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堂春(10)(1 / 1)
韶光眸光一凛,眼前不禁浮现了当时四房列队的阵仗。
若不是晋王无意扣押治罪,四房宫人同气连枝、齐聚殿外,不会让上面酌情处理,反而会让崔佩和钟漪兰有去无回。
所谓奴大欺主。换作皇后娘娘,钟漪兰的仕途算是到此结束,崔佩,怕是要和宋月容一个下场;可若换成是太后……崔佩在尚服局掌事八年,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能在短时间内就调动四房,光凭一个奴婢、一张嘴不够。司宝房在这件事情上是否推波助澜暂且不说,另两房怕也是居心叵测。
屋院里,宁霜几个人还在笑闹。
韶光谢过琉璃,回去取了一枚绣囊,然后悄无声息地独自走出院落。
绕过昭阳宫的抚仁殿,顺着广巷一直走,就是容慈门,在宫城的最西侧,告病还乡的老宫人和被驱逐的奴才都要从那里被送出去。寓意着西门走,离了宫,永远不能再回头。
冷清清的门洞,红漆剥落了一层又一层,彩画也只剩下斑驳的老铁锈,门钉还是黄澄澄的。地上野草丛生,负责守卫的奴才靠着红漆门槛打盹,偶尔有一两只飞虫,被他不耐烦地扇开,翻个身继续睡。
黄昏的日头在城楼上投下一抹剪影,韶光张望了一阵,瞧见月亮门一侧的赭色身影。
上了年纪的女人行动有些慢,李绣田却不同,嫁入军营,练就出来一副好身板,没有柴米妇人的温良昏沉,反而多着几分难得的英气和定性。
韶光走过去,李绣田挎着碎蓝花的包裹,正朝这边微笑。
“都打点好了?”
李绣田苦笑着摇摇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些年,跟着晋王在外,都习惯了。”
韶光垂眸,从怀里掏出绣囊塞进她的包里,“可后悔回来了?”
李绣田也不推辞,将挎包紧了紧,叹道:“晋王殿下早就对老婆子生疑了,就算不回来,也是迟早的事。这么走,真有些连累了我家那口子,可倒也保个周全。没啥遗憾,就是没赶上皇后娘娘的大丧,老婆子心里……”李绣田说不下去了,低下头,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韶姑娘,如今宫里头也就剩你这一枝。万事多小心。”
韶光鼻翼有些酸,伸手,扶了扶李绣田的胳膊。
她都知道。
从李绣田在麟华宫外对司衣房百般刁难,她就知道,晋王已经怀上铲除之心。当日对布帛的苛责,只怕是晋王的授意,拉拢崔佩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为麟华宫这最后一枚闺阀棋子做个了断。
“出宫之后有何打算?”
宫掖三十多年,年老色衰了,却不能衣锦荣归。往后风光不再,归于市井,可还能再适应平凡清贫的乡间生活……
李绣田却爽利地笑了,大力拍了拍韶光的肩膀,“离乡太久,老婆子也该回去看看。”
门廊的另一侧,站着一个矮胖健硕的男子。微秃的头顶,整个人都笼罩在夕阳余晖中,可身体笔直挺拔,笑容憨厚,就这么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