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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气候会变,更别说诺言,你的冬衣还留在我窗前。你的世界已经准时晴天,远方的我在夏天看雪,我的孤独慢慢冻结在没有你的夜……”
手机铃声一声一声地响,我趴在课桌上不动弹。
“谁的手机?”
老师在讲台上沉闷的声音掷进空气里,严厉而有点激愤。
我依旧趴着没动,眯着眼睛看着窗户外面的天。
湛蓝的,干净的,清澈的。
最光芒流彩的夏季。
“你的世界已经准时晴天,远方的我在夏天看雪……”
手机铃声一直一直响,我出神地想,飞轮海的《夏雪》,无论什么时候听上去都很有感觉哦。
硕北极曾经揉着我的头发,对我说,七七,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以喜欢这么伤感的歌呢?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游散的阳光点在硕北极干净的脸上,我看着那双深色的眼睛,温和的唇,轻轻踮起脚。
手机中按开的音乐“PLAY”键,飞轮海的《夏雪》一遍一遍唱着,涂满了整片天空。
我的初吻。
陪伴着伤感的《夏雪》。
之后,这首歌就一直呆在我的手机里,删掉所有的歌,只留着它,像留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那时候,我甚至曾经想过。天长地久。
奢侈的心愿。在骄傲的梨七七心里,像一根细小的麦苗,迎风招展。
但是我却没有说出口。
只记得那天残阳似血,有一行白色的飞鸟刺进高远的天,鸣声长拗。
“梨七七!”
老师的声音已经充满了严重的愤怒。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我知道,这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注视,所有超过常规的探究眼神,统统都围绕着我,居心叵测地希望看到我狼狈的一刻。
看着我任性妄为的结果。
“早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太炸了,炸到自己了。”
也许,这那么些人,会在脑子里这么想。
我知道这些人是谁。
班的生活委员,姚金。
和几个不成气候的虾兵蟹将们。
从高一的第一次全校文艺汇演中我以压倒性的票数胜过姚金得以代表本班登上学校礼堂的台子后,这个人就无时不刻地没有看我顺眼过。
那又怎么样?
看我梨七七不顺眼的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家境一般,长相一般,成绩一般。
你拿什么来跟我争?
笑话。
背后放几支冷箭我梨七七就会吓得跪地求饶好汉留命?
哈哈!
而且,我想,梨七七又要让她们失望了。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处在这样平常学生会遭到责罚的困境,我还是会轻易地就轻轻解决掉。
因为,梨七七不是平常学生。
“哦,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刚在想这个题目的第二种解法,手机没听见!”
我按掉手机,站起来,摆出最仓皇的表情,最委屈的神色,无辜地张大眼睛,瞪着老师。
“唔……那你说说看……”
老师的表情缓和地多,看着我。
我盯着黑板上老师刚列出的物理公式,仅仅动了动眼球,答案脱口而出。
不止一个,一共说出三种解法。
老师脸色喜孜孜地点着头,对我说,坐下,坐下。
所有敌对的目光用比刚才更凌厉的姿态暗中输送到我耳朵中。
“得意个屁,有多少了不起。”
“总是这幅B样儿。”
接着一声不高不低的:“上了又被人甩了,贱人一个……”
明显是姚金的声音。
仿佛一根尖利的硬刺从背后穿进心脏的位置,汩汩的血“哗啦”一声全部倾倒出来,浸透全身。
教室另一头的角落,面无表情的硕北极抬头看着黑板,一动不动。
我挺直腰背,脸上浮现出最甜美的笑。
我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的表情一定像一个胜利的皇后。
而姚金,你就咬牙切齿地坐在原地生闷气好了。
老师在讲台上咳嗽一声,教室细小的纷论归于平静。
我立起物理书,拼命集中精力盯着一条一条定理和公式。
肚子突然抽痛起来。
汗一滴一滴掉了下来,我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我捂着肚子,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无论怎么样,让我熬到下课。
我不要自己逃兵一样走出这所教室,被所有人看到我仓皇孤单的背影。
“谁都知道,气候会变,更别说诺言……”
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地再次响起。
手机屏上“梨左峰”不停地跳跃闪动。
我望着老师投来的目光,狠狠按下了接听键。
接着我站了起来,说:
“老师,家里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可以吗?”
“唔……去吧去吧。”
老师扬扬手,我捂着肚子走出教室。
“喂?”
我倚在墙角,冲着手机说了一声。
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倒下去了,肚子里似乎有一根钢铁绞索在不停地搅动着五脏六腑,我的汗像雨一样滴答滴答掉了下来。
呵,真夸张。在这种时候,我居然还能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不愧是坚忍不拔的梨七七呐!
“刚怎么不接电话?”
那头声音有点焦躁。
“哦,在上课。”
“哦。”
那头又沉默了。但是绝对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我知道,梨左峰只是在考虑着怎么跟我说这个事。
“没事我挂了。”
肚子又一阵抽痛,我弯下了身子,弓成了一个虾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走音。
“法院判决下来了,你的抚养权归我。”
那头终于开口了。
十几个字,加上一个逗号一个句号,指定了我今后的归属。
“好,我知道了。”
我说完挂上了电话,从墙上滑了下去。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很想笑,大声地笑。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被全世界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