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病毒与心（九）（1 / 1）
“女神之泪”的解药。
与病毒本身绚丽如梦的淡蓝恰恰相反，它呈现出一种浓稠恶心的灰黑色。
修格用两根手指夹着那管难看的药剂，再看看标签上的字，困惑地微微歪了歪脑袋。
“喂，我找到了……”
突破重重岗哨，修格跟在伊斯哈格—巴尔派来的人身后，赶到了他们所谓的“任务地点”。
然后待修格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全部蒸发，只剩自己一个人杵在昏暗的房间里。
“切。”
算了，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信任那个不知从哪里满血复活的家伙。
将那疑似解药的药剂揣入怀中，修格利落地转身，然而思考下一步行动计划的思绪，却在看到门外一闪即逝的黑色衣袂时，猛地僵住。
“爱莉丝？”
不会看错的，即使只是一闪而逝，那个身影、那个衣裙、那个眼神，一定是爱莉丝没有错。
修格拔腿追出去，然而依旧只在走廊尽头拐角捕捉到一抹飞奔的身影。
——为什么要逃跑？
“爱莉丝！等一等，是我！”
这栋建筑从外面看并不显得庞大，然而走进曲折幽深的走廊里后，却复杂如同一个巨型迷宫。
眼前的身影仿佛在和自己开一个恶劣的玩笑，捉迷藏般躲躲藏藏，总在他险些抓到她的时候闪身逃走。
修格像着了魔一样跟在她身后跑了好久。直到一股浓烈刺激的药水味道涌入他的鼻孔，他才猛然惊醒，止住脚步。
但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袭来不详的气息。修格迅速转身，拔刀出鞘。
锋利的刀刃反射出细微而冰冷的光。修格的身旁，一群丧尸正低声嘶吼着朝他聚拢过去——
………………
“你以为你们计划没人知道吗？”
陌生的沙哑声音刺入耳膜的时候，修格正好挥刀斩杀了最后一只丧尸。
“呼……”修格有些疲倦地垂下肩膀，仰起头，朝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头金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膀上簌簌落下。
他缓缓地将头扭过去，看向伊阿宋变得陌生的身影，表情冷漠淡然。
“哼。”
看着修格风轻云淡的表情，伊阿宋胸口发闷，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你以为。”仿佛挑衅般，修格用了和他相同的句式，“你知道的那些‘我的计划’是真实的吗？”
“呵。不巧的是，我非常确信呢。”
伊阿宋轻藐地翘起嘴角。
修格细长的眼里杀气四溢——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般人的视力，大概只能捕捉到一抹冰蓝的光一闪即逝吧？
下个瞬间，修格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伊阿宋的脖子上。
“怎么？”伊阿宋若无其事地瞟了自己脖子上的刀刃一眼，然后看向修格冰冷地绿色眼眸，低声说，“不动手？”
修格的眉头狠狠皱起，看着伊阿宋轻藐的神色，咬着牙激烈地心理斗争了片刻。
最终，他还是缓缓放下刀，默默将其收入刀鞘。
“爱莉丝在你这吧？”
修格声音低沉压抑，用肯定的语气问出了这个问句。然后也不等对方回答，淡淡地继续说下去。
“她不能没有你。”
——修格知道，从和爱莉丝初次见面一直到现在，她的眼里都只有伊阿宋一个人，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他。
“如果你死了的话……”
——她是不会幸福的。
半年前，修格在家乡拿刀抵住了杨梵梅林的脖子——那个背叛自己、联合吸血鬼杀死自己全家，并夺走了他曾经最深爱的未婚妻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修格，我……我只是想要变成能够配得上拉雪儿的男人！」
「你什么都比我优秀……相貌、地位、能力……甚至连拉雪儿也是你的………」
「我对不起你……但是，现在如果我死了，拉雪儿和我们的女儿玛丽就……」
那个时候的修格并不在意昔日老友所说的话。依旧是满腔杀意，随时可以手起刀落取他性命的。
直到她再次出现，用那玫瑰花瓣般的温柔双唇哀声祈求——
「修格，我现在是杨的妻子。我爱他。我们有了一个女儿，过得很幸福。」
「没错，我曾经是爱你的，但是现在，我只爱杨一个人，如果没了他，我会活不下去。」
「我爱他，他也爱我，所以修格——我要保护他！即使……即使要与你为敌！」
……
至此，再也无力挥刀。
大脑里，只剩下心爱女人所说的那句话，在不断回响——
「我们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爱莉丝是不是很安全地待在你的身边——我只是来确认这一点的而已。”
努力从回忆的漩涡中拔身出来，修格敛神，看向伊阿宋，波澜不惊地说。
“你们的所作所为，教廷会派别人来处理，我懒得管。”
说完，他就准备转过身去离开。
然而身后的伊阿宋却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利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哈！修格度瓦特！你这个愚蠢的男人——就是因为你这个没用的性格才永远都无法得到真爱啊！”
“什——唔！”
金发神父话还未说完，背后忽然一阵刺痛，喉头一甜便猛地喷出一口血沫，捂住发出不详悲鸣地胸腔，修格不敢置信地扭过头——我怎么会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定睛一看，修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黑色的长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神秘地光芒。
少女的身高不过刚及他的胸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抬起，正幽幽地看着他带血的嘴角。
“爱……爱莉丝？”
眼前的爱莉丝的表情，熟悉而陌生，冰冷的视线，苍白的唇角，以及面无表情的脸——想起来了！这才是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爱莉丝的表情——
冷漠的，诡异的，疏离的。
自从自己在伊阿宋演讲的广场□□中救了爱莉丝后，她的表情就忽然变得生动起来，和自己的关系也日渐拉拢——照顾自己的伤、请求教她剑术，以及在伊阿宋面前严厉地说“我要他留下”。
想起初到利物浦时，变得过于活泼跳脱的爱莉丝，再看着眼前冷漠呆滞的她。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上了修格的脑海。
莫非她是……
………………
仿佛被修格这声沙哑的呼唤唤回了神智。
爱莉丝一直到刚才都幽深却无神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如同刚刚睡醒般茫然地眨巴了两下。
乌黑的瞳孔在看清眼前的情景后狠狠收缩！
“修、修格？！这、这是怎么回事……”
尖利的匕首已经刺入了修格的后背，而自己的双手还握在那刀柄上。
“我刚刚……”
颤抖着和松开刀柄，爱莉丝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呜……”这时，修格终于支撑不住，呻//吟一声后身体便颤抖着垮了下去。
“修格！”
爱莉丝慌乱担忧的表情刺伤了伊阿宋的眼睛。
在她俯身去搀扶修格之前，伊阿宋便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干什么？伊阿宋，放开我！”在伊阿宋的手臂里挣扎了两下，爱莉丝愤怒地抬起头，盯着伊阿宋的眼睛厉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告诉你那个大炮的地址和命令代码了！你也只是想要报复阿尔比恩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
“我这是为了你啊，爱丽丝。”
“诶？”
“不是我要你杀了这个神父的，刚才的你之所以会动手杀他，全部都是‘爱莉丝’的判断。”
“爱莉丝……”
“‘爱莉丝’认为这个男人的存在会伤害到你，所以才会动手杀他的——这也是你的潜意识想法，不是吗？——
“——如果这个男人没有出现就好了，如果不认识他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这样痛苦、这样自责——爱丽丝，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
伊阿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宛如催眠术，将爱丽丝扯入了深深的漩涡。
“如果没有他的话，现在我们一定还幸福平淡地生活在华尔多派的大院里。你还是能每天早上和那些迦太基土著人吵吵嘴，下午在街边的占卜摊骗骗人，晚上回来一起吃完饭，然后坐在我的身边看书……”
“让这一切幸福的日常改变，全都是因为……”
全都是因为……
“全都是因为我爱上了他。”
“！”
层层诱导的对话在爱丽丝那头却出现了意外的回答。
伊阿宋身子一僵，看到爱丽丝那双乌黑的眼睛里，目光清明而坚定。
“对不起，伊阿宋。我爱上了修格。”
………………
即使是伊阿宋，也是花了好几年才分辨出“爱丽丝”与“爱莉丝”来的。
他好不容易从欧洲请来的著名心理医生告诉他，在爱丽丝从伊萨克的飞艇上跃下时，精神已经极度脆弱，冲破了崩溃的临界点。
面临无数的背叛与伤害，年幼的爱丽丝，在那时事实上已经疯了。
然而幸运的是，她生成了一个“第二人格”——那就是“爱莉丝”。
“爱莉丝”为爱丽丝抵挡住了她所无法承受的苦痛。而那个不到十岁的爱丽丝，才得以保持住一个正常的灵魂，继续成长下去。
成为了爱莉丝的她，会为了保护爱丽丝的安全不顾一切，心狠手辣。然而在“爱莉丝”这一重人格下的她，是没有预言能力的。
任性、活泼、且拥有预言能力的爱丽丝。
冷漠、疏离、却没有预言能力的爱莉丝。
整整十年，在她那难以捉摸的人格转换之下，伊阿宋努力地爱护着她，想尽办法治疗她这异样的疾病。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看着“爱莉丝”那冰冷诡异的表情，他忽然之间感到释然——
………………
“没错。不管是爱莉丝还是爱丽丝——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深深的喜欢着。”
伊阿宋眼神悲痛，看着爱丽丝的脸——那张如浅色樱瓣般的嘴唇，刚刚说出“我爱上了修格”那种刺耳的话。
琥珀色的眼眸里，温柔瞬间散尽，狠戾的恨意潮水般冲破了伊阿宋的理智——
“你的眼里，也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才对！”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有什么思维凭空传达进自己的脑海一般，修格发现自己莫名地理解了一切——
爱丽丝的双重人格，伊阿宋的爱与恨，以及自己的立场……
他将手绕到身后，一咬牙，用力将背后的匕首生生拔下。再次喷出一口血。
“噗！咳咳……”
他来不及将唇角的血沫抹净，强撑着身子，迅速拔刀——
刷！
………………
…………
……
“你可真是没用啊，伊阿宋。”
男人褐色的尖顶皮鞋出现在伊阿宋的视线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宽大的右手忽然伸出，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方才被修格刺中的左肩伤口随之撕裂，鲜血汩汩涌出。
“怎么，被女人甩了？”
“哼……”伊阿宋的下巴被掐着，无法说话，只能哼了几声。琥珀般的眼睛不羁地瞪视着莱文格尼藏在面罩后的脸。
“呵。早就跟你说过了——女人有什么好的？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莱文格尼的左手忽然朝伊阿宋的胸口摸去——然后熟练地一滑，停留在一个不可思议的部位……
“我啊，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倔强的表情了呢。怎么，还不服气吗？”
“唔……”
伊阿宋浑身颤抖了一阵，涨红了脸，狠狠地咬着牙，表情耻辱。
“啊啊，长大了就没意思了呢。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少年时的身体哟，伊阿宋。”
“可恶。”看着男人淫//荡地舔了舔嘴角，少年时屈辱地委身于莱文格尼的回忆疯狂涌现。
伊阿宋狠狠咬牙，双脚一蹬，右拳重重朝莱文格尼的腹部揍去——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击中对方，莱文格尼随手一挥，便将他的拳头牢牢接住，然后一把攥进掌心里。
“你说，”莱文格尼将头附到伊阿宋的耳边，一边暧昧地呼着热气一边用威胁地语气说，“你啊，从一开始就不要跟女人混在一起，好好当我的宠物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现在到底还是要回来求我了么，何必呢？”
“放心吧。‘失落的科技’也好，卫星也好，大炮也好，我全部都会提供给你——”
“你看，最终帮助你完成梦想的人，还是我吧？女人这种生物，又势利又善变，根本不值得去爱。”
“真正爱着你的人是我哟，伊阿宋。我一直一直，都深爱着你。”
蒙面的男人，将伊阿宋的身体钳制在掌中。
干枯的嘴唇不断煽动，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