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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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eoric
作者:疏影
一
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观澄坛之月影,窥见身外之身.实星已在天际,才问今心又何往?
月当空,朦胧的光照在大兴的屋顶上.寒鸦归枝,叫得无比凄凉,但是无人察觉.在乱世中活着的人们大多已经麻木,早无心注意所谓的"不详"之音了.而此刻,却有一素服的女子,无声无息的飘进了窗户.
"哎呀呀 ~ 我倒不知道七月殿下有从人家的窗户进来的嗜好啊 ~ "少女娇叹.
"麻烦郡主,把那'殿下'二字去掉."
"呵……生分了."少女一边自己给自己倒茶,一边笑着回答."那么把那个'郡主'也去掉吧,叫宁珂就好."
七月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的动作,等到茶满,才缓缓地说:"本来'七月'就是要做凡人的名字,虽然奇怪,总比以前的名字好."
"又不是第一次见……"少女轻轻捧起茶杯,似乎在捂手的样子."七月,的确是奇怪……但是亲切不少.不会对女神不敬吗?"说罢,淡淡一笑.
听到"女神"二字,七月轻轻摇头,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宁珂,朋友之间,需要尊称吗?"
"朋友吗……"少女用一只手端起茶碗,然后松开,碎裂的声音,她脸上却露出美丽的笑容."你看,我是没有心的,任何东西对我来说要舍弃都很简单."
女神低头看看杯子的碎片,然后笑了——略带讥诮,但是没有说什么.只要心里知道就够了,宁珂啊宁珂,你最不能舍弃的,其实就是你的心,说自己没有心的人,是害怕自己会有心.
"算了,我们怎么像是来吵架的呢?"宁珂捡起碎片,似乎认真又似乎心不在焉地拼好."七月来不会没有事吧?"
"我只是来告知一声,明年今天,就是赤贯降临之日."
宁珂眼睛一闪,面上却没有什么,笑着说:"还早嘛 ~ 七月又何必特地来说?"
"时间是不是紧迫,你自己心里清楚."七月没有落看那转瞬而逝的一闪,淡笑了笑."没有别的事,我告辞了."
"七月."
被叫住的人回过头,看见宁珂似乎不大愿意说出下一句,但最终还是问:"你是不是对宇文拓也这样说?"
"是."她不想隐瞒.
"你对宇文拓,是不是也像对我一样?"
"不是."
宁珂看着她,她在等答案.宁珂从不愿意说一些没有作用的话,她知道七月会告诉她,所以也就不再问.
"我把你当成朋友,但是把他当成弟弟."七月微笑,音落处人已不见,但是那笑容却似仍有一丝飘于空气中.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少女轻叹一声,"奇怪,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竟然连神州的东西都如此娴熟了的……?"
七月记得第一次见到宁珂,也是宁珂第一次见到她.那是五年前,宁珂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当然,只是肉体.
要做小女孩很辛苦吧,七月笑.
所以七月看到宁珂的时候,宁珂正在把一只狗大卸八块——原因是它惹得她不愉快.看到血液和内脏,宁珂小小的脸庞露出的笑容,就像是普通女孩在母亲怀抱里的笑容一样甜蜜,然后她听到一个声音,非常轻柔.
"不要杀狗,实在不高兴,去杀人好了."
七月就这样出现在宁珂面前,宁珂没有惊讶或是恐惧,反而是那句话,让她微微有点生气的样子:"我要杀谁,你凭什么管我?"
"我当然管不到你."七月微笑.
"你是谁?"宁珂的笑容又变得很甜蜜,像是天真的小孩子刚刚注意到一个陌生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来赐予你这个小恶魔力量的,你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了 ~ "宁珂扬起天真的笑脸,顺便眨眨眼睛."我为什么不相信呢?"
七月在心里摇摇头,在我面前装是无用的.她俯下身去,摸摸宁珂的脸蛋:"真可爱呢,看来你很会挑选附身的对象哦 ~ 妮可."
那一刹那,这个女孩像是变了一个人,刀一样的目光盯在七月身上.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样干脆的回答,让七月稍稍有点意外,然后她笑了:"我们来做个交换,我知道你的目的,所以我可以给你提供情报,也可以让你在这个神州九天结界下借助一些力量."
"那么,你要什么?"
"你让我看到一场隋末勾心斗角的战争,就足够了."七月淡淡说出理由,仿佛毫不在意.
女孩轻点头:"原来如此,我来神州之前就听说,神都是很无聊的."
七月笑了,她想自己这样做,也许的确无聊吧.她只是想让这个魔族的女孩知道,神州的"神"并未和魔有什么区别,甚至,比魔更可怕.或许这天下无论人和魔都是没有错,而错的只有神罢了.
"不过,我也会把所有对你说的话告诉你的敌人,所以胜负就看你的智慧了."七月对宁珂说.
七月知道宁珂向来对自己的智慧很自负,她也相信宁珂甚至希望有这样一个挑战,于是她看到女孩笑了,笑得和刚才一样可爱天真:"我们算是合作伙伴咯 ~ 但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七月突然想起《诗经》里的几句,或许正适合形容将要来临,不,应该是已经来临的乱世吧.她看尽了人间庙宇里对她的卑躬屈膝,看尽了神坻的宴席上的奢华,她的淡笑里含着很少人能看出的讥诮,她已经厌恶.
厌恶了她本来的名字,所以——
"七月,叫我七月好了."
"七月吗……没听说叫这个名字的神呢."怀疑的眼神.
"名字不过是称号而已."
"好吧."宁珂再次恢复小孩子的天真,"我是宁珂,独孤宁珂.你想必已经知道."
树下是血,红色得刺目,但是丝毫未沾染两个人的衣衫.阳光透过树隙变得一缕一缕,和树影一起映在两个人的脸上.
七月在那一时刻突然觉得茫然,因为时间是无法停止流逝的.
宁珂告诉七月,她不喜欢"独孤"两个字.
"我觉得这是很漂亮的名字."七月说.
"我也这样想.但是,我有时甚至恐惧,这名字好像将我嵌到它里面去一样……"
七月笑了——宁珂竟然会感到恐惧,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名字只是称号罢了."她再次这样告诉她.
宁珂没有再说什么,大概她自己也觉得这样莫名的恐惧很无聊吧.但是七月却轻轻地悲哀:名字,通常总是要揭示一个人的结局的.
独孤宁珂,妮可.
"你为什么要找上我?"宁珂后来又问,她知道七月不止是为了看一场人间的戏剧.
七月沉默了一会,决定说真话.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圣洁."
七月没有看宁珂,但她知道她在笑——"圣洁",这两个字好像和魔族永不着边.七月轻轻地掠过宁珂身边,低低地说了一句.
"无论你做什么,都记住你真正的心,宁珂."
二
打透生死关,生来也罢,死来也罢;参破名利场,得了也好,失了也好.只是万丈红尘之中,却如何自拔出泥沼?
七月也记得第一次见到宇文拓,但是宇文拓没有看见她.那是十五年前,宇文拓的名字还是杨拓.
黄沙漫扬,铁蹄声声.七月躲在远处的树后,看着人数差异巨大的交战双方——庞大的陈国军队,和只带了十几个人的隋之太师.
七月轻笑,她知道胜者会是谁.
她看着陈的将领一声指令,尘土飞扬得像是要遮住天.七月摇头:送死,全部是白白送死.七月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
目光一转,她就看到了那个少年.
少年披着斗篷,即使距离遥远,七月还是看到了他那古铜色的发丝,蓝黑的双眸,看到他的斗篷随着万马奔驰而来的风剧烈抖动,看着他手上剑.
少年没有表情——笑容,怒容,悲容……任何表情都没有,在狂风中,他静静地挥出那一剑.
但是那一剑的结果却不平静.
巨大的声响,大地裂开的声音,七月看见密密麻麻如蚂蚁的陈国军队,也如蚂蚁一般地溃灭.七月没有看那把创造奇迹的剑,她看着那个少年.
她原本以为少年会问那个老者: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