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Ⅶ幕【白花恋诗】（1 / 1）
他握着她的手，体温沿着皮肤重叠的地方一波一波的传来。
他的体温比记忆中要低，甚至有些微凉，却能让她的心觉得有热流窜过。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他站在树下，她坐在树下。
旧校舍的花园环境出乎意料地好。树荫下凉风习习，夏虫鸣叫。
科琳就坐在这样的树荫下，一头乌丝被风拂起又乖顺地披回肩膀上，有几根调皮地勾在她拿着烟的手腕上，轻轻地摩擦着他的肌肤。
“呵呵……”她勾起嘴唇，忽然笑了，“我从来凑不知道，『剑帝』已经善良到会关心敌人。”
“……”
他经历了长久的沉默，然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
“莘蒂，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
夹着烟的手指蓦地松开，科琳猛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
他比记忆中更为俊美。
接近银白的苍金色发丝在空中舞出凌乱的步伐，或许是因为长期不见光而略显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下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额前的碎发盖住了一只右眼，左眼的眼脸微微下垂，勾勒出一种颓废到妖异的俊美。
在这样的容颜面前，无论何种语言都显得那样苍白，无论什么形容词都显得那样无力。
他的眼睛，是高贵的紫罗兰色。那样清透的色彩上却是笼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拨开层层的迷雾，看到的是无边的寂寞和深邃的伤痛。
或许是因为他出现在阳光下，那种吞噬一切的黑暗气息倒没有那么明显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
“是你那把‘外之理’贯穿我的胸膛之前呢，还是之后？”
“！”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他耳里却和响雷无异。抓住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在白皙的肌肤上烙下了一圈红痕。
他的嘴唇忽然抿得很紧，清透的紫罗兰色变得混沌起来，眼睛也彻底睁开，露出了里面无声的痛。
科琳别过头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你弄疼我了。”
他闻言松开了手，后退两步，依旧沉默。
明明他身上的温度比空气中要低上很多，可是为什么在他放手的时候她反而觉得寒冷呢？
“呼……”科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仰起脸，对他微笑。
“我们又见面了，『剑帝』先生；好久不见，莱维。”
她的笑容很浅，前的几乎要让人人为那是哭的前兆。
“你希望，我用哪个来和你打招呼呢？”
“……”惜字如金的他垂下眼帘，终于肯开口了。
“我不知道。”他这样回答。
“……”
科琳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忽然开始笑。
“哈哈哈哈——！！”
笑声并不大，可是带动着浑身的颤抖，看起来和狂笑无异。
许久之后，她似乎笑够了，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腹部，一耸一耸地颤抖着双肩。
“……莱维，我敢保证，你再这样继续闷骚下去，以后一定找不到女朋友。”
“……”他仍旧沉默着，只是那细长的剑眉因为某个词语而互相靠拢了一点。
“呐，莱维。”她扬起笑脸，轻轻地扯了扯他衣服的下摆，“陪我坐一会好不好？”
缓缓眨动的眼睛里面带着某种光芒，她的神情好像是渴望得到糖果的孩子，执拗而纯洁。
——这个动作，一如十年之前。
他的神色忽然复杂了起来，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与她练剑之余倚靠着休息的情景。
科琳盯着他的侧脸，仔仔细细地看。
她的偷窥太过张扬，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他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放大的正脸，淡淡的神情似乎可以用“疑惑”这样的词语来形容。
“……你在看什么？”
科琳弯了弯眼睛，几乎是立刻给出了答案。
“莱维，你变帅了呢！”
“……”
看着他错愕的神情，科琳又笑了。
然后，她伸出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揽住他的双肩，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喂——！”
她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透过衣料传来了一阵痉挛和颤抖，然后前所未有的大声叫了出来。
“……莱维，你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啊…………”不知道是应答还是惊讶，他这样应了一声。
“很凉啊……你的体温。该不会是没有好好吃饭吧？”
“……你真奇怪。”莱维沉默了一下，忽然吐出了这样的话语，“……我明明……你……即使是那样，你都不会恨我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科琳的声音显得闷闷的，因为这样，反而听不出情绪，“我们只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我，为什么要恨你……”
“……是么……”
“但是……”科琳的双手加重了力道，纤细的手臂勒的他发疼，“不安还是有的……莱维站在对面，而我……只能将你视为敌人……所以，现在的你既然不是『剑帝』，那么……借我靠一下吧……”
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已经完全蜕变成美丽女性的女孩，莱维动了动最后，然后抬起手，迟疑了一下，揽住了了她。
清风从两个人的身边掠过，“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首迷人的催眠曲。
科琳终于从情绪化的激动中冷静下来，缓缓地起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莱维，为什么？”
“哦？”
“为什么要加入『噬身之蛇』？为什么要走上『修罗之路』？为什么……要看着约修亚成为『白面』那个家伙的人偶？”
“……”莱维看了她一会，忽然勾起了嘴角。
那笑容淡淡的，转瞬即逝。
“莘蒂，你长大了。”叹息一般地，他这样说道，“以前的你，是不会想这些的。”
“……”
“你是如何理解『人类』这种存在的呢？”
“……在时间的长河中，人类只是组成‘世界’的一部分。就如一粒滩边小石、任海水翻弄而已。每时每刻要提防着被‘吞噬’的危险，每时每刻都要小心海浪的激打……一旦失去了『国家』作为支柱，那么‘人类’将一无所有。”
“就是这样，所以，我宁可化身修罗。”
“呵，这还真是让人云里雾里的回答。”科琳勾起嘴角，一双绯色的眼睛里面笼罩上了如他一般的薄雾，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感情，“我们的理由是一样的，但是恰巧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而已……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你的思维比以前完善了很多也迅速了很多……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将你摆在对等的敌对位置上了。”
他留下了这样的话，然后站起身，灰色的风衣随着动作摇动，然后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下次见面，大概就真的是敌人了。『地狱傀儡师』究竟能为『噬身之蛇』带来怎样的威胁，我……拭目以待。”
他抬脚欲走，可是却没能成功离开。
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风衣，阻止了他继续前行。
他没有回头，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模糊不清，可是脚步却如她所愿地停住，没有强行挣脱。
——平时不能说的话，今天就有机会说了。
脑海里闪过了那台机器莫名其妙的占卜结果，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了。
“莱维，我喜欢你。”
“！”
他仍旧没有回头，可是这次的僵硬甚至能通过衣摆传达到她的心中。
“……为什么？”
许久许久，她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为什么啊……你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你，还是为什么告诉你‘我喜欢你’呢？”
“……”
“如果是第一个问题，你是在明知故问。‘莘蒂喜欢莱维，莘蒂长大嫁给莱维好不好’？这句话，我重复过很多遍了。你当成小孩子的玩笑也好，认真也罢，总之……没有原因。”
“……”
“如果是第二个问题的话……大概，是不想再一次错失和后悔吧……”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像是哀叹，淡淡的，如同哭泣。
“……在我失去了妈妈，失去了爸爸，失去了莱维的情况下，我遇到了一个姐姐。强行地给我冠上了她的姓氏，强行地把我从孤独里带出来，对我的反抗置若罔闻。”
“很温柔，也很霸道，明明有那样高贵的气质却总是用奇奇怪怪的表情和举动来破坏。她是我……在成为‘科琳’之后最想守护的人，也是最喜欢的人。”
“但是……我对她的态度非常不好。”
“她叫我妹妹的时候会拒绝，她想要亲近我的时候会躲开，总是对她十分抵触。”
“不是没想过要告诉她事实，但是那个时候，我想，没关系的，反正还有时间，以后再说吧。”
“但是……她死了。我从没想过她会死，我甚至没有叫过她一声‘姐姐’，也没有告诉过她，我究竟……有多么喜欢她。”
“只是一眨眼，继‘莘西亚•拉赛尔’之后，‘科琳•亚尔珍特’又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次，甚至没有吐露过一次真心。”
“所以……这次我不希望再留下任何遗憾了。”
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经历叙述完，她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然后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到了树上。
“莱维，你可以走了。下次见面，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
她听见了衣物摩擦所发出来的细碎的声响，不是远离，竟然是接近。
他的气息蓦地接近了她，一双修长的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然后……
“！”
她猛地睁开眼睛，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容颜近在咫尺。
嘴唇上温温的触感告诉她，现在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可是他的力气是出乎意料的大，肩膀被捏得有些发疼。
——如果说，这一刻能成为永恒……
她闭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十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哭泣。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滑进了喉咙。
“……莱维，普通的安眠药对我不起作用。”她低沉着声音，叙述着这一事实。
“我知道。”他垂下眼帘，遮去了所有的表情，“所以，这不是‘普通’的安眠药，我下的也不是一人份——安心地睡一觉，然后……把一切都忘掉吧。”
“呵……莱维，这算是温柔……还是残忍……呢？”
“……”
特殊的安眠药已经开始生效，她的视野模糊了起来，可是嘴里却依然在继续说话。
“……真是的……让我睡在这里……你就不怕我……着凉……么？”
意识的最后一刻，是盖在身上的突如其来的温暖。
“莘蒂，再见——再也不见。”
如同预言一般的低喃，伴随着脚步的声音，那个孤寂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午后温暖的阳光中。
＝＝＝＝＝＝＝＝＝＝＝＝＝＝＝＝＝＝＝＝＝＝＝＝＝＝＝＝＝＝＝＝＝＝＝＝＝＝＝
TAT难道我真的不能做后妈？虐不下去啊口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