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大学之道（1 / 1）

“主席，世界上最痛苦的是啥子事情呦？”小平问。

“上自习。”主席回答。

“还有更痛苦的事情么得？”小平又问。

主席沉吟片刻答：“天天上自习。”

卢卓把这个段子短信发给莫菲的时候，莫菲在自习室里笑出了声。前排埋头用功的女生嫌弃地回头看她一眼，发现是个美女之后幽怨又多了三分。莫菲知趣地起身去走廊上回电话，也不忘随机奉送一个白眼，待到用余光瞟见她做的是高数，那杀气就减了两成。油然而生的不是敬意，是同情。

卢卓告诉莫菲，高数这门课是牛顿在剑桥大学任教时创立，当时学校资金紧张，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来，于是牛顿闭门谢客潜心研究创立了微积分，并将这门课命名为“高等数学”设为全校的必修课，并规定不及格者来年必须缴费重修直到通过。很快教师们的工资发了下来。

“你就贫吧。”莫菲对着电话笑得花枝乱颤。

“我不骗你。”卢卓一本正经，“你还不知道四大天书吧，每个专业都有，除了你们英语系可能。”

英语系的确没有四大天书，听说读写的教材本本平易可亲，系里也没有传说中的四大名捕，唯一冷面冷心的教快速阅读的密斯肖年前回家去生孩子，余下几门基础课的教授都是慈眉善目的雍容海归做派，批卷作风更像四大善人。寒假里收到成绩单，学生们松一口气，开学越发放心沉迷美剧，流连淘宝，月余后辅导员终于看不下去这种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她回想起自己挑灯夜读的大学时代，更加不能容忍这些学弟学妹们虚耗着大好时光，有的睡到早晨□□点钟起床，有的直接在晚上□□点钟上床，开始了大规模的号召自习运动。

十一长假结束，10号楼的一二两层有了新风景，每天晚上七八点钟，一位正值当年的年轻女子带着不合宜的更年期焦躁和罗唣，挨个敲遍英语系的女生宿舍，把姑娘们从淘宝或者肥皂剧的海洋里拉扯出来。

“141，去自习了！”

“142，怎么还有灯？”

“143，去自习了没有？”

辅导员可谓用心良苦。

根据巴普洛夫理论，一个行动坚持了28天就会变成习惯，辅导员决定让自习成为大家的习惯。

半个多月后果然就初见成效，大家逃荒似地在校园里游荡了几天，渐渐也找到了安身之所。

钱茵茵喜欢囊萤楼的本系教室，虽然人多一点，但是彼此脸熟，她自习带的东西极多，课本外刊字典水杯零食有时还加一个坐垫，身边都是熟人，就不必担心防盗的问题。

田小希在她的浩浩家当旁边虚虚占了一个位子，大半时间去文史馆看闲书。

钟夏喜欢宽敞，又贪图新鲜，所以决定不急着驻扎，先游学一段时间再说，于是她一周去图书馆早早占座，一周在学校里的湖畔咖啡消磨时间，一周在群贤楼外的小亭子间里读读课文，临考又在南强二的教室里抱抱佛脚。

莫菲是个省事的人，她不喜欢囊萤楼的人员冗复，也不喜欢在图书馆和人抢座，这天晚饭回来，偶见群贤楼一个转角的小教室里人丁寥落，风水惨淡的样子，于是欣然举步就坐，做完一份听力，看完两页原版小说又嗑完半包瓜子，抬头看看正好八点半，走回寝室看小说正正好。

莫菲入驻这间教室的第二三天，教室里的人倒像是多了几员，以后逐天递增，一周下来小半个教室满员，遍地都是些男生，教室里很有些昏昏然的气味，莫菲皱皱眉，想着还是要另寻下处。

BBS上有人挂出帖子，物理机电某班男生惜别英语系院花，有人大胆求交往。

莫菲这才醒悟，原来那间也是某系的专属教室，可怜她一个人贸然在里面坐了两个礼拜，也没有人来提醒一声。

想起自己还曾闲极无聊趴在桌上小憩过两回，有一次睡得酣畅还疑似滴下两滴口水，莫菲羞愤交加，当晚弃暗投明跟了钟夏，安心在她的地盘上出入平安。钟夏也欣然接受。

和莫菲上自习有一项麻烦，就是遇到的搭讪太多，想当年钟夏自己在亭子里读英语的时候也不乏好事者主动攀谈要求交换手机号码的，都被她默不做声地冷眼打发掉，如今三两天下来，钟夏确确凿凿成了莫菲的小跟班，十次的随机或者蓄谋已久的对话里，男生们有八次是直接向莫菲搭讪，还有两次是友好地辗转透过钟夏询问：“同学，方便要你朋友的电话吗？”

钟夏抚今追昔，不禁有些伤感。

莫菲书架上堆积成山的三俗小说里，有个聪明的女作家说，女孩子间的所谓坚固友情其实脆弱的很，受了种种外在条件的束约，真正心无芥蒂亲密无间的好友，除了彼此顺眼性情相投，还往往要身高相仿，姿色相类，这样才有利于友情的稳固发展。所谓知己级别的闺蜜，更要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这种几率不比遇上真爱简单多少。钱茵茵和田小希顺利寻到了彼此结为良伴，而钟夏和莫菲的友情现在就受到这样不大不小的考验，所幸钟夏自己也是个顺眼的姑娘，她眼下又还没有男朋友，无需做“我好看还是她好看”的严刑拷问，否则明里和气，暗中伤怀，年少轻狂的岁月里不知要消耗掉多少姐妹情深。

一个月后莫菲和钟夏终于锁定图书馆一楼的一间大教室作为自习的根据地，图书馆的自习室光线充足，桌椅宽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中央空调全年无休，是历年考研考雅考G考托学子的兵家必争之地，由于占座行为太过疯狂，学校今年不得不采取网上申请和电脑随机抽样的分配方式决定几间大教室座位的下落。5:1的入选几率下，莫菲和钟夏居然榜上有名，莫菲又稍微施展美女的魅力，就顺利和钟夏调到了一间教室的并排位置，两人顺利会合的那天，竟油然而生十年修得同船渡的兴奋欢喜。

莫菲最大的美德就是知足常乐，所以虽然前排有神经衰弱的女生，左右有荷尔蒙萌动的少年，但如今坐在这里，脚下是图书馆光洁的大理石地砖，头顶是空调的徐徐微风，旁边还有钟夏可以进出同行，随机八卦，莫菲觉得别无所求。

“我自习啦，回去再和你说。”她简短地打发掉卢卓，扣上电话，踮起脚尖正要无声地溜回自习室，余光却带到隔壁新开的小阅览室，确凿无疑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流行文学——报刊杂志——言情类。

谁说图书馆里没有琅嬛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