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异端之叹（十）（1 / 1）
「莱文格尼大人，对不起……我们……失败了……」
「什么？！又失败了？五台装甲车都杀不了区区一个神父？！废物！一群废物！」
「非、非常抱歉！——啊！」
「喂，刀疤男，你杀了他们也没用啊。我们没有时间再耗费在这个神父身上了，帝国那边的黑市商人已经越催越紧了。」
「闭嘴，亚瑟，不许再用这个名词来称呼我！」
「呵。如果不是“那位大人”的命令，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和你这种没品的男人合作。」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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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修格坐在床上，微微偏了偏头，尽量小声地和通讯器那头的凯特对话，“已经有消息了吗？”
“不需要。简单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可以了。”
修格说得轻巧，凯特修女不满地撇了撇嘴，依然尽职尽责地详细解释起来——
“嗯。”
“不能不管。”
“那个病毒的事情，我不能不管。”修格顿了顿，在心里措辞片刻，最终还是简明扼要地说道，“我找到了那个‘爱丽丝’了，也接近了伊阿宋，然而目前他们和那个病毒的事情密切相关。”
“塔曼拉塞特的地方都统莱文格尼和那个病毒也有关系，估计就是它的开发者。”
“暂时就这样了。”
门外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修格迅速结束了谈话。在关闭通讯器的前一秒，他听见那一头的凯特修女忍无可忍地大声喊道——
刚刚关闭通讯器，修格一回头就看见伊阿宋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却看得修格心底一阵发毛。
“和你们那边的人又打过小报告了吗？”
带刺的语言把修格刺得十分不悦，浅色的眉毛随之微微皱了起来。
………………
伊阿宋对他的态度着实有些在意料之外。
经过不久前广场上的一战后，身负重伤救回爱莉丝的行为让修格在华尔多派内部的信用度和影响力大大提升。
以那个别扭羞涩的巴尔为首，华尔多派里的成员们放佛忘记了他的神父身份以及先前在群众面前所说的那一席和他们的主张背道而驰的言语，纷纷向他表示友好。就养伤期间，他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了，若不是爱莉丝强势地驱逐，他恐怕完全无法安静片刻。
说起来，他们异常殷勤友好的原因，除了迦太基本地人天生的护短、崇尚强者的民风外，说不定爱莉丝展露出来的令人惊艳的美貌也是占了很大比例的。
自那天广场上第一次露出真实面容之后，爱莉丝仿佛放下了什么似的，从此拨开了额前的长发，不再束缚那双迷人的黑色眼睛。
“太狡猾了，居然让我欠了你这么难还的人情！”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次看到爱莉丝，她顶着一双哭得红肿的桃子眼，愤愤地对自己抛下了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也是从那时起，伊阿宋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开始的对待“教廷来的神父”的敌意与狡猾外，又多了一层让他浑身发毛的东西。
这种感觉修格其实很清楚是什么，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接受到这样的目光与心情。
十数年前，当他还住在阿姆斯特丹的城堡里过着养尊处优的少爷生活的时候，在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将所有的对手打趴在地的时候，在他牵着青梅竹马的恋人的手流连在美丽的教堂里的时候。他的挚友，杨，就是用那样的眼神一直一直凝视着自己幸福的背影。
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过迟钝无法察觉罢了。
如果当时的自己，能有一点点体谅到他的心情的话，或许事情的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或许杨的羡慕之情，就不会演化成嫉妒，酿造成仇恨。
……………………
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会怎么做？
无趣的命题。
没有人能回到过去。我们所能把握的，只有现在，我们所能改变的，只有未来。
……
面对伊阿宋的敌意，修格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然后严肃地望向他，干脆地说道：“我们直截了当的说吧，伊阿宋先生。”
“哦？神父大人想直截了当的说什么呢？”
“……加入AX的事。”“我拒绝。”“哦。”
房内卷过一阵尴尬的沉默……
“对于加入AX的事，我们不会强迫，但你要明白，不加入我们就意味着你们早晚要面对与异端审问局的对抗——他们可是一群疯狗。”
“谢谢提醒。”
“……”修格沉默地凝视着伊阿宋，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的这次对话实际上是一场较量。
两人都非常清楚地明白目前的处境——莱文格尼的威胁，病毒的疑云，教廷的动向——一切的问题，他们两方均有共同的利益点。合作是必然的事，然而问题就是，谁先开这个口。
虽然很微妙，但是先开口请求合作的那个人，在将来的合作中必然处于一种被支配的劣势——就好像当初的结盟是自己求着对方似的。
虽然令人感到唏嘘无奈，但却也是一个现实。
修格低垂着眼睛，抚着左肩上的绷带——荷西是个优秀的医生，那骇人的伤口如今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最近一直在迅速地长着新的皮肉，所以时时发痒。
若是比耐力的话，他倒是一点儿都不怕继续和伊阿宋这样沉默地对峙下去。
于是，在迦太基略显温和的清晨阳光下，明亮的窗户旁，金色长发的美男子和褐色短发的沧桑男子就那样对坐无言，垂着眼睛，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带柔和的微笑。
一金一褐，一冷一热。在阳光的照耀下，这对矛盾竟也有了微妙地融合，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清新美感——
如果忽略掉那空气中漂浮着的敌意与算计的话。
然而这无声的对峙与沉默终究还是被打破。
木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的刹那，伊阿宋就迅速地败下阵来——爱莉丝明媚的眼睛在阳光下有如一汪清澈的泉，流动着令他窒息的美。
“伊阿宋你这么早就来了啊！是要跟修格说我们昨晚商量的合作的事吗？”
伊阿宋闻言，真的是说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望着她那清纯无害的脸庞苦笑。
“是啊没错，我正要说呢。”
………………
经爱莉丝的催化作用，两人的对话立刻打破了瓶颈，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本身就是明白人，最终的目的与该用的手段都心知肚明，所以合作的方式也迅速敲定了。
伊阿宋向修格坦白了目前华尔多派的行动目的——推翻莱文格尼的统治，解救被捉去做实验品的人们，摧毁“病毒”。
修格也说出了自己的任务——调查“病毒”事件，解决丧尸问题，以及继续坚持不懈地拉拢伊阿宋加入AX。
一番对话结束，修格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伊阿宋的嘴角也翘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的弧度——两人都非常明白，对方的话均有所保留。
而那个“保留”也是没有必要的。修格很清楚，伊阿宋解决完莱文格尼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继续攻击教廷的权威；伊阿宋也很明白，修格已经知道了爱莉丝的身份与能力，并且作为教廷的神父，不会放任他们这个异端教派逍遥下去。
即使在史书和新闻里宣传得再冠冕堂皇，所谓握手言和一致对外，却从来都是有所保留的。
这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大家都懂。
………………
…………
……
从荷西那得知修格的伤口已经痊愈后，伊阿宋也正好在心中拟定好了针对“病毒”事件的行动方案。
他走到庭院里去找修格，却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眼睛。
“不要因为害怕而闭上眼睛！”顶端缠了一层厚厚棉布的难看木棍，在修格的手上竟偏偏端出了宝剑的排场，“看清对手的动作，看清对方武器的走向——”
“哈啊！”发出如同小猫般的轻呵，爱莉丝持着手中的木剑像模像样的朝修格直冲去——然后……
啪！
手中的木剑被无情地打飞了出去。
“不对。刚才交锋的时候你又闭眼了。”修格单手握着木棍指着爱莉丝，淡淡地说着，与其说是指责或教训，倒更像是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一旦因为恐惧而闭上了眼睛，你就失去了胜利的可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真的很可怕啊……你挥刀挥得那么快……”按着被震得发麻的手掌，爱莉丝委屈地往后挪了几步。
不仅是攻击的速度，光是修格攻击时迎面而来的气势就足以把她吓得退缩了。
“我已经很慢了。”修格说得毫不留情，指了指躺倒在地上的木刀说，“还没结束，把刀捡起来。”
“诶……”爱莉丝闻言又退后了几步，揉着还在发麻的手掌，发出不情愿的声音。
“既然选择了要学习，就不可以半途而废。”
说着，修格举起了手中的木棒上前一步，准备帮她捡起地上的木刀。
然而伊阿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闪身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把捏住了他手上的木棒。
修格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他，伊阿宋的脸背对着阳光，表情阴暗。
“爱莉丝说不想再练了，就算了吧。”即使脸上布满了阴霾和冰霜，他的声音却依旧是那个温柔亲切的伊阿宋。
看着那样的表情，听着那样的声音，修格感到脊背一阵发寒。
干脆地松手离开——反正是爱莉丝主动提出想要学习一些战斗的技能，自己也没有必要为此认真。
只是看着伊阿宋那幅模样，对于是否要拉他进入AX的想法动摇了起来——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自己一开始见到的那个老好人，他危险得有些意外。
并且跟那个用废柴的外表将自己保护起来的亚伯不同，他给修格的感觉终归是没有威胁的温暖。然而伊阿宋的温和微笑，只让修格感到彻骨的寒意。
无论卡特琳娜大人是怎么考虑的，修格都不想和这种人做伙伴。
“伊阿宋你怎么来了？”爱莉丝从伊阿宋的身后绕过来，走到两人的中间。
她的出现永远都像魔力一样，让伊阿宋脸上的冰霜如同泼上了盐水般迅速消退，并换上浅浅的笑容。
“修格的伤应该已经痊愈了吧，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再继续耽搁下去了，赶快开始计划行动呢？”
“正合我意。”修格淡淡地点头赞同。
“已经计划好了吗？”
面对爱莉丝的疑问，伊阿宋微笑着点了点头，将两人带进了他的房间。
“托你的福，本来还需要精心安排潜入和接应的计划，如今已经可以放心地实行了——修格，能得到你这么强大的战力实在是太幸运了。”
“……”面对伊阿宋毫无建设性意义的称赞，修格丝毫不觉不妥地保持沉默。
“呵。好吧，闲话不说了，这个是莱文格尼实验室的地点——根据你给的资料和推测，我们找到了莱文格尼的实验室地点——他似乎对保密工作非常的自信呢，那个实验基地被你破坏之后竟没有废弃，而是修复之后继续使用。”
修格从伊阿宋手中接过几张地图，一张是塔曼拉塞特的地图，其中一个点被画了个大圆圈，标明是莱文格尼实验室的所在地，另外几张地图，则是实验室的内部地形图。
令他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实验室的实际地点其实距离塔曼拉塞特的商业街并不远，上次竟带着他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果然是以为怕地点泄露而在绕圈子吧。
另外，那个实验基地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上次被蒙着眼带进去，又匆忙地乘着夜色离开，他没有发现那栋别墅里竟还有这么多的机关和拐角。
那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修格拿着那几张地图和一个耳机式的区域通讯对讲器，抬头冷冷地看着垂手而站伊阿宋。
“我们会将你送过去，另外也会在别墅外进行埋伏，以防莱文格尼又将战车过来把你包围在内，而且也可以作为支援——如果发生了意外，记得用对讲器通知我们。”
“……”修格听完了他的话，沉默地直视着伊阿宋笑得一副理所当然的风轻云淡模样，一秒两秒……
啪。
他拿起爱刀固定在背后，淡淡地说，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到那里。”
“那个病毒的名字是‘女神之泪’。通体蓝色散发荧光的粘稠状液体。”伊阿宋不置可否，放佛可有可无似的，噙着微笑对着修格的背影简单补充道，“据我们的线人说，‘女神之泪’有很多复制体，但本体病毒储藏在实验所的秘密保险箱里……”
“也就是说，即使拿到了这个病毒也不代表能彻底解决问题？”
“没错。不过聊胜于无，不是吗？说不定在寻找的过程中能获得新的资料呢。”
“……”修格默不作声地冷眼瞪了伊阿宋一眼，然而果断地转身离去。
用手在背后砰的一声，重重的摔上门。
……
“喂、喂！等、等一等！”
直到修格关上门，爱莉丝才回过神来，赶忙准备跟出去，想要制止他。
“爱莉丝，你要去哪里？”伊阿宋一把拉住了爱莉丝的手臂。
“去拦住他呀，怎么能这样！这不就完全是要他一个人冒所有的风险吗！”爱莉丝慌张地回头，冲伊阿宋吼道。
“哪里有？我们也会在别墅外支援掩护他的啊。”
“伊阿宋！别把我当小孩子骗！这种事情我还是看得懂的——我们不能这么利用他！这太卑鄙了！”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愤怒地光，高声地指责刺得伊阿宋心底一阵酸涩。
“卑鄙？”
伊阿宋忽然冷冷地吐出这个词，冰冷阴森的语气听得爱莉丝浑身打了个寒颤。
然而不等回过神来，伊阿宋就忽然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左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右手从胳膊下穿过去抚住她的脸颊，让她的后背和他的前胸紧紧地贴到了一起。
伊阿宋的嘴唇贴在爱莉丝乌黑的鬓角，声音低沉：“说的没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呢。”
“伊、伊阿宋？”
“不要离开我，爱莉丝。”
“诶？”
“你的眼睛，只需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