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锦绣乱(2)(1 / 1)
“打扮成这样,也不知是比刺绣手艺,还是比相貌!”宁霜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这时,内堂正中央已经摆好了两副绣架,绷子、丝线、绣针、裹木——一应俱全。崔佩坐定,朝着负责验核的婢子示意。婢子颔首,刚拿起堂锣,却被一侧的钟漪兰给拦了下来,“等一等。崔尚服,还有两个人没到。”
崔佩一怔,“难道比试的不止她们两个?”
钟漪兰挑起一抹笑,“尚服少安毋躁,您看,她们来了。”
门帘被掀开,柳絮随之簌簌地飘进绣堂。
先跨进门槛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宫人,身着墨绛红的宫装,老练沉稳,赫然是暴室几大掌事之一的徐袖;而身后的绰约女子,一袭紫藤色环花绢衣,云髻高绾,方桃譬李,竟是麟华宫大宫婢,薛蘅香。
崔佩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直到她们敛身行礼,才反应过来吩咐婢子搬来敞椅。
薛蘅香是代表晋王殿下,倒在崔佩的意料之中,可徐袖……就在这时,钟漪兰已经亲自拿起堂锣,敲响了清脆的一声。
绷子上,缎料早就架好了。
准备了半月,练习了半月,针线仅仅到了娴熟的地步。而右侧隔着不远距离,湖蓝绢纱裙的娇俏少女端坐在绣架前,一双青葱似的纤手灵巧地穿针引线、下针、回织……绣的是百蝶穿花,细致且内行。真是下了很深的功夫。
韶光徐徐从笸箩里挑线,抬起头,钟漪兰正在堂上微笑——
于是放下针,将另一块素色暗花的料子支在绷子上。
日照在那一刻斜射进内堂,正好将绣架折射成一道刺眼的影子。烟影里,新架起的月白缎绢布盈洁如雪,刀裁边缘,还残留着细碎线头。韶光在袅袅烟光里拿着绣针,那一瞬,余西子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春雨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惶恐。
“余司宝,布料看着还眼熟吧?”
专属于韶光的绣架上,没有宫样,没有绣线,只有一块月白缎的绢布,质地上乘,却是绣工成品——一切谋划、一切等待、一切隐忍,似乎仅是为了此刻。
余西子死盯着那块绢帛,费了好半天劲,才转过脸,僵直地对上钟漪兰笑靥如花的眼睛,“钟司衣,这是什么意思?”
“余司宝不该眼生啊!还记得,三月前,崔尚服嘱命司衣房和司宝房一起打造一批料子,后来因为图样不合,被宫闱局勒令拿到暴室徐妈妈那里销毁。是有这么回事吧?”
钟漪兰说罢,看向徐袖。后者蜷着肩,没底气地点点头。
“不知道,后来那批料子作何用了?”
徐袖咽了口唾沫,“卖……卖了。”
语毕,绣堂顿时哗然。
钟漪兰翘起唇角,步至崔佩跟前,高声道:“尚服容禀。余司宝在任期间,曾多次勾结宫外织造,倒运丝线;更唆使暴室管事妈妈,将本该销毁的缎料私自贩卖出宫,中饱私囊。在局内,曾对下属宫婢进行迫害,导致其枉死宫中。”
崔佩感到极大的震惊,“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余西子罪恶滔天,奴婢岂敢胡言妄语?”
捉贼拿赃,当然不需要半月之久,可她要的是一击即中。哪房没有贪赃枉法的事,单就贩卖宫缎一件,并不能如何。然而再加上敛财、以次充好、谋害宫婢等诸多罪行呢?内侍监用这半月搜集司宝房违制、贪赃的罪状,不知凡几。捅到宫正司,惊动了太后,怕就不是丢差事这么简单了。
钟漪兰微扬起下颌,“崔尚服,因余西子而被迫害致死的宫婢,名叫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