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花问(1 / 1)
公元2010年9月,北方小城一家快餐店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一个生有一双狭长的秀目,肤色如雪,长长的黑发随意系在脑后,另一个五官柔和秀美,十分温柔可亲。
柳紫芫飞快地将面前的食物一扫而空,一边催促着,“欢欢,快吃啊,都快凉了。”吴欢叹了口气,她满面愁云,根本没什么心思吃饭,“浩凡他爸妈还是不同意。”
吴欢和她的男朋友江浩凡是大学同学,他们从大二开始谈恋爱,感情一直还算不错。两人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双方的家长都希望他们留在自己这边,最后还是吴欢说服了父母,跟着江浩凡到了这座小城。按理说他们应该尽快结婚才对,可江家的态度实在令人难以琢磨,最近竟然直接放话不能让吴欢做江家的媳妇。
一提起这件事紫芫就忍不住生气,“你们毕业之前他们答应得好好的,等你到了这儿他们又翻脸不认帐,这算怎么回事?”吴欢左右看了两眼,咬住筷子小声说,“紫芫,你小声点儿,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他家的熟人?”紫芫勉强压下怒气,低声说,“那江浩凡呢?他什么态度?”吴欢微微露出一点儿笑意,“他对我倒是还好,还说他爸妈做得不对,但他也不能跟父母闹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紫芫想起这几天一直没见江浩凡来找吴欢,“他最近是不是出差了?”吴欢点了点头,“他去北京了,要一星期才回来。”
一个星期后江浩凡直接从北京飞去上海,国庆节也没回来。紫芫见不得吴欢落落寡欢的样子,于是硬拉她出去旅游散心。去哪里好呢?两人商量半天,决定去静水环绕的抱月岛。
抱月岛并不是个热闹的地方,相反,这里处处流露着一种落寞的气息,
在这片落寞的气息中,一棵高大的枫树静立着,仿佛一尊沉睡的雕像。紫芫走到枫树前,犹豫着伸出手,慢慢放在了树干上,从树顶翩翩而下的枫叶轻轻落在她的手背上——象被火焰烫到似的,她猛然缩回手。吴欢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仰头看向那些绝美的枫叶,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这棵树真好看!”紫芫退后一步,违心地说,“没看出好看,你不觉得它透着一股妖气?”
刚刚随风轻摆起来的红叶沉寂了,四周再次陷入寂寞。
紫芫不自在地转过身,“那边有很多鸟儿,我们过去看看吧。”
但她的眼里已装不下别的,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那棵枫树一眼,心里忽然难过得想哭。
抱月岛已经远去,黄昏的小城被冰凉的细雨笼罩着,透过车窗看去,拥挤的店铺象一个一个模糊的玻璃剪影。
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紫芫泡了两碗方便面,回头见吴欢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吴欢之所以魂不守舍是因为今天上午江浩凡从上海回来了,可她连着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她的心被各种可怕的猜测撕扯得不得安宁,他病了?路上出事了?
紫芫从厨房走出来,递给她一碗泡面,“想什么呢?”
吴欢端过泡面发了会呆儿,突然把泡面塞回紫芫手里“不行,我得去看看,”,拿起伞快步走了出去。
吴欢一路披星带月地跑到了江浩凡的家,结果连江浩凡的人影儿也没看见。江母堵在门口,脸冷得跟万年不化的冰川似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家浩凡不能跟你结婚,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鉴于江浩凡一再嘱咐过自己要忍让忍让再忍让,吴欢憋着一肚子气,低声下气地说,“伯母您先别生气,我就是过来看看浩凡回来没有,他是上午的飞机……”屋里突然传出一个不耐烦的男人的声音,“浩凡回来了,不过现在不在家,你赶紧走吧。”吴欢壮着胆子问,“伯父,他去哪儿了?”江母接过话茬,“我们不知道。”砰一声关上了门。
吴欢呆呆地站在门口,脑海中一片混乱,“浩凡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难道他的手机忘在家里了?可就算手机忘在了家里,他也应该借别人的给我打个电话啊。”过了一会儿,她猛然意识到还有一种可能性,他不接她的电话,是因为他并不想和她联系。
吴欢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很快否认了这种想法,“不会的,他不会的。”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拦了一辆出租车,昏昏然地说说了一个地址,下车时她才发现自己站在江浩凡单位门口,她走到门卫室向门卫打听江浩凡在不在,门卫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大过节的谁三更半夜加班啊?”
吴欢只得回宿舍,进门时听到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叮”地一响,她慌忙从背包中摸出手机,信息是江浩凡发来的,很短,只五个字,但这五个字给了吴欢致命的的打击。
吴欢苏醒后立刻去找手机,脸色苍白得吓人。守在一边的紫芫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放到了她手里,她打开收件箱最上面的短信,只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她把手机举到紫芫面前,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紫芫,你帮我念念,我怎么看不明白?”紫芫按下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和他分手也许是件好事,那样的家庭不适合你。”吴欢震惊地看着她,“我是让你帮我看看浩凡在短信里说了什么,你怎么劝我和他分手呢?你也知道我们在一起有多不容易,我父母早就在老家那里给我找了工作,我为了他来到这儿,我牺牲了这么多,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紫芫知道朋友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气得心里直骂,“江浩凡这个王八蛋,跟人家分手就分手吧,连面都不敢露,就发这么一条破短信,这是人干的事么?”她虽气得要命,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生怕对吴欢造成更大的刺激。
吴欢不停地给江浩凡拨打电话,仿佛没有听到手机对端传来的关机提示,紫芫递给她一杯牛奶,“你晚上都没吃饭,喝杯牛奶吧。”吴欢头也不抬地说,“我不喝,我要去找他。”紫芫叹了口气,“你先把牛奶喝了,你要是在半路晕倒了,今天可就见不着他啦。”此刻吴欢混乱的头脑有些理不清喝牛奶和半路晕倒有什么必然联系,她也不想弄清,现在尽快找到江浩凡才是最要紧的事,她接过牛奶杯一饮而进,伞也不带就向外走,偏偏紫芫又拉住她一通东拉西扯,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接着她忽然一阵头晕目眩,紫芫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那杯牛奶被她做了手脚,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她实在无法保证吴欢今晚会出什么事。
吴欢再次醒来时已是白天,睡在地铺上的紫芫察觉到她醒了立刻坐了起来。吴欢茫然地看着她,“我昨天怎么了?”紫芫微微皱起双眉,“你因为过分伤心又昏倒了。”
想到江浩凡要和自己分手,难以忍受的痛苦再度向吴欢袭来。
“紫芫,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紫芫拉住她的手,轻声说,“我想江浩凡一定有他不得已的原因,如果他父母坚持反对你们在一起,他有什么办法?我相信他这么做自己也很难受,可能你们是有缘无分吧。”她心里对江浩凡一万个看不起,这会儿却不得不替他说话,因为这个违心之举多少能减轻一些吴欢内心的痛苦。
吴欢怔怔地想了半天,双眼一红,终于哭了出来。
当天中午,紫芫直接去了江家,江母知道紫芫和吴欢素来交好,从猫眼儿里一看见紫芫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当下默不作声,假装家里没人。紫芫暗想,“这家人还真是敢做不敢当。”大喊了一声,“好汉做事好汉当,是你们做下的事还是你们自己说个明白,江叔叔,江婶婶,要是你们再不说我可就说啦。”紫芫连喊了几声,江家对门和楼上楼下的邻居纷纷走了出来,江母留心着外面的动作,见外面人越聚越多,心中十分不安,她儿子现在刚和公司老总的女儿确立关系,如果门口那丫头不管不顾往儿子身上泼脏水,那可是要影响儿子的婚姻和前途的。她悄声问站在一旁的丈夫,“要不先放她进来?”江父阴沉着脸回答,“不能开门,一个臭丫头片子,咱们还能让她要挟住?叫小李从派出所叫几个人把她赶走。”
紫芫突然提高了声音,“江叔叔,江婶婶,你们要是没时间跟我说,我就换个地方找别人去问好啦。”
她所说的换个地方当然就是江浩哲的公司,这句话十分厉害,江母再也不顾丈夫的阻拦,立刻打开了防盗门,必须摆平这个丫头,叫她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