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十六环游丝锁(1 / 1)
我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具壁挂锁中竟然隐藏着如此精巧的机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啊。
“好销器,好销器,有点意思,有点意思。”黑老五摸着下巴称赞几句,又围着黑洞绕了两圈,扭头跟我说,“看得手心太他妈刺挠了,叫我老头子也试试。”
“五爷爷,还是我来吧,谁知道下面还有什么古怪的锁具呢。”我一边用拇指的前端关节抵住受伤食指的中部止血,一边跟黑老五说。
见我手指不断渗出血丝,桑佳慧忙不迭从挎包里取出纱布和棉球给我包扎起来。
黑老五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拍拍我的肩膀,咯咯一乐,说:“罢了,没有三把神沙,不敢倒反西岐,兰丫头,算你立个头功。既然这他妈的什么吃血的锁头已经解开了,我瞅下面无非也就是些‘西洋螺丝、八宝转心’之类的机关销器,你五爷爷对这个手拿把掐,你就歇着擎好儿吧。”
见他态度很是坚决,我又实在有些累了,就不再继续强争。我点点头说:“也好,那五爷爷辛苦了。”又让桑佳慧帮我止血,千万不要包扎,这双手还留着有用呢。
黑老五揪揪胡子,两手慢慢伸到后腰,随便一抹,折返过来,掌心内就多了两只黑糊糊、扁溜溜的椭圆形物什,每只都有“旺旺鲜贝”那么大。其间,我似乎瞧见他的后衣襟撩起了一下,但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具体动作,也不知道这两只物什是怎么进入手中的。
黑老五攥着那两只黑色物什,慢慢蹲下身子,将脑袋凑到玉珠陷落的黑洞前,歪着脖子,眯着眼睛往里瞄了瞄,轻轻“嗯”了一声。他左手微微前探,五指快速屈伸几下,掌心那个黑物什跟贝壳似的,喀的一声左右弹开,里面立时散出一股绿闪闪的光芒。仔细看去,上下内壁各镶嵌着半枚浑圆的夜明珠,盈盈翠绿,在幽暗的大殿里,显得特殊的好看。
“夜明贝镜!”我心中一动,立刻喊了出来。记得爷爷给我介绍过盗门的一些宝贝,其中这个夜明贝镜算是很奇特的了,专门用来夜晚偷盗时取亮照明,比起那些火折子、透光石之类的东西要高明百倍。
黑老五朝我点点头,也不答话,回身将贝镜小心翼翼地探到黑洞边缘,手指不住调整贝镜的开合角度,朝里面来回照射着。他慢慢地说:“瞧不见吃血的珠子,里面倒多出有个拉环,应该是开销器的……呀哈,妈拉巴子的,洞壁埋伏了五轮折叶刀,难为这下销器的人了,这么邪门儿的宝贝都能搞到手。”
五轮折叶刀,这名字听着就挺吓人,我忙问他是不是很危险。
黑老五冷哼一声,说:“癞蛤蟆掉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危险倒谈不上,就他妈的有点损,瞧你五爷爷是咋破了它的。”说着,他将右手的那只黑贝壳往地上一磕,稀里哗啦一阵脆响,竟然分解成了数个指甲盖大小的碎块,七零八碎地落了一地。他伸手抓过来,却是一条软绵绵类似珠链的串子。
又是夜明贝镜,又是奇怪的链子,桑佳慧的眼睛越睁越大,呼吸略微有些加快,显然看得有些发懵。不过也难怪,虽然她是一名优秀的女刑警,破获过无数离奇古怪的案件,但对于我们这些旁门左道的蹊跷玩意儿却一窍不通,第一次看到肯定会有些惊异。
我却立刻看出,那条链子应该叫乌金流珠贝,采用上好的乌金铸造,都是一颗一颗的流珠,平日里由细小的扣刺、倒钩和隐线彼此嵌合串联,结合成一个贝壳形状,使用起来就是一条可以任意拆卸的链子,也是盗门的秘宝之一。
黑老五把贝镜放在旁边,咔嚓一声,拽下流珠贝最顶端的一颗小疙瘩,瞄也不瞄,猛地扔进了黑洞中。
可怕的一幕发生了,才一听到小疙瘩撞击洞壁的声音,黑洞里面立刻弹出五柄细长锋利的柳叶形刀刃,每个足有二寸长短,刀尖向内倾斜,顶在一处,发出金属撞击的咔咔脆响。紧接着,刀刃依次向左侧倾斜,开始了迅速地旋转,犹如风车一般,带出阵阵破空的尖锐声音。
我吐了吐舌头,低低叫了声好险,这要是不明白此道的人,傻乎乎地把手伸进去,估计连骨头渣子都绞得看不到了。
黑老五两只小眼睛紧盯着不断飞转的刀锋,左手又从流珠贝摘下一颗黑色流珠,扣在右手中指的指甲上,对准位置稍微瞄了瞄,突然用力一弹,流珠直直地射了进去。
咯棱一声,一缕白光迸射出来,打着旋儿飞出老远,哗棱棱地落在地上,原来一片柳叶刀刃已被从中击断。
我吓了一跳,瞧了瞧黑老五那只鸡爪子似的手,心想如此干瘦的一个老头儿,手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儿呢,而且瞄得还真够准的!
黑老五双手不停,不断摘取流珠弹射,余下的四片柳叶刀刃逐个被从中击断,只留下五片下半截刀刃在那里打着转儿,但转速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猛烈了。
稍微等了片刻,黑老五又抡起流珠贝不断抽打它们,吱吱嘎嘎的,似乎要阻止转动的趋势。过了一会儿,刀刃渐渐被逼停下来,东倒西歪地搭在黑洞边缘。瞧黑老五轻松的表情,估计这个五轮折叶刀算是破了。
黑老五起身将崩落满地的四颗流珠挨个捡回来,又伸手从黑洞中取出先前的那一颗,两手一并,用力一搓,咔嚓咔嚓几声,重新合成一块黑黝黝的扁平物什,连同那块夜明贝镜一起收入腰间。他转头笑呵呵地对我们说:“丫头们,咋样,你五爷爷这手段漂亮不?”
我和桑佳慧对他竖起大拇指,同声说:“五爷爷,太漂亮了。”
黑老五一脸得意,褶子都笑平了,不停地说:“小意思,小意思……”
桑佳慧一乐,说:“五爷,这回怎么不说有点意思,换成小意思了?”
我立即插嘴说:“我知道,五爷爷后面一定有大意思。”
说完,三个人彼此对望,都是哈哈大笑,感觉关系又亲近了一层。
桑佳慧扶着我走到黑洞前,我蹲下身子朝里瞧去,那五片半截柳叶刀刃尾端通过金属转环与洞壁连接,每片刀刃中间都有一个空心转珠,两根淡青色的牵机铁线从中穿过,起着引导串联作用,所以上半截刀刃才能旋转。
整个黑洞深约十厘米,下面是一块平平的金黄色金属板,中间拴有一个扳指大小的银灰色金属圆环,那枚嗜血玉珠却不知道沉降到哪里去了。
桑佳慧说:“这个环子的位置不当不正,会不会还是锁呢?”
我仔细瞧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看不出是一把锁,好像就是个拉手。要不,我拉拉试试?”
“等等。”桑佳慧一把抓住我刚要伸出的手,“我来。你们都忙活了半天,这最后的开门工作就交给我吧。”
我和黑老五又仔细查看一番,以我们的眼力,实在是瞧不出还会隐藏着什么机关销器,便点头表示同意。
桑佳慧将背包摘下,让我和黑老五拿出些矿泉水喝。她走到黑洞前,蹲下身子,把手慢慢伸进去,牢牢扣住金属环,身子稍微向上挣了挣,回头说:“能动。”眼见没什么异状,她的手臂慢慢抬起升高。奇怪的是,黑洞内竟然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我猜一定是渗透了油脂之类的润滑液体。
金属环一点一点被拉出了黑洞,后面却连着一根同样粗细的锁链,都是一节节的金属环,当拉出两尺长短后,就再也拉不动了。桑佳慧将锁链撂在洞口地面,也没有发生回缩现象。又等了一会儿,仍旧毫无反应。
黑老五走上前,伸手拽了拽,骂道:“什么败家玩意儿,费了半天劲儿怎么还是打不开?”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刚要说话,忽然觉得脚下地板剧烈抖动起来,随后胸口一虚,整个身体迅速下沉,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就黑了。
我们三个人同时惊叫起来。我是“哎呀”一声,黑老五是一句“妈拉巴子”,桑佳慧则只是“嗯”了一下,倒是很符合我们各自的性格特点。
听到其他人的声音,知道大家此刻还在一起,我的心中稍微安稳了些。最开始,我以为是掉进了类似于陷坑翻板之类的机关里,但脚下地面始终是坚实平坦的,只是不断向下沉降。似乎在乘坐一部电梯,却没有明显的震动感觉,耳边仅仅能听到一丝金属之间摩擦的细微响动。
我仰脖看看头顶,崇政殿的顶棚仅仅露出一小块,而且正在快速地拉远变小,看来我们真是掉进了一个陷坑里了,沉降面就是整个八龙盘足台。
咔嚓一声,黑老五打开贝镜,眼前立刻亮堂了许多。
我摇头四顾,看清楚四周是一个方方正正、类似于通风管的竖直通道,管壁表面反射出明晃晃的金属光泽。
桑佳慧突然一跺脚,说:“糟糕,手电忘在上面了。”
黑老五说:“甭怕,这个贝镜够咱们使唤了。”又抓住我们的手腕,“丫头们都拉紧了,千万别撒开,鬼晓得啥时候才能到头儿。对了,你们闭上眼睛,舌尖儿顶住上牙床,用鼻子吸气,用嘴呼气,省得一会儿到底儿震得难受。”
我和桑佳慧应了一声,三个人彼此握住手,拉成一个环状,闭上眼睛,调整好呼吸,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这架巨大“电梯”的降落。
八龙盘足台一直陷落不停,我感到心口忽忽悠悠的,曾几次偷偷睁开眼睛,发现随着沉降深度的加大,管道内越来越黑,温度也越来越低,感觉非常凉爽。也不知道降了多久,我突然感到脚下猛地一震,胸口随之痛了一下,胃里好不难受,看来陷落终于停止了。
我急忙抬头看看头顶,因为桑佳慧的强光手电扔在上面,洞口隐隐还可以看见,不过已经很细小了,几乎就像天上的一颗星星。
黑老五将抓住我腕子的手松开,然后就听啪的一声,管道内亮起了淡幽幽的绿光。他举着夜明贝镜,挨个儿照了照我和桑佳慧的脸,“都没事吧?”
“没事。”我们互相看看,同时回答。
“没想到还有个大坑,有点意思,有点意思。”黑老五用脚踢了踢地面那截锁链,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乱响,笑着说,“看来这个就是陷坑的‘钥匙’了,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桑佳慧朝四面看了看,说:“那些专家用仪器探测过,盘龙台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空间,看来就是这里了。楚老爷子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个机关,下来后从此处消失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忽然想到,爷爷从管道内会去到哪里呢?我急忙拿过黑老五手中的贝镜到处晃照,四面全是平整的金属墙壁。
我不死心,又是一顿乱摸乱拍,冰冰冷冷,找不到任何暗门和暗道的痕迹。爷爷到底去哪儿了呢?我疑惑地看看他们两人。
“不对。”黑老五猛地叫了起来,摸着下巴说,“如果老楚是进到这里以后没影儿的,他肯定已经破解了先前的那些机关。吃血的锁头咱就不说了,但你们可是亲眼看到,那具五轮折叶刀却是好好的。桑丫头,你们那会儿发现老楚失踪后,瞧见大殿地面有刀刃了吗?”
桑佳慧“哦”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四周,慢慢地说:“还真是没有,难道楚老爷子是通过其他方式进入的,并没触动五轮折叶刀?或者,楚老爷子根本就不是从这里进入,而是找到了其他通道。”
黑老五看着她,微微点头,“嗯,都有可能,都有可能。”他捏了捏颔下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说,“不过以我的眼力,玉珠下面应该就是只有这么一个销器,老楚肯定还是从这里下去的,真猜不出他是怎么绕过折叶刀的,看来还真他妈的挺有一套的。”
顿了顿,黑老五瞧了我一眼,拍了拍周围的金属壁,笑着说:“咱们还是找找吧,看看怎么出去,估计老楚正躲在哪个旮旯儿等着我喝酒呢。哈哈哈,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我微微叹口气,心里清楚黑老五这是在安慰我,不过我也希望他说的全是真的,爷爷会平安无事地等着我们。
黑老五又把夜明贝镜展开的角度做了些调整,放在管道的一个角落位置。这样一来,管道内好像安了一个大灯泡,变得十分透亮。
借助这绿幽幽的光线,我们三个人瞪圆了眼睛,伸出两手上下摸索着金属壁,试图找出其中的机关销器。
金属壁表面光洁异常,不见任何凸起凹陷,几乎滑不留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成。我们摸遍了所有能触及的区域,还是找不到任何拼接的缝隙。我有些着急,使劲跺脚,难不成要困死在里面吗?
桑佳慧拉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她低头看着地面上的那根锁链,犹豫着说:“你们说……会不会……还是要利用这条锁链打开机关呢?”
黑老五“嗯”了一声,点点头,“没准儿。”他弯腰伸手撸住锁链,使劲向上拽了拽,毫无反应。他哗啦往地下一扔,说:“不中,不中,抻不动。”
看到锁链落在地面上的形态有些怪异,我心里一动,好像想到一些事儿,忙蹲下身抓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整根锁链长约二尺,有指头那么粗细,我数了数,一共由三十六节精致小巧的金属环彼此扣合串联。
我摆弄几下,捏起其中两枚,轻轻往一起压缩并拢。我看到每个金属环扣合处,又从里面穿出一根细小的灰白色金属线。我用小手指指甲顶了顶,质地十分柔韧。我又抓起其他金属环挨个看了看,全部都是相同模样,里面由一根细小的金属线连接着旁边两个金属环。
看到这里,我慢慢点头,觉得心里有谱儿,叫桑佳慧把贝镜拿过来好好照照。这回看得更清楚了,连接金属环的丝线是由两条更细一些的金属丝拧成的,跟我的麻花辫差不多,缠绕得十分结实紧密。
我掏出窥芯镜,顶在锁环表面仔细观察,发现这条锁链每个金属环里侧都有一个小小的十字形插口。本来圆环就细,这个插口简直比芝麻粒还小,不仔细看还真是无从发现。真是好宝贝,我在心里暗暗称赞着,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见我看得出神,黑老五凑过来,问我是不是瞅出门道了。我将锁链轻轻撂下,抬头对他俩说:“这条链子也是一把锁,叫三十六环天罡游丝锁。”
三十六环天罡游丝锁,顾名思义,是由三十六只精钢所制的空心圆环连接而成,属于环形锁具中的多环双线串联锁。听爷爷说,环锁最早产生于南唐,属于机械制造工艺发展到一定时期的产物。眼前这些圆环的构造极为复杂,都是内部中空,套有盘旋形状的软铜锁芯,相互之间又串联两根互相缠拧的白铜游丝。如果说,一只圆环是一把锁,那么三十六只圆环串联之后,就组成了一个小型锁阵。
听我把原理讲完,桑佳慧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一根链子里还藏着这么复杂的锁。兰兰,你觉得好开吗?”
我提起锁链,使劲拽开两只金属环,让她看了看那根起着连接作用的白铜游丝,说:“我觉得不是太难,可就是太费力气。别看这根白铜游丝很细,却是牵引着整个机关的重要部件。每拆解一个锁环之后,白铜游丝积蓄的韧劲会传导给下一个锁环,一个接一个地往下传,等拆到第三十六个锁环的时候,这攒下的劲儿有多大就很难说了。”
见他们对蓄力之说还是糊涂,我又详细解释起来,三十六天罡,代表三十六天星,又隐隐应和周天三百六十度,取天罡之数,集周天之度,那种力道自然大到难以估量。不过好在眼前这些锁环很小,要是每个都做成脸盆那么大,估计连吊车都拉不动。
我摆弄几下,想了想,跟黑老五说:“五爷爷,凭我现在的力气,估计只能拆到十个左右,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您了。”
黑老五一晃脑袋,说:“成,你先拆着,我瞧瞧你的手法身势,弄不动立刻给我。”
我点点头,从挎包里取出鹿皮卷展开,比照锁孔的大小,挑了一支趁手的挠针,慢慢插进第一个圆环的锁眼里。
锁眼很细,相应而来,锁道就短,里面的锁柱小得更是无法想象。我一边凭手感操作着,一边跟旁边的黑老五说:“这里面有一对儿呈十字交叉的锁柱,分别绑着一根双股白铜游丝,要将两根锁柱顺时针拨正,游丝才会自动脱落,回缩进下一个圆环……”正说着,哧溜一声轻响,第一个锁环已经解开,那根双股白铜游丝快速缩进了第二个锁环内。
把解开的锁环放在地上,我又解第二个。这次手里的力道略有加强,但还不至于有多么费劲。没一会儿,也顺利解开。
就这么一个个地拆下去,等拆到第八个的时候,锁环回缩力道已经很大了,就像牵着一条跳来跳去的疯狗。我明显觉得自己有些难以支撑,掐着挠针的几根手指又酸又麻,环锁内的锁柱也跟焊死一样,越来越难以拨动。
黑老五一直在旁边盯着我的动作,见我双手直哆嗦,急忙说:“丫头,你歇歇,给我吧。”
我手下不敢稍停,喘息着说:“还……还能再坚持几个。一……一定要记住,咱俩……换……换手的时候,千万不要……松开,否则……否则游丝会……会越绷越紧的……”
拆到第十个的时候,由于之前开解嗜血双龙壁锁消耗不少血液,我实在是挺不住了,浑身几乎完全失去力气,几次好悬将手里挠针扔掉,握住铁链的左手也被勒破了皮。
我使劲吸了一口气,猛喊黑老五:“五……快……快接……”黑老五立即伸左手握住锁链,右手覆在我的手上,手指紧紧捏住挠针,“丫头,撒手吧。”
从他掌心中轻轻将右手抽出,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满头满脸的汗珠子,呼呼地大口喘着粗气。我就觉得腕部肿胀酸痛,右手指尖疼得跟针扎一样。桑佳慧急忙把我的双手拿过,轻轻按摩揉捏着。
黑老五号称东北盗王,手里的功夫自然不含糊,尤其是刚才看他弹珠破刃的绝活儿,就知道他的双手会有何等巨大的力道。他按照我说的开解要领,不但很快就把第十个环锁卸下,表情还显得十分轻松,时不时回头跟我们说笑着,又说起早年修炼盗术那会儿,十指指缝间要夹铁胡桃,比这个可费劲多了。
游丝回缩的声音刷刷地响个不停,一枚接一枚的锁环被卸了下来。解到第二十八个的时候,黑老五额头也隐隐见汗,右手挠针挑拨的动作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抓着锁链的左手青筋暴跳,微微抖动起来。他咬着牙骂:“好家伙,好家伙,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此后的开解越来越费劲,到了第三十一个锁环,黑老五站成了马步,两脚牢牢踩住地面,左手死死抓住锁环使劲往反方向带,可上半身却被牵扯着,弯得好像一只大对虾。他额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上动作慢得几乎看不出来。
解到第三十六个锁环的时候,黑老五已经躺在了地上,浑身剧烈颤抖着,双腿使劲蹬踹墙壁借力,嘴里却还在念叨:“真……真他……他妈的……有……有点意思……”
见他这副模样,我和桑佳慧都惊得说不出话,以黑老五的手劲儿还弄得如此狼狈,可见这游丝回缩的力道究竟有多大了。
突然,就听黑老五一声大喊:“给我开……”然后两手一松,就地一滚,仰面朝天躺在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左手手心里捏着最后一个被解下的锁环。
三十六环天罡游丝锁,已经成功地解开了。
我和桑佳慧赶紧跪在黑老五身边,关切地问:“五爷爷,咋样,没事吧?”
“没事儿。”黑老五拍拍干瘪的胸脯,长长吐出一口气,“了不得,了不得,刚才吹……吹牛皮吹猛了,没……没承想,这……这么个熊玩意儿,竟他妈的鼓捣出老大的力道,有……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桑佳慧立即拿出药棉,要给黑老五擦抹掌心被勒出的血痕。黑老五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老皮老骨,不碍事,省着给你俩用吧。”他躺了一会儿,喘匀了气,又对我说,“兰丫头,快去瞅瞅,接下来怎么弄?”
我举着贝镜,仔细照了照锁链与地板的连接处。由于第三十六个环锁已经被摘下,那里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凹洞,白铜游丝已经回缩不见了。我跪下来凑眼瞧去,下面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有多深。不过隐隐可以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金属转轮发出的隆隆声,还喷出一缕缕凉丝丝的地气,有股奇怪的味道。我边瞅边说:“太深了,啥都看不见呀。”
黑老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右手一抖,掌心凭空出现一个玻璃弹珠大小的椭圆形黄褐色物什。看那形状,我估计应该是盗门一派拿来探路或伤人用的褐玉飞蝗石。
黑老五把飞蝗石递给我,说:“扔进去试试,听听声儿。”
飞蝗石圆润无比,表面还有一些弯弯曲曲的漂亮花纹,握在手里很是舒服。我把玩一会儿,对准凹洞,手指一松,飞蝗石直直掉了进去。
我们三个人都将脑袋凑近凹洞仔细倾听,可听了半天,下面没有传出任何撞击发出的回响,那就说明飞蝗石还在不停向下坠落,实在不敢想象这个凹洞下面会有多深。
桑佳慧直起身子,表情很是怪异,问黑老五:“真应了那些专家的话了。不过怎么会这么深,故宫下面还有这样的地界儿,不应该啊。再说了,地下会有水脉和暗河,怎么咱们一点感觉不到潮气呢。”
黑老五晃晃脑袋,使劲“呸”了一声,说:“你可别扯了,我就不信那些满清大辫子能造出这么复杂的机关销器。妈拉巴子的,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肯定是哪个汉族败类帮着鼓捣出来的。”
桑佳慧慢慢摇头,说:“那也未必,满族在建筑学和工程学方面也有独到之处……”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争论不休,此时我更关心的是,既然已经解开三十六环天罡游丝锁,为何整具机关迟迟没有启动,难道是我之前手法有误,还是其中另有缘故?
三个人各有想法,正在那里胡乱猜测,我突然感觉脚下地板一阵轻微晃动,紧接着,慢慢向上提升起来。
“手抓紧。”黑老五反应奇快,马上合闭贝镜,又拽住我和桑佳慧的胳膊,兴奋地说,“有点意思,有点意思,看来还不禁念叨,这就要来真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