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1 / 1）

翠衣已经走了，望兰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

她的思绪在远方，曾经，已经逝去的岁月里……

——兰儿，你知道，娘为何要资助明烈吗？

——是，爱惜他的才情吧？！

被窥破心事的女孩儿羞涩地笑着，如春花初绽，似嫩蕊吐芽，那是她最美的年华，最纯的感情，初次在最亲的母亲面前坦露，只觉得幸福……

——不！凭心而论，娘，并不想。

——娘？！

——这一切只是你外祖的托付。

——……

——你听说过的，他的祖父曾礼部做过官，你外祖曾在麾下做过书吏……

——当年，外祖便是随他老人家一起出使海外的。

——那外祖有没有和你说过，就是在那次出使归来后，他老人家未受封赏便挂冠辞官了？

——没有。

——那次，所有回来的人，由上到下，都受到封赏，唯独你外祖，辞归故里。

——…………

——那是因为，明烈的祖父在途中做了件事，你外祖觉得此人不可深交……

……

——使团在海途中曾在一个岛上停泊，因为和岛民发生了冲突，全体被扣留。那个岛主有个女儿，仰慕我朝，背着其父和族人，私自放了使团，她自己亦为族人不容，不得不随团一起逃走。可是，在归途中，船遇到了风浪，船夫们认为这是船上有女子带来的不祥之事，要赶她下船，明烈的祖父不但不从中劝解，反而让手下在那位姑娘的饮食中渗了迷药，将人迷昏后弃之荒岛，任其自生自灭……

——外祖难道就没有……

——人微言轻……你外祖上岸后专门雇船到那岛上去过，结果，附近的渔民告诉他，那个岛，浪头一大就被淹掉了……

——为何不揭发？

——难哪！！

一串碧翠的手珠在母亲枯槁的手中，如冰似水，玲珑剔透，虽然不谙此道，望兰依旧看得出这手珠价值不菲。

——他们把这个塞在你外祖行囊中，若他出首，就指他为盗……

廖廖数语，道出了，多年的挣扎和不堪，虽历经几代人，其情其景，仿若就在眼前……

——看清了，这玉珠，每颗上都小米大小一点黑斑，这是那岛上的特产，只有那个岛上有这种玉……那位姑娘带在身边的珠宝都是此种玉……后来，你外祖听说，使团中的人把那些东西秘密变卖了，私分了银子……所以……

所以，没有人揭穿，因为他们都有份！

——还记得吗？上次回你外祖家，祠堂里有个牌位，只写了姑娘二字……

——记得。外祖还说，只要家里有一人在，这个牌位是一定要拜的……

——那就是那位姑娘的。

一个良心未泯又无力回天的小吏，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寄托内心的愧疚了！！

——那是他祖父的作为，并不能……

——知道，他家为何离开京城到了池州吗？

——他说是家里出了事儿……

——就是这件事儿东窗事发了，那位姑娘的父亲派人随着海外的使团来朝寻找女儿，朝廷震怒，他祖父害怕了，不等朝廷查问，就自杀了……

他父亲回了池州，往日故交都不搭理，带来的一些资财因为不会打理，或用或被骗或变卖……总之，不到一年便所剩无几了……你外祖知道消息去探望时，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挤在一间旧屋里，那情形，实在让人不忍看哪……

明烈父亲也听说过当年之事，所以，他没法接受你外祖的资助……却和你外祖一直来往……他父亲故去后，你外祖只能暗中资助他们……外祖大限前曾召娘过去，让娘暗中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娘，您不能因他祖上的事就断定……

——兰儿，明烈这人，我也是看了很久了，有才情，但其心太高，一心只在仕途，只怕为了晋身，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啊！

…………

虽然当时心中暗自懑忿不已，但日后的发展却无情的印证了母亲的担忧。

为了晋身，什么事儿都做得出……

他的确是……

回到池州后，她悄悄打听过，明家迁往京城时都没有对外宣扬，等到四邻八舍知道时，已是人去屋空……

望兰不知道，人的心思为何如此阴涩？！有求于她时，什么话儿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做……一旦发迹，立时翻脸不认，幸好当时，三杏把得紧，不然，她可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没想到，在表姐手里居然也有这样一串东西。

翠衣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透，只说是他人所赠。

这中间倒底有什么曲折呢？！

望半揉着眉心，觉得头越来越疼了。

窗外

一团团乌云正在向天顶推移，预示着一场风雨正在酝酿中……

明日去景儿那里吧！

望兰突然间非常想念那个让她既佩又怕的小妹来。

她轻轻拈起那串手珠，圆润的碧珠上，一粒粒小米大小的黑斑好象一只只圆睁的眼定定的，沉默的，与她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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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后，说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