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日之少年与夜之少女(二)(1 / 1)
“诶?是神父大人的同事吗?”红发的少女扑闪着青金色的眸子,一副惶恐羞涩的模样打量着两人。
“是的,就是这样。这位是修格度瓦特,我在AX的同事哟。很帅对吧?嘛,就是表情臭了一点,和我比起来还……”
“艾丝缇布兰雪修女吗?我从凯特修女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无视掉正扬着下巴唠唠叨叨的亚伯,修格的视线直接跳过他落到他身旁的修女身上。
蓝底白边的修女服和留得过长的红发,显示着她实习修女的身份。
“听说你要加入AX?”
“是、是的。”艾丝缇红着脸慌忙应答,一边小心地抬眼打量着高大的金发神父——真是张好看的脸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男人?白皙的肌肤和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找不出一丝的瑕疵。
“引荐人是奈特罗德神父的话,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会由他带着完成最初几次任务。”
“哦?是这样吗?我没有听说呢。”
“……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
“喂,喂喂,两位,我人还在这里哟,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见哟!修格你那句‘辛苦了’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会给人添麻烦吗?”
“不是吗?”碧眼冷冷地扫了过去,简短地丢下这么一句话,修格便不想再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碎碎念的银发神父的身上移开。
身后隐隐传来警(和谐)队的哨声,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真是不屈不挠呢。
“我们先离开这里……嗯?”
正准备迈开步伐的修格感到右手忽然一沉,略微诧异地低下头,看到一头黑发的少女正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一言不发地埋头站在那里。
“爱莉丝?”
现在才意识到,从离开轮船上开始就撒娇跳脱到有些意外的少女,此时却仿佛忽然之间被压抑与黑暗的情绪给笼罩了,浑身散发着一股与她初次见面时感受到的那种诡异气息。
埋着脑袋,眼睛却微微挑起,似乎在死死地瞪着某个方向——那是……
“啊咧?这位就是卡特琳娜大人朝思暮想的那个小姑娘吧?叫爱莉丝是吗?”似乎感受到了少女凝聚的视线,因为修格的一句话而碎碎念半天的银发神父意外地推了推眼镜,然后眯起眼睛,笑得眉目弯弯地俯下身去,伸出手——
“我叫亚伯奈特罗德,是修格的同伴哟,请带着善意称呼我为‘神父大人’~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当然啦,你如果想叫我亚伯也没有关系……诶?诶诶?爱莉丝小姐,你在做什么?呜哇!呃……”
“吵死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爱莉丝黑曜石般的眸子在看到银发神父的瞬间就黯淡了下去,然而瞳孔中央却还异样闪烁着一线如同刀刃般锋利的冷光。
“什、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方才被爱莉丝强行往嘴里灌进了什么粉末,亚伯惊恐地伸手掐住自己的喉咙,表情痛苦地扭曲着。
“□□。至哑的。”爱莉丝面无表情地迅速回答。
“诶诶诶诶?!!!什么!!!恶——”亚伯干脆地一拳揍上了自己的肚子,然后伸手指扣着舌苔,掐着自己的脖子,试图吐出些什么来。
“奈、奈特罗德神父大人!请振作一点!来,先喝些水!”艾丝缇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拍打着神父的后背。
“哑药?”瞟了闹腾的二人组一眼,修格低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爱莉丝,波澜不惊地挑起了一边眉毛。
“骗人的。那是泻药。”没有表情的苍白脸颊上,忽然咧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你猜这个神父最后是被自己掐死呢,还是拉肚子拉死呢?”
“……”
………………
…………
……
“那个,我说修格啊,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得罪那个小姑娘了?奇怪啊,为什么总觉得她对我稍微有些敌视呢?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走在利物浦的街道上,亚伯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一边低声询问身旁的同事。
“……”修格沉默地瞥了他一眼,眼神犀利。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厌恶,甚至有些愤怒。
但是银发的神父却毫无察觉,继续絮絮叨叨地抱怨。
“啊啊,明明是个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之前看到她和你的感情似乎很好的样子?你帮我说说好话嘛,我也希望能和漂亮的女孩子多说话啊,你不知道每天被卡特琳娜大人当做奴仆……不,狗,不不,驴子一样的四处驱使,我都没有时间好好的享受生活了啦,现在还莫名其妙地被小姑娘这么对待,我脆弱的心脏是会承受不住的哟……”
“莫名其妙地?!”听到这么一个词,胸口仿佛闷闷的着了火,修格微微拔高了音量反问回去,碧色的眼眸严厉地看向亚伯。
“诶?怎、怎么了吗?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细细凝视着银发神父茫然无辜的表情,修格心下确认了他根本完全没有记起这个爱莉丝与那个“爱丽丝”的关系。是卡特琳娜大人的刻意隐瞒吗?——真是恶趣味。
“这种事情,”思考完毕,修格看着亚伯无辜的湛蓝眼眸缓缓开口,“你自己去问她吧。”
“奈特罗德神父,瓦特神父,找到旅馆了哦,我们今晚可以在这里住宿了!”远远的,艾丝缇站在一家旅馆的门口朝两人招手呼喊,打断了亚伯接下去的追问。
“走吧。”修格草草给对话画上了句话,加快步伐朝站在艾丝缇身旁的黑发少女走了过去。
“果然是个骗子加没心没肺的混蛋。”在走近她身边时,修格听见极细微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知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
旅馆虽然很小,桌椅家具也有些旧了,但是打扫得还算干净。
店主是一对中年的夫妻,见到客人进门,有些发福的中年老板娘赶紧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客人吗?请问是吃饭还是住宿呢?”
“啊,晚上好老板娘,我们住宿哟,请开两间双人房。”银发神父礼貌地上前交谈。
“原来是神父先生啊,真是好眼光。别看我们旅馆门面小,在整个利物浦沿港街上那服务质量可是blablablabla……我们的饮食条件可是blablablab……还有我们的单人套房的条件blablabla……那些只知道把门面装修得好看的旅馆跟我们可是完全没法比的呀!”
“哦哦哦!”听了老板娘明显是在骗人的介绍,亚伯却深信不疑似的,两只眼睛闪着星星般期待的光芒,“好厉害啊!单人套房!”
“呵呵,对吧?怎么样,几位要不要试试看呢?长期旅途跋涉一定很累了吧?”
“哎呀呀,虽然非常期待,但是我们到底还是神职者啊,这样胡乱花钱用于身体的享受可是会遭神罚的呢。”银发神父一脸虔诚地画着十字。
“诶诶,是吗。真是严格呢……呵呵……”老板娘虽然满口夸赞但并没有行动,而是站在那儿笑眯眯地看着他。
“?”亚伯莫名其妙地歪了歪脑袋,看看老板娘的笑脸,再看看身后的三个同伴,恍然大悟道,“啊啊!当然是那两位小姐住一间,我和那个男人住一间!”
“哦,呵呵呵呵……”老板娘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他。
“诶?啊啊!请、请不要误会!我们是性(和谐)取向正常的普通朋友!”
看着银发神父满脸通红慌张摆手的模样,老板娘无语地看了他片刻,只好开口直说道:“客人您误会了,我是想说——你们哪位付定金呢?”
“诶?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吓死我了!”
在旅馆一楼用餐的几桌客人听见了动静,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窃窃私语着。站在后面的艾丝缇则是一副丢脸的表情埋下了头想假装不认识他。
“那么,两间双人房是多少钱呢?”亚伯一边笑眯眯地询问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掏钱包——钱包里还夹着一颗糖纸揉皱了的糖果,他一脸淡定地将糖果拿了出来重新塞回口袋里。
“一共是4600第纳尔哦。”
“哦哦,这么贵!真不愧是港口城市!”
“哪里哪里……”
老板娘强忍着不耐烦,扯着营业用的笑容搓着手,等待亚伯掏出钱,然后赶紧把钥匙给他们完事,但是……
“咦?”
银发的神父打开钱包后只是短促地“咦”了一声,忽然脸色一变,僵在了原地。
“?……客人?怎么了呢?”
“那个……其实,我们是来自罗马的神职者哟。”
“啊,是的,看得出来。怎么了吗?”
“唔……我想说,作为虔诚地服侍上帝的我们,那个,真的是一心向主啊!对世俗的享乐啊什么的,真的是完全杜绝的呢!——所以,那个……果然在财政上是非常吃紧的所以……”
“啊啊,我明白了。呵呵,当然了,教廷来的神父,你们服务神明那么辛苦,来住店我们当然是会打折的了。唔……去个零头4000第纳尔怎么样?”
阿尔比恩作为拥有高端“失落科技”的强国,非常的孤傲排外,仗着在军事科技上的优势地位,对教廷的态度向来是非常冷淡的。但是身为利物浦这么一个繁华港口城市做生意的中年女人,这个老板娘当然是圆滑世故的,她很清楚在生意场上愤青地谈论什么国家利益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于是在对待客人方面向来是不论国籍立场,来者不拒。
但是,自己已经这样笑眯眯地歌颂了神职者们的伟大、做出了让步,为什么那个银发神父依旧是一脸为难的表情呢?
“……恕我冒昧,神父大人你们能负担的价钱是多少呢?”
“诶!呃……这个那个……”被点到名后,亚伯浑身一僵,尴尬地抬起头来朝老板娘扯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然后缓缓将手中的钱包打开伸过去——“四、四第纳尔……你说怎么样?”
“……”
砰。
旅馆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狠狠摔上。
“奈特罗德神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身上就只有这么点钱了,前阵子我不是把我的旅费也交给你保管了吗?!”
被怒叱着扫地出门,脸皮薄的红发修女显然已经怒火中烧了,冲上前去踮起脚,一把揪住亚伯的衣领厉声质问。
“请、请不要这么对待我,艾丝缇小姐,我也很委屈啊……前阵子在路过路坦提姆(今天的巴黎)的时候被那个卖红酒的男人给骗了啊!说什么只要1000第纳尔,结果出门的时候却拦住我说那1000第纳尔只是入场费,还说我消费了两万第纳尔的强迫我给钱呢!”
“什、什么……等等,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神父大人你居然去泡酒吧?!你刚刚还在那说自己‘虔诚地服务主,完全杜绝世俗享乐’呢!”
“我也没有办法啊!那些人扬言不给钱就要打我呢!”
“那根本不是重点!把我的旅费还来!”
“呜呜……艾丝缇小姐好冷血哟……”
“你们两个,闹完了吗?”低沉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泼到愤怒的艾丝缇和眼泪汪汪的亚伯头上,两人一个僵硬一个期期艾艾地抬头,看到修格头顶笼罩着一层乌云,眼神狠戾地逼视着蹲在地上装可怜的亚伯。
是错觉吗?为什么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放佛听到了电闪雷鸣的声音呢?
嘭。
一拳毫不留情地捶到亚伯的脑袋上,修格面无表情地拎起银发神父衣领,对一旁吓愣了的艾斯提淡淡的说了一声“跟上来”,然后就像拖着一麻袋垃圾一样拖着两眼冒金花的神父迈开了脚步。
“不留宿了,我们今晚直接启程去伦迪尼姆。”修格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的黑衣少女,低声解释道。
“嗯。”爱莉丝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神闪烁着,看了像死人一样被修格扯着衣领、垂着脑袋的银发神父一眼,然后便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倒是艾丝缇听了这句话,惊讶地赶上前几步,问道:“诶?什么?现在就启程吗?但是已经都天黑了呀!”
“在阿尔比恩的港口城市,火车客运售票是通宵营业的。”漂亮的黑眼睛瞥了艾丝缇一眼,爱莉丝用绝对称不上友好的语气解释,“而且我们也不需要买票。”
“诶?你的意思是……”
“那边那栋楼的四层楼的窗户正对着火车铁轨,火车路过的时候可以直接跳到火车顶上。”爱莉丝一脸淡定地解说。
“诶!”
“嗯。原来如此。”修格竟也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诶诶!!!请、请等一下,你们是说要跳火车吗?这怎么行!”
前方一明一暗的身影一齐回头,不约而同地朝她露出“怎么不行?”的表情。
“这位修女说得不错哦,利物浦的夜晚是非常危险的,还是不要太高调行事比较好哟。”
慢吞吞的语调和礼貌的措辞,一个柔和的男声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爱莉丝回过头去,有着一头飘逸灰色长发的绅士,身着深蓝色西装,用手杖顶了顶头上的高顶礼帽,英俊的脸上露出友善地笑容。
他缓缓朝爱莉丝走去,俯身持起她的手,动作优雅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真是有缘呢。我们又见面了,美丽的占卜师。”
“……”
看着男人的举动和含情脉脉的眼神,修格狭长的碧色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打量着陌生男人的模样。
“哦?这一位是刚才的神父吧?”放佛刚刚才注意到修格的存在似的,男人做出小小的吃惊表情直起身,然后礼貌地朝他伸出右手,“真是太巧了,在这样的异乡能够碰到认识的人果然让我备感温暖呢!”
“谁和你是‘认识的人’。”
修格很是不给面子地驳回了他的话,并且无视了他伸出的手。
绅士的微笑裂出一丝裂痕,右手也僵硬在半空,一时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穷酸神父,这是什么态度!竟敢这样对加尔文大师说话!”
粗俗的男声里带着浓厚的日耳曼腔调,大家这才注意到灰发的绅士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和修长的绅士正好相反的,是一个个子矮小但肌肉发达的男人,眼神尖锐狠戾地看着修格。
“法里尔,不可以这么无礼!”被成为加尔文“大师”的绅士神色一凌,低头厉声叱责。
名为法里尔的矮小男人闻言浑身一抖,狠戾的表情瞬间退去,变成一副唯唯诺诺地模样退到加尔文身后去了。
仆从吗?——修格在心里猜测。
然而这么一闹,双方便陷入了僵局,一时间都没人开口说话,气氛异常尴尬。
咕噜——
忽然一阵不和谐的诡异声音打破了尴尬的空气。
艾丝缇闻声嘴角抽动着看向地上——那个还被修格拎着衣领的神父在地上缩成了一团,脸色发青地捂着肚子。
“唔……救、救命……我……我肚子……好痛啊!”银发神父浑身颤抖着,带着难看的表情抬起头,朝面无表情地修格伸出手——
“我……我好像要拉肚子了……洗、洗手间!”
“!”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修格迅速扭头看向身旁的爱莉丝。
后者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淡定地说:“药效发作得比较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