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受惊的李二公子(1 / 1)
紫芫这一晚直至三更时分才沉沉睡去,梦中梅果向她款款走来,拉着她的衣袖柔声道:“紫芫,你答应我,不要伤害他。”紫芫又惊又喜,“原来你还活着?”梅果缓缓摇了摇头,“我已经死啦。”紫芫悲不自胜,拉住她的手,哽咽道:“你……你怎么这样傻。”梅果轻叹一声,“是啊,现在我也觉得后悔,我实在不该为了那样一个人寻短见。”紫芫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显然是在强压怒火,过了一会儿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维护他?”梅果凄然一笑,“是我自己认人不清,怪不得旁人,你千万不要为难他。”紫芫还要再说,梅果却已消失了。
紫芫自梦中惊醒,点亮油灯,只见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珠花,正是梅果惯常戴的,紫芫轻轻拿起珠花,想起梦中情景伤感不已,再不能入睡。
次日一早,紫芫离开了应天府,她虽然还想教训李二公子,但到底不能违背梅果的嘱托。当天傍晚路过一片瓜地,看瓜的老者大声叫道:“姑娘,你的瓜钱给多啦,老汉再给你摘几个瓜去。”紫芫暗自思忖,“已经深秋了,这里怎么还有西瓜?不过我可没给过这位老汉什么瓜钱,想必是我假扮的那位姑娘刚从这里买了瓜。”当下说道:“不必了。”
穿过瓜田,前方是个茶舍,她下马走进茶舍,见里面只一个卖茶的老妪,一个喝茶的年轻公子。那年轻公子见她进来,忙放下茶碗,招呼她说,“芸妹,你去哪里了?快坐下喝碗茶解解渴吧。”紫芫暗叫一声糟糕,又不好转身就走,只好走到桌边坐下。
卖茶的老妪伏在另一张桌上昏昏欲睡,并不招呼客人。那年轻公子也不介意,拿起茶壶给紫芫斟了碗茶。紫芫确实有些渴了,端起茶碗喝了个底朝天,年轻公子仿佛十分惊讶,张大眼睛看着她,道:“芸妹,看来你是渴得狠了,刚才你这副喝茶的样子若是被你母亲看见了,肯定要训你。”紫芫不明所以,喝碗茶要什么样子?因担心本人回来,她正好借题发挥,假意生气地道:“我这样怎么了?我知道你要给我告状,哼,我不理你啦。”起身跑出茶舍,正要上马,猛见一个绿衣少女低头走来,茶舍里又传出那公子的脚步,情急之下来不及细想,瞬间变做一只麻雀停在茶舍的屋檐上。
那公子奔了出来,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芸妹,你真生气了?”绿衣少女正好走到茶舍跟前,听了这话一愣,“我没生气啊。”那公子道:“那就好。”绿衣少女语带委屈,“长平哥哥,我刚才在那边瓜田里买了个瓜,谁知在路上摔碎了。”杜长平微微皱起眉头,“我刚才就想说你,一个女孩子怎能到处乱跑?这里人烟稀少,万一遇见歹人怎么办?”绿衣少女更是委屈,“我当然不想乱跑,只是……只是你说口渴,我怕你喝不惯这山野粗茶,所以……”她没说所以什么,但杜长平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好再扳起脸说话,牵着表妹程芸的手进了茶舍,一边低声道:“出门在外,哪里还讲究那么多?”他本想说你刚才不还喝了一碗,怕她脸皮儿薄,终究忍着没说。两人坐下,长平又给程芸倒了碗茶,程芸用右侧的衣袖半遮过脸颊,左手轻轻托起茶碗抿了一小口,动作甚为优雅,紫芫心中十分不以为然,暗想,“这样下去得多长时间才能把茶喝完?”她在穆家的时候,所见女子喝茶皆不似这般模样,后来虽在外面游荡多日,也未曾见过如此文秀的喝茶动作,还以为程芸是故意做作,却不知道程芸的母亲甚为严格,连喝茶也给女儿规定好动作。
那卖茶的老妪瞌睡了一会儿,缓缓睁开老眼,见客人还在,张开没牙的扁嘴絮絮地道:“客官要不要吃个瓜?我儿就在不远处种瓜,甜得很哩。”
长平付了茶钱,带着程芸出了茶舍。那老妪犹在絮絮地说个不停。紫芫等那两人走得远了,恢复了原貌,走进茶舍,老妪颤微微地站起身,“客官要喝茶吗?”紫芫不忍见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还要操劳生计,取出十几枚金叶子放到她手中,温言道:“老人家,收好了,以后不要再如此操劳啦。”
她出门上马,没走多久便看到那表兄妹两人,此时两人站在路边,两辆马车到了他们跟前,两名车夫跳下来向他们行礼,后一辆马车中下来几名丫鬟奔到两人面前,一连声地道:“公子,表小姐,你们刚才去哪里了?可急死奴婢们了。”
程芸低着头没说话,心中却又急又怕,生怕表兄将自己独自买瓜的事说出去,那又要挨娘的一阵好骂。长平笑道:“是我的错,我硬要拉着表妹去茶舍喝茶。”几个丫鬟见不远处果然有个茶舍,纷纷笑道:“我们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原来不过是个破旧茶舍,进那个地方岂不有失公子和表小姐的身份?”
众人说说笑笑地上了马车,悠然前行。
紫芫见那两个车夫和几个丫鬟的服饰都与中原人不大相同,猜想这些人应该不是中原人氏。她打马疾行,从马车旁一掠而过。长平正专注于窗外景色,忽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纵马掠过,惊鸿一瞥之下,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由得痴了。
李二公子自从见到“穆大小姐”之后彻夜难眠,迅速消瘦了下去,这当然不是因为思念穆大小姐所至,他一闭上眼睛觉得那位大小姐正踩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活活踩死。
这天晚上,李二公子正躺在塌上来回烙饼,忽觉眼前一花,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站到了面前,一双秀目满含泪水。李二公子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昏了过去,等到下人好不容易把他弄醒,他连哭带叫地叫人去请慧正法师,直说闹鬼,法师还未请到,他又看见梅果站在面前。
李二公子抖如筛糠,随手拿起手边的花瓶向梅果砸去,歇斯底里地叫道:“滚,你给我滚,你要是再不滚,我就叫法师……我就叫法师做法,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梅果心如刀割,轻声道:“你别怕,我……我只是来告诉你,穆大小姐不会再找你了。”李二公子惊恐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口中不断大叫,“快滚开,滚开!”将手边的东西一件件砸向梅果的虚影。梅果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隐身飘向屋外。
因怕李二公子请来的法师追赶,梅果飘飘荡荡地到了几百里开外,经过一片瓜田,一间茶舍,稍侍休息继续前行,凄凄惶惶,不辨方向,也不知身在何处。
紫芫坐在山坡上,月光之下忽见一个僧人大袖飘飘地奔了过去,她玩心顿起,立刻变成这个僧人模样。现在她已知道自己变成谁就有谁的本事,当下甩开大袖急奔起来,果然迅捷无比,正在这时,两个水纹样的人影从远方一闪而过。
“好象是阴差,不知他们去做什么?”
紫芫好奇心起,正要趋前去看,猛见一棵枯树后面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少女面孔,却是梅果。梅果见自己已被对方发现,长叹一声,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若是紫芫没有变化成这个身怀法术的僧人,她是决计看不到梅果这缕幽魂的,幸亏她当时起了玩心,这才阴差阳错地得遇故人。
紫芫大喜过望,身子一晃到了梅果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梅果,我是紫芫啊。”
梅果被她伸手抓住时先是陡然吃了一惊,待到听她自称紫芫不由又惊又喜。
紫芫想起刚才看见的两名阴差,料想他们是来捉梅果的,忙道:“我刚看见两名阴差,你先躲躲。”不等梅果答话,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枯树上蓦地裂开一道缝隙,紫芫将梅果推入缝隙之中,又念了两句咒语,缝隙立刻消失无痕。紫芫盘腿坐到树下,双手合十,口中直念阿弥陀佛,过了一会儿,地面上依稀多了两道水纹般的人影,这两条人影微微晃了晃,如同贴画被揭起来一般从地上立了起来,缓缓移到紫芫面前,哑声问道:“法师,你可看见一个粉衣白裙的死丫头?”他们所说的“死丫头”的确是死了的丫头,而不是平常百姓用来责骂活丫头的那个“死丫头”,声音阴森可怖,隐隐带有回音。紫芫心中打鼓,“这两个阴差怎么这样吓人,我可要小心了,千万别漏出马脚。”抬起头来直视着那两名阴差,见他们浑身漆黑,上面波纹流动,忽而幻化成树,忽而幻化成人,忽而又幻化成楼台亭阁,当真诡异莫测。紫芫起身略施了一礼,道:“两位大人是在捉拿孤魂野鬼么?”两名阴差道:“不错,那死丫头死去数日也不去地府报道:在人间四处流窜,我二人奉上头命令,要将她捉回重罚。”紫芫点头应道:“这等无视地府规矩的孤魂野鬼的确应该严惩,贫僧若是看见那死丫头,必然不忘告知两位大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