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摸鱼儿(1 / 1)
紫芫立刻取出易容膏变成夏侯蝉的样子,轻手轻脚地趋上前去,眼前情景令她大惊失色,夏侯蝉盘膝坐在地上催动法器,而被众多法器团团围住的白衣少年负伤多处,明显力不能支,竟是顾怀璟。绣灵站在阵中,双目紧盯着他,面上流露出关切焦急之色。
紫芫现在虽有夏侯蝉的全部本领,但运用并不娴熟,直接冲上去势必效果不佳,她当即决定发动偷袭。
夏侯蝉眼见顾怀璟就要败在自己手上,兴奋得几乎忍不住要大声欢呼,她这次胜利要归功于意外得来的一个情报。
说来事出巧合,先前她带着绣灵逃跑的路上正好遇见了一个豪猪怪,那豪猪怪法力低微,三两下便被她打翻在地。豪猪怪连声告饶,并说自己知晓一个天大的秘密,请求用这个秘密换自己的一条活路。当时她心里想,“这么一个区区小妖能知道什么大秘密,不过我且听他说说,等他说完便将他杀死。”于是假意接受了那豪猪怪的交换条件。那豪猪怪道:“小的听说夏侯仙师正在捉拿顾怀璟,那个树妖现在的法力已经越来越衰弱啦。”她当即神色一动,“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豪猪怪指天发誓道:“小的亲口听顾怀璟的仆人吴十七说的,那日小的同吴十七喝酒,酒过数巡之后吴十七喝得七醺八醉,忽然呜呜痛哭起来,小的便问,“好好的你哭什么?”吴十七道:“我主人受伤太……太重,没办法好啦,可怜他还在苦苦……支撑。”小的心中好奇,又问,“听说顾公子前些日子与夏侯世家的后人拼斗,难道是那次受的内伤?”吴十七连连摇头,大着舌头道:“什么夏侯世家的后人……狗……屁,没什么本事,跑的……倒是挺快,就凭她怎能伤我主人?我主人的伤很早……以前就有,近些日子光景更……更不好,法力越来越弱……快要耗尽心血啦,都是为了保护……保护……”待我再要问他,他已经睡死过去,不过我从他说的那些话里知道:顾怀璟怕是要不行啦。”她心中涌起一阵狂喜,追问道:“你还知道什么?”豪猪怪道:“小的就知道这些,都告诉夏侯仙师了,还望仙师遵守诺言,放小的一条生路。”她点头笑道:“好,我给你一条生路。”摧起法器将那豪猪怪砸了个稀烂。
得知了这个重要情报,夏侯蝉不再逃跑,反而掉头寻找顾怀璟的踪迹。她心知顾怀璟身受重伤,实力虽仍然不容小觑,但他已不能久战。她也知道顾怀璟有杀她之心,先前不明白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现在才明白他还有未了的心事。经过反复思量,她终于确定顾怀璟苦苦守护的那个人是柳紫芫。弄清了这些,她决定布下圈套引诱这位平生最大的夙敌上钩,先是一路上破口大骂紫芫,声称要将她抽筋扒骨,这些话紫芫自然听不见,却瞒不过耳目聪灵的顾怀璟,之后她装出练功走火入魔的样子,顾怀璟果然中计,想趁她走火入魔之际取她性命,他之所以这样心急,是因为他剩的时间的确不多了。有备而来的夏侯蝉并不与他硬拼,而是牢牢拖住他,消耗他的力气。果然,他的重伤之躯体根本经不住长时间的拼斗,终于渐渐落于下风。
夏侯蝉满脸得意之色,她相信最多再需半个时辰,她就会让这个树妖成为自己的战利品,她要废去他仅存的法力,用铁锁链穿上他的琵琶骨,将他带到各处示众,到时夏侯世家的威名必可重振,她夏侯蝉的名字也将光耀千秋。
在夏侯蝉的美梦即将成真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数枚与她的幽魂铃如出一辙的金铃横空而出,呼啸着向围困顾怀璟的那些金铃撞去,眨眼之间数对金铃同归于尽,与此同时无数法器雨点般向她疾射而来,她手忙脚乱地避开这些法器,嘴里骂道:“是哪个卑鄙小人在搞偷袭?”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驼背白发老太跳了出来,与借机杀出重围的顾怀璟站到一处。顾怀璟看到她双目一亮,微微笑道:“你这样装扮起来,样子可是丑了。”紫芫见他喘息沉重,知道他伤得厉害,俯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我们走。”夏侯蝉虽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可也猜到她的意思,又见她打扮成自己的样子,顿时明白她就是到处破坏自己名誉之人,当即大喝道:“贱人,你是柳紫芫还是那个叫什么兰儿的贱婢?”紫芫笑道:“贱人,你是夏侯世家不要脸的第十四代后人还是那个叫什么夏侯蝉的贱婢?”
绣灵在一旁看得心急,暗想,“不管她是谁,她这可就要把他带走了,那豪猪怪说他已命不长久,他这一走也不知我还能不能再看到他,那还不如叫他被夏侯蝉捉住,他日夜受夏侯蝉折磨,我便日夜偷偷照料他,到时他的眼里总该有我了吧。”想到这里,她大喊了一声,“师傅!”
绣灵这一声将夏侯蝉从愤怒中惊醒过来,夏侯蝉暗想,“现在还不到出气的时候,先打败他们再说。”她重新抖擞精神,决心连这个冒牌货一起抓住。紫芫不敢耽误,抓住顾怀璟的手,“嘿”的一声大喊,原地立时腾得一阵烟雾,两人顷刻之间在烟雾中消失于无形。夏侯蝉一怔,方才所见正是她的看家本领仙雾神声,这一招曾在无数个危机关头救过她的命,她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她的敌人在她面前用她的看家本领逃之夭夭。
紫芫和怀璟出现在一片竹林里,紫芫拉着怀璟走了两步,怀璟无力地道:“我走不动了。”紫芫急忙扶他坐下,他此刻已支撑不住自己,紫芫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脸涨得通红,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怀璟勉力睁开双眼,他虽然疲惫已极,却不肯就此睡去,过了一会儿,他听紫芫说道:“这次我救了你,我们算是扯平了,我去哪里你可再也管不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都依你,你本来就不喜欢束缚。”紫芫红着脸道:“你为什么说我不喜欢束缚?好象你以前就认识我一样。”等了良久不见他回答,侧头看去,他已经睡着了。落日温柔的阳光抚在他脸上,他的表情也因之显得分外宁静柔和。
紫芫呆呆地凝视着他,不由想到,“现在这世间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竹林突然被人分开,三条人影凭空冒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个天香国色的少女,后来是两个形貌怪异的汉子。那少女“呀”的一声,接着怒气冲冲地叫道:“老太婆,你把我家主人怎么了?”三人抽出兵刃,虎视眈眈地瞪着紫芫。
见到兰儿,紫芫之前的幻想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腹苦涩,她取下脸上的易容膏恢复了本来面目,低声道:“兰儿姑娘,是我。”吴十七顿时面露喜色,“紫芫,你……”赵六五急忙在他背上打了一拳,吴十七回头道:“你为什么打……?”说到“打”字时,他已明白了赵六五是在警告他不要多嘴,当下郁郁住口。兰儿快步跑到紫芫身前将怀璟扶了过去,满面忧色地说道:“主人这种情况还是尽快回界里的好。”吴赵两人看了紫芫一眼,没有做声。兰儿急得流下泪来,“你们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吴赵两人连忙上前帮忙,一边偷眼看着紫芫的神色。兰儿对紫芫道:“柳姑娘,主人叫你离开中原实在是一番好意,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主人要被你害死啦。”紫芫并不想辩白,垂手立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们出了竹林。
落日终于隐去,一钩新月爬上梢头,紫芫仍站在原处,动也未动。兰儿的责备声仍盘桓在她耳边,使她的心中象是装满了细碎的刀片,疼得无法喘息。果真是她把他害成那个样子么?如果她离开中原,他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多伤,受那么多苦了?他三番两次救她,早已仁至义尽,她又凭什么一再给他增添麻烦?
紫芫缓缓走出竹林,抬起双眼茫然地看着远方,这时她看见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靠在石上喝酒,虽是夜晚,借着月光也可看出他身上的衣服肮脏不堪,满头乱发在脑后结成一个硬球,他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剑鞘极为典雅精致,与他一身穿戴格格不入。虬髯客喝了几大口酒,用酒葫芦一下一下敲着石头,张口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歌声苍凉悠远,余音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