3 第 3 章（1 / 1）
品茗初次到这间公关公司应聘时，就有一种归属感：我会到这儿上班。后来几经波折，人事关系派送原籍，她背起行囊，踏上茫茫未知的人生。寄居住处条件异常简陋，一切会从无到有，她这样安慰自己。
那时的品茗还迷恋着一位体育明星。这在她时常有的事情，她不乏人喜欢，却从未恋爱，并不因此感觉生活有所欠缺。有人喜欢，喜欢别人，这是她生活的主旋律。可惜往往不出几周，她那浮浅的迷恋，或说是欣赏，就烟消云散。她每次都安慰自己：总会有一个令我心动，总会有一个令我执着专注。也正因为对那体育明星的迷恋，她很想到这间公司，她琢磨的很好，“三年后，举行运动会，我喜欢的那些运动员都会云集古城，公司可能会做些宣传，还有可能看免费比赛，那我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上班头一天有雷雨，她坐在空荡荡的大办公室里有些紧张。刚从大学毕业，初到陌生环境，自然想给别人留下好印象。她虽不是标准美人，却算的上伶俐、可爱，有着普通人的家境、容貌及思维方式。她年轻的愿望就是好好工作，适应环境，让人看得起。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工作选择有问题：这间公司远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有着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网，几乎每个人背后都有着某某的关系，或是谁谁的亲戚，基本上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子女。品茗审视自己，不由汗颜：自助才是天助，一切靠我自己了。
品茗到公司认识的第一位要算是“瓷麻二愣”。这位仁兄有点智障，对她感兴趣仅仅因为她是个女性。对此，她认为很没面子，转念一想：无所谓了，追求是任何人的权利，对方接受与否要看各人造化了。还有一位常小姐，个字高高，不爱同品茗讲话，即便说，也是象其他人那样问一些刨根问底的出身问题，诸如：你是谁介绍来的？你多高？你眼镜多少度？最后肯定一句，“你就眼睛长的漂亮。”品茗心里恨恨的想：我又没让你们夸我，嘴上却自我解嘲的回答：“可惜，还是个大近视眼，要戴眼镜。”大学生毕业之初的茫然无措，加上冷漠的环境，令她觉得整个夏日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品茗的家离城市中心非常远，而公司在闹市附近，意味着她只能住在外面。工资不过三、四百，并且没有住宿条件，父母自然让她考虑去留。想到种种不如意，她不由得面对寄居处昏暗的灯泡发呆，这段日子是她成长中条件最差的一段。没有发工资，毕业时父母给的一百多块钱要慢慢去花。不幸的是，她有一天捧着一堆陈总办公室清理出的废旧纸盒，下楼梯时跌倒，身上磕青倒不害怕，问题是摔断了唯一一双凉鞋的鞋跟，只好花七十元钱买双鞋穿上。几十元钱能撑多久？她还没有一点儿概念。于是每天馒头、咸菜、凉皮的不到三元钱伙食标准，还常算计去哪家吃凉皮可以省一毛钱。尽管衣食无着，一颗心悬在空中，她还是决定留下来：我不能被吓回去，这儿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能轻言放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总整天对品茗阴沉着脸。每天早上一听到经理办公室门响，她就会慌慌张张去打扫卫生，傻乎乎干完活儿回办公室接听电话。那时的她没有具体工作，但从陈总的谈话中，她认识到自己会被安排到她大学时最头疼的财务上工作。
也就在这个时候，品茗认识了他。那是刚上班不久的一个早上，品茗在打扫陈总办公室，一个瘦高穿着蓝色短袖的青年敲开门，交给陈总一份文件。当天早上，陈总要外出，让品茗帮刚才的青年复印。陈总一走，品茗有些发慌，虽然学了丁点儿复印知识，但对陌生的机型她还不会处理。她号称帮忙复印，却愧疚的发现那青年对复印机的认识比自己强的多。很快品茗就发现那青年深受陈总赏识，但抵触情绪令她对他很反感。他会在碰到品茗时问：“陈总在不在？”品茗总是没好气的把脸定的平平的回答他。每次陈总在楼中喊他，他就“噔噔噔”跑上楼去，品茗一听到就会有种不屑的感觉，把他归结为领导的“左膀右臂”。不知哪一天她的文学细胞灵感一现，将那青年起外号叫“鞍前马后”。
品茗的新眼镜没取，旧的已摔坏用不成，她不戴眼镜看不清。一天，公司几个男同事蹲在楼下院子聊天，她听见那青年说孩子病了之类的话，不由十分吃惊，看他二十五、六岁，没想到都结婚有了孩子。但转天从陈总的夸奖之辞中，她认识到头天是认错了。一次陈总让品茗到楼下“把成芒叫一下”。“陈总，谁是成芒？”“啊？你天天见他，不知道他叫什么？”陈总这么一说，品茗马上知道是那个青年。这个鞍前马后听说陈总叫他后的表情，她都能想出来。果然，他把脸一扬，“经理在几层？”品茗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如此讨厌他，是因为陈总对自己不好，而他又恰恰是其得意手下？
品茗把自己对工作的不满告诉了菲菲。菲菲已成为高校教师，刚毕业报到就赶上放暑假，正自在的歇在家里。品茗是大学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却也上班最早。菲菲对她端茶倒水的杂役工作深表同情，也和她一起痛骂瓷麻二愣和鞍前马后。品茗邀请菲菲有空来欣赏一下这二人的嘴脸，“你一定认为我起的外号很贴切。”菲菲嫌天气炎热一直没来，品茗的生活却慢慢起了变化。
一天下午，陈总询问品茗住宿条件。她将那“没有水，没有电，没有厕所，只有蚊子和黑漆漆的楼道”的环境一形容，陈总不由思索了一下，让她找办公室李主任要来公司后院的小房子钥匙。李主任的表情让品茗十分不解，“那房子夏天就没法住。”果真应验了李主任这句话，品茗尝试住了一晚，为房中壮观的苍蝇链震惊。在如蒸笼般的房中四下张望，居然有一只尾巴弯弯的蝎子爬在墙上。一向胆小的她在举目无亲的陌生环境中，只有拿起一本厚杂志拍死了它。即便这样，也方便许多，品茗不用在夜幕四垂后，冲到放假后寂静校园黑漆漆的厕所和水房。她想这样已经挺好的了。
四年一度的体育盛会中，品茗迷恋的那位体育明星败北，失望中，她才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崇拜成功，崇拜胜者，便慢慢丧失了对小明星的兴趣。她对自己的乏味工作十分厌倦，恰在这时，陈总找她谈话：你到财务室工作把。
财务室原有两位：赵师和小佳。赵师是一位年届五十很爱热闹的女性，而小佳则是位出众的美人。要品茗到财务室工作，自然要和这二位打招呼，恰巧小佳那天下午不在，陈总便叫赵师，还有成芒到他办公室。“叫那鞍前马后干什么？”品茗心里暗自嘀咕。
二位“前辈”在沙发上坐定，有说有笑，赵师为表示对品茗的爱护，还搂了她一下，令她十分纳闷，心说熟人也不如此待她。叫鞍前马后来，是因为让他给陈总找一个秘书，“在没找到之前，品茗不就二层、五层多跑两趟。”他笑道。打扫卫生的活儿还要干下去，品茗一听他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家伙自称没有女友，开玩笑让赵师做媒。赵师说其身后有两大串追随者，那小子居然笑的十分得意。品茗暗暗说：那是你没有喜欢我，否则，有你好受的。她在感情问题上向来不黏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怎么也不可能喜欢，即便有过变化，最后还是恢复到最初印象。她的恋爱理论一套接着一套，却无从联系实践，而她还是乐意让别人在毕业前寻觅人生新的目标。她万万想不到，内心中嘀咕的那句太绝对的话影响了她今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