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亡灵之都(三)(1 / 1)
“你,想要做什么?”
跳过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谁”,直接去问对方的目的。
不是【没有】相信过她,而是根本就从没认为她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以一种【牟利】的讽刺眼光看待旁人。
“呵呵……”被修格那闪着冰蓝寒光的长剑抵住脖颈,娇小的少女却毫无惧色,不躲也不闪,隐藏在厚重刘海后的眸子饶有性质地打量着左腿骨折了的神父,笑容诡异,“你在怀疑什么呀,神父,我和你无冤无仇,当然不会害你啦。”
“……”修格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长剑握紧,微微一转抵上爱莉丝的咽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说的话,就杀了你。”
“你在生气什么?该生气的是我吧!我可是救了你啊!”爱莉丝见状,忽然不满地嘟起了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用埋怨的语气说,“如果不是我的话,今天你一定会被那些人打断腿的——你看,现在变成只是骨折了——总好过断掉,是不是?”
“什么意思——”修格听着她莫名其妙地言语,意识却忽然一阵眩晕,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景物都出现了晃悠悠的重影。
——我竟会若如此大意……什么时候被下迷药了吗?
金色的秀眉拧到一起,修格紧紧地自己的咬住下唇,努力保持清醒,但那药效出奇的强,很快,困倦就如同洪水般将他淹没了。
“意思就是——”爱莉丝勾起苍白的嘴唇,诡异地笑着,抬手抵上长剑的剑尖,微微用力一推——长剑主人的手几乎失去了臂力,所以她很轻易地就把它拨到了一旁,稚嫩的声音略带癫狂,“我的预言,谁都无法打破,即便是我自己!”
长剑落地,铛的一声,回响在修格逐渐模糊的意识里——
“今天我既然帮你脱离了断腿的命运,就一定要让你的腿出点儿事——不然多划不来呀。”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刹那,他听见少女神经质的尖细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抑郁——
“轻易篡改神明既定的命运,后果可是很严重的……神罚什么的,我,再也惹不起了。”
………………
“修格,我很爱你,我也曾经想当你的妻子……”肤色白皙的金发女人,含泪微笑,看着自己,玫瑰花瓣似的温柔嘴唇吐出令人心碎的话语,“……可是,我现在爱的是他,要是失去了他,我会活不下去……”
【青梅竹马的、嫁做他人妇的未婚妻——】
“我现在必须保护他——即使要于你为敌!”
【柔嫩温暖的手,却举着冰冷漆黑的枪口指向自己——】
“他很体贴……”
“我们生了一个女儿,马上就五岁了……”
“嗯,很幸福……”
【和那个背叛了自己、害死自己全族、夺走自己的未婚妻,让自己失去了一切的男人——】
很幸福……很幸福……
【冰冷漆黑的枪口,指着自己……】
“即使……要于你为敌!”
嘭——!
………………
“啊!——”
修格失声惊叫,从床上猛地撑身而起。
冷汗划过面颊,修格喘着粗气,理智迅速飞回他的大脑。他立刻冷静下来,翡翠色的眼眸快速扫过自己所在的房间——破旧矮小的昏暗屋子,是北非常见的石制房,墙壁的颜色已经泛黄,屋内的摆设也极为简陋,只有些老旧的木质家具,微微一动,身下的木床就不堪重负地吱呀乱叫,仿佛随时都会垮掉。
然而他敏感地发现,虽然是这么破旧的房间,却被打扫得极其干净整洁。粗糙的地面拖得不见一丝污垢,老旧桌椅也被擦得纤尘不染,右面的窗户上,有用廉价的薄布料缝制成的白色窗帘,柔柔地随风飞舞,窗台上摆着几个破碎的小碗盆,里面栽种着些不知名的小花,或者干脆种着一盆野草。
如此的破旧,却又如此的温馨。
带着他年少时,在家族那巨大的城堡都没有闻到过的温暖的味道……
看着眼前的景象,修格的意识再次恍惚了。
……
“女人爱情很复杂,绝对不止单一一面。”
稚嫩的女声蓦地响起,冷冷地重复着那个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妻曾说过的话,划破温馨的空气,刺进了修格的耳膜。
他的意识迅速回笼,浑身的肌肉都警惕地绷了起来。翡翠色的眼睛茫然一阵,然后猛地扭头看向窗台——少女依旧是一身的灰黑,依旧被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面容。她正伸手拨弄着一朵种在破碗里的小黄花,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自己竟毫无察觉!
这一切景象都令修格感到不详,首当其冲的就是——
“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那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拉雪儿在少年时代曾经告诉过自己的话。如同预言一般的话语。
“你说那句偏激又愚蠢的结论吗?”少女语气讽刺地说着,抬起头来,隔着厚重的刘海直视修格警惕的眼,“那是你自己说的呀,在梦里——‘拉雪儿拉雪儿’的,叫个不停。还不时说一些奇怪的话呢。”
“我从不说梦话。”修格冰冷而坚定地断言。而且,自己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梦见拉雪儿了。
“是啊没错。但是只要我想,就能让哑巴都说出梦话来。”少女扭头,冲他挑衅一笑。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真如她自己所说,能够预言的话,那这奇怪的能力是来自吸血鬼的力量,还是遗失的科技?
还需要更多的信息和资料,向卡特琳娜大人上报这里的异常……
“喂,神父,你很强吧?”少女放下手中把玩的小花,毫不在意地走到修格的床边坐下,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苍白的嘴唇缓缓吐出令人意外的话语,“我想要你,帮我杀人。”
……
“我拒绝。”相比少女的语出惊人,神父淡然的回应更是显得怪异。
他阖上翡翠色的眼眸,不去理会少女的试探。
沉默良久。
“你打折了我的腿,还对我下了迷药。”
“………………”
破小的房间里,卷过一阵脑残的沉默。
“你这句话是……拒绝帮我杀人的原因?”
“一部分原因。”修格微合着眼,低沉地说。
“……”
“噗哈哈,神父你果然很有趣!”爱莉丝忽然咯咯咯的大声笑起来。抖动着瘦削的肩膀,趴在床沿上笑得直不起腰,接着忽然又猛地抬头,眸子透过厚重的刘海盯着神父的冷漠的脸,笑嘻嘻地说,“呐,你叫什么名字?”
“修格•度•瓦特。”
“好吧,那就称呼你为帕里阿斯好了!”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啊!——“我的名字,叫修格•度•瓦特。”修格严肃地重复强调。
“是啊,我知道。”少女漫不经心地点着头,走到椅子上坐下,用欠扁地语气说,“你叫什么你决定,我称呼你为什么我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被行为诡异的少女给传染,修格也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不着重点的话——“那,为什么是帕里阿斯?”
问完后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听到这个问句的爱莉丝,嘴角立刻勾起了一抹“果然上钩了”的笑容。
“是我们养的一只几个月前死掉了的金毛寻回犬的名字——你和它长得很像嘛!”
……
诡异的性格。
却不知为何的,他并不觉得讨厌。
“爱莉丝,别胡闹了——快给神父道歉!”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年轻男人严厉的声音首先传了进来。
修格微微扭头,斜睨着木门。
那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褐色的短发,高鼻深眼,不是北非本地人的长相,英俊挺拔。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的沧桑竟比自己还要多——三道淡淡的刀疤划在他的右脸颊上,似乎是被钩爪之类的东西抓伤的,眼角和额头已经布上了细密的皱纹,让他的皮肤看起来非常粗糙。
虽然容貌已被岁月所侵蚀,但这个男人却将其酿成了浓稠美酒,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成熟稳重的魅力。
“太好了神父,你终于醒了。”男人朝他露出了一个真挚温和的笑容,轻柔有礼地开口。
“你是谁?”修格冷漠地问道。
“伊阿宋!~~~~”爱莉丝打断了修格的询问,像只见到主人的忠犬,摇着尾巴就朝伊阿宋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腰拿脸蹭啊蹭——“你终于回来了!这个神父他刚才趁你不在欺负我呢!”
谁啊?!
“爱莉丝——不要这么没礼貌!”名为伊阿宋的男子拖长了声音,用宠溺而无奈的语气斥责着爱莉丝,却毫无责怪的魄力可言。
然而爱莉丝似乎很吃这一套,满意地松开了紧抱着伊阿宋的双臂,抚平有些凌乱地厚重刘海,把脸转向修格那边,似乎有些威胁的意味。
——敢把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告诉伊阿宋你就死定了!
不知为什么,修格发现自己竟能从那张只露出下颌的脸上读出这么一句话。
感到意外,并且莫名其妙。
“神父先生,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安抚了少女,伊阿宋重新温和地微笑着,招呼那被爱莉丝打折了腿的神父。
“他叫帕里阿斯!”
“我叫修格!修格•度•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