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病毒与心（四）（1 / 1）
「她回来了。」
「哦？那个神父呢？」
「和她一起。」
「哼，终于回来了。来吧，准备准备，给我们可爱的爱莉丝小姐来一个终生难忘地欢迎仪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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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咸的空气，潮湿的海风。
以及酷热的骄阳。
躲在船上的时候爱莉丝就被修格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命令着脱掉了外套，当时还觉得他是在发疯，跳下船后才恍然醒悟——阿尔比恩的冬天，是地中海的夏天啊！
即使只穿着一层单衣，突如其来的滚烫阳光依然灼痛了她的皮肤。浑身的毛孔仿佛刹那炸裂般，伴随着刺痛沁出一层汗液——
明明在这个国度待了十年，早已习惯了这儿的气候，然而回阿尔比恩不到半个月，身体就仿佛被重置过一般，再次归来，竟无法立刻适应。
“喂，小哥！知道往南边去的火车最近的班次是几点开车嘛？”
好在——语言和习俗并没有遗忘。
爱莉丝无视掉傻乎乎地准备排队买火车票的修格，径直走到火车站外一个糟老头的地摊旁，给了他几枚银币，然后用标准的当地方言大大方方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
意外的，面对爱莉丝的靠近，老头竟瑟缩了一下，浑浊的眼眸看了看地摊上的那几枚银币，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再度抬头小心翼翼地审视爱莉丝的脸，眼神警惕而恐惧——
“我们？——是本地人呀！”爱莉丝莫名其妙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感到有些古怪——
她从老人的小摊旁站了起来，转身四顾了一下——果然——刚才因为一时被太阳晒昏了头而没察觉，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过去总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港口，现在未免过于空旷安静了。
街道上，只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人，用厚厚的布抱着脸，在路中央行色匆匆地走过。而路旁，则歪七倒八的躺着一溜排等待工作的港口搬运工——
怎么会这样？平日里，这些搬运工在码头上不是生意好得忙都忙不过来了吗？
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偷渡来的那艘货船，爱莉丝猛地回头去看——
令她惊讶的是，那艘船的船长并没有雇佣港口的搬运工，而是在船上和港口上的一个商人遥遥相隔着喊了几句——算是交易。然后那个商人将一大袋钱币扔到地上，快速离开。船长直到那个商人跑开足够远了，才命令手下的人伸出吊钩，将那袋钱币给勾到船上。接着命令船员将船上的货物卸到码头上，完事后迅速调转船头，离开了港口。
货船离开后，那个商人才招呼几个搬运工上前去，开始搬运那几箱少得可怜的货物。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交易？那么大艘商船难道在此地只做那么小小一笔交易就离开吗？——他们在害怕什么？
“爱莉丝，你在做什么？”
这时，修格从火车站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发现了愣在小摊边的爱莉丝。
“啊，修格。”爱莉丝闻声转回头，奇怪地发现修格并没有招呼自己进火车站，而是径直朝这儿走了过来，“怎么？没有买到火车票？”
“不。”修格皱了皱眉头，表情古怪。
“？”
爱莉丝茫然地看着他，示意他有话快说，然而却是那小摊后的糟老头抢过了话头。
“哼，你们啊，是从外面回来的吧？有多久没有回迦太基了？”
“半个月吧。”
“哼哼哼哼……半个月？”
前一秒看起来还很正常的老人身上，忽然之间腾起一股不详的气息——他抽动着嘴角，满脸松弛的皮肤挤到了一起，露出疯癫的笑容。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半个月！”
“……”爱莉丝看着那惊悚的笑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修格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保护起来。
“那个恶魔——那个恶魔要来吞噬这个城市啦！你们、我、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死了！——恶魔要来收割这个罪恶满盈的城市啦！哈哈哈哈哈！”
“……我们走。”
这个老人明显已经神智失常了。修格皱了皱眉头，一把拉着爱莉丝，转身离开了那个小摊。
“修……等下，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爱莉丝被修格过快的脚步拉得一个踉跄。
“嘘。”修格示意她安静，然后一转身，拉着她躲到了火车站门口巨大的石柱后，隐藏起身子。
爱莉丝茫然地探出头去看——一群穿着制服的人脚下的皮鞋踢得哒哒响，似乎是军人，朝老人破旧脏乱的小摊跑了过去，然后粗暴地一把掀翻了他的摊子，另一个年轻的军人则是一拳揍上老人的下巴，瞬间将他打晕，然后把他捆了起来，毫无人道地将他拖走了。
老人的身子就那样被拖在地上，拖过的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从头到尾，那老人连发出一声惊呼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爱莉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种毫无组织纪律的事情，发生在塔曼拉塞特还叫正常，但发生在这等于迦太基脸面的大港口城市，就太奇怪了。
“我刚刚去火车站看了。”
修格目送那群军人远去，申请严肃地对爱莉丝说道：
“火车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什——什么？！”
这里几乎算得上整个迦太基的商业集散地，火车站应该全年都是拥挤繁忙的才对啊！
迦太基……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你们是想去南方的内陆的话。”
收了爱莉丝的钱，躺倒在路边的一个面带菜色的搬运工有气无力地指着远处的运河河堤说：
“要到河边去找船家商量看看——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水路上有人有胆量运送乘客了——不过跟他说你们是从海外回来的，可能就比较容易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这里？——哼。”
搬运工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银币小心翼翼地收入怀里，煽动着干枯苍白的嘴唇，缓缓开口——
“是……”
………………
…………
……
“瘟疫？——这种时候……怎么可能！”
时间回到几天前，修格带走爱莉丝去和艾丝缇碰头，而亚伯和托雷士对峙的时候。
托雷士忽然停止了手上的攻击，将耳上的通讯器取下，递向狼狈的亚伯。
机械地说着“‘铁娘子’的通讯请求，奈特罗德神父。”
然后，亚伯就听到了这么一个震撼的消息。
“欸？——可以再说详细一点吗？”
托雷士垂着一双目光略显呆滞的玻璃眼珠，看着那华丽的身形，沉默片刻。然后淡淡开口——
“……奈特罗德神父，那是错误方向。前往伦迪尼姆港口，请求跟随。”
“呃……抱歉……”
……
…………
………………
“什么？要去塔曼拉塞特？不行不行，别开玩笑了，只要那里绝对不行！”
逛遍了整条河岸，竟没有一艘船肯载他们去塔曼拉塞特。
“停在塔曼拉塞特旁边的临城就可以了。”
爱莉丝以为那些船夫是害怕“亡灵之城”而不敢接近。
“不不不，不是那个问题——你们是从外面回来的，还不知道吧？——现在的塔曼拉塞特已经彻底是座死城了！——瘟疫在那儿传播得最广，据说呼吸一口塔曼拉塞特的空气都会受到病毒感染呢！”
船夫绘声绘色的描述下，爱莉丝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抱着的、装着“女神之泪”解药的皮箱。并在心里安慰自己——
（不，不会的。只是普通的瘟疫而已，应该和“女神之泪”没有关系吧……）
接着，那个颇是健谈的船夫打开了话匣子，啰啰嗦嗦了半个钟头，详细地跟他们描述了迦太基的瘟疫是怎么出现，怎么展开，怎么爆发，人民是怎么应对，政//府是怎么无能，塔曼拉塞特现在是多么的凄惨……
爱莉丝被脑海中想象出的塔曼拉塞特的惨景给吓到。
修格被船夫没完没了的啰嗦给烦到。
终于，那个唾沫四溅地船夫脖子上多了一把锋利的长刀和一瓶散发着硫酸气味的药剂瓶。
金发的男人和黑发的少女表情狰狞地瞪着他，恶狠狠地，异口同声地吐出两个字：“闭嘴。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