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花惊(1 / 1)
虽然设想不错,但现在还得面对现实。江浩凡战战兢兢地走进自家楼道,发现一道人影走在他的前面,正是向着他家的方向,他暗暗想到,“这人是谁?如果是我们的认识人还好,如果是柳紫芫的同伴可就糟了。”正想着,忽然看到前面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的一眼,他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全身剧烈颤抖着,仿佛即将被凌迟一般。
那个人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竟直接迈入江家的大门,身影一晃即逝。江浩凡惊得目瞪口呆,门是锁着的,那个人怎么可以直接走进去?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穿墙术?他全身抖得更加厉害,双腿发软,猛然瘫坐到地上。跟在他身后的紫芫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人消失的地方,她没办法再用“魔术”这两个字来安慰自己了。
刚才的怀璟仿佛成了可怖的妖魔,他的眼神、脸颊……甚至连影子都散发着一股妖邪之气,这种感觉紫芫以前有过,但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太特别,所以她刻意忽视了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可现在呢?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转瞬消失在面前,这是人类能办到的么?
江浩凡呆了一阵,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紫芫伸手拽住他,“你干什么?”江浩凡面无人色,“你不是也看见了?那不是人,是妖怪。”紫芫心口如遭大锤重重一击,颤抖着问,“你……你说什么?”手不知不觉松开,江浩凡趁机逃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正在家中,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紫芫低着头呆呆出神,喃喃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妖怪。”
江家的防盗门猛然推开,里面冲出两团影子,正是江父江母,他们四肢着地,双目大睁,嘴里不停地发出狗叫声。被狗叫声惊动的左邻右舍纷纷探出头来,几个人满脸惊奇地议论,“这两人干什么呢,中邪了吧?”“他家人没干过什么好事,可能是报应。”更多人则是缄口不言,有的满脸怪笑,有的冷眼旁观。
江父江母狂叫着爬了出去,楼道里聚集的人跟着他们走了出去,外面的人也聚拢围拢过来,看猴戏一般将他们围在中间。一个老太太叹道,“做孽啊,看来这两个人是发了疯了。”人们开始七嘴八舍地商量对策,有的建议给江浩凡打电话,有的建议直接给精神病院打电话,也有人建议找110。最后因为考虑到小区里孩子不少,为了避免孩子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最后一致同意当务之急先把他们送到精神病院。
紫芫晕晕沉沉地走到院中,茫然地看着既惊奇又兴奋的人们。
人们还没来得及联系精神病院,一个男子吠叫着爬了过来,正是江浩凡。人们急忙闪开一条道,让他爬进圈子中间。
江家三口狂吠了一阵,江父仰头唱道,“我这些年干了不少缺德事,坑过不少善良人,贪污受贿是家常饭呀,呀嘛呼儿呼儿嘿!”
众人听他唱得滑稽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就连紫芫也被他逗笑了。
又听江母唱,“我这人天生没心肝,坑人害人不手软,我这人天生势利眼,嫌贫爱富忒分明,呀嘛呼儿呼儿嘿!”江浩凡接着唱道,“本人姓江名浩凡,金钱权势我最爱,虚伪黑心无良知,道德良心全抛开,谎言说来如真话,绣花枕头空心菜呀,呀嘛呼儿呼儿嘿!”
随后这三人争相将这些年干的坏事抖了出来,时间、人物、地点说得清清楚楚,以至没人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周围的气氛渐渐冷却下来,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浮起憎恶之色,有个别和他们属于一丘之貉的则满脸尴尬,仿佛被骂的是自己。
江母站起身来大声喊道,“今天我要把我们家所有钱捐出去,我们要赎罪。”她冲进楼里,不一会儿又冲了出来,背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手中挥舞着存折,江父和江浩凡也站起身,嘴里大声嚷嚷着,“你们给我们做证,我们从今以后要改邪归正了。”
这三人在大家的簇拥下到了慈善基金会,一次性将全部现金和存款都捐了出去。本市的数名记者闻讯而来,纷纷将话筒塞到江家三口的嘴巴下面。江家三口侃侃而谈,声称要为贫困地区和失学儿童发一份光,出一份力,说到激动处热泪盈眶,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致以长时间热烈鼓掌。
江家三口挺胸昂首地回到家中,在关上防盗门的那一刻,他们忽然打了机灵,而后你看我,我看看我,如同刚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醒来。江父跳起来打了江母一个耳光,“你这个蠢婆娘,谁让你把钱都捐出去的?”江母本来就为这件事后悔得想跳河,被丈夫打了一巴掌之后立刻放声嚎哭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想活啦。”江浩凡猛然想起什么,惊恐地看了看四周,“爸,妈,有妖怪。”江父心中一凛,暗想,“这件事的确是太古怪了,不过哪里有什么妖怪?我看是有人用歪门邪道的办法算计了我们。”江母因为十分迷信,立刻就相信了儿子的话,她张大了嘴,哆哆嗦嗦地说,“有妖……妖怪?那怎么办?怎么办?”江浩凡顾不上理睬直打哆嗦的母亲,牢牢抓住父亲的手臂,“爸,咱们去快请法师,晚了……晚了可就来不及啦。”江父注视着儿子,那张年轻的面孔此时因恐惧扭曲成了怪异的一团,他心里一震,暗想,“浩凡可不象他妈那样糊涂,他这么害怕,难道是看到了什么?”江浩凡伸手指着家中的防盗门,“那个妖怪……直接穿进了这道门,我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对了,他就是那个卖花的,爸,你上午不是派了两个人让他赶走柳紫苑吗?我猜他是给柳紫苑出头的。”既然如此,那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江家三口立刻动身去了本地的道观,希望能从那里寻找到能够斩妖除魔的法师。
紫苑坐在枫树下面久久不动,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无论如何也理不出头绪。怀璟到底是什么?如果他真的是个妖,自己还会继续跟在他身边么?人妖殊途,人妖殊途……
她垂下头,将冰冷的脸颊埋入手心,蓦地,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惊惶地抬起头,几片红叶自她发间滑落下来,她茫然地注视着这些火焰般热烈的红叶,喃喃地问,“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叶在秋风中打了个旋儿,缓缓飘落到地上,她伸手将这些叶子拾了起来,无意识地抚摩着叶片上面的纹理,这时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惧突然侵袭了全身,她慢慢抬起头,只见一个红衣男子站在不远处,她霍地站起身,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是怀璟。他冷淡地看着她,随后在空中随意一点,原本平和精美的世界消失了,整个天空化成了无数漆黑的寒冷至及的旋涡,那些旋涡越迫越近,紫苑浑身颤抖,几乎连呼吸都已停滞,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恐怖的尖叫声,“你是妖怪,滚开,快滚开!”
寒冷骤然消失了。
紫苑抱着肩膀缩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怀璟早不知去向,而周围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她颤抖着呆立了片刻,返身抱住树干放声大哭起来。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吓她,是怕她对他纠缠不放么?而自己又怎么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他听了是生气还是难过?
回到宿舍后她一夜未睡,天一亮就去了花窖。她对怀璟虽心存畏惧,可想要再次见到他的念头仿佛无法逃避的魔咒,是的,她爱他。
她将手放在门上,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将门推开,里面花影如烟,花香依旧,可是并没有她想念的人。
十几天过去了,怀璟始终没有来,紫苑一个人在花窖里忙碌,晚上要是弄得太晚了索性就不回宿舍。将花窖照顾得好好的,怀璟回来看了肯定会很高兴吧?
可是如果怀璟再不回来了呢?每次一想到这种可能,紫苑的心就象被人用钝刀一下下割碎,她不愿意做这样的假设,她宁愿一直等下去,等着怀璟回到这里,回到她身边。
紫苑找到了怀璟用来卖花的那辆小车,隔三差五将花摆在小车上推到那棵枫树下去卖,当她站在树下的时候总是觉得怀璟就在附近,这让她感到紧张和迷惑,同时她又忍不住责备自己过分地沉迷于这种错觉之中。
这天傍晚,紫苑又推着小车来到枫树下,她靠在树干上,狭长的秀目注视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暗自期盼能够再见到他,然而与往日一样,怀璟的身影始终不曾出现。她焦躁地叹了口气,心乱如麻,“他是因为讨厌我所以避而不见么?”
此时远处蓦地传来一阵苍凉奇异的歌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紫苑一愣,恍惚记起自己以前是听过这个歌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