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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十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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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竞买者:

两先令银市。

(狄龙的伙计摇着手铃。)

伙计:

当啷!

一个声音:

多付了一先令八便士。

查尔斯·艾伯塔·马什:

想必是个处女。气儿挺足。蛮干净。

贝洛:

(抡起拍卖槌重重地敲了一下)两先令。低到了家的价钱,这简直跟白扔似的。有十四个举手的,摸一摸,检查一下她的部位。尽管用手摆弄。这长了茸毛的皮肤,这么柔软的筋,这么嫩的肉。要是我那把金锥子在手头就好了!而且奶水也挺足。一天能挤三加仑新鲜的奶。是多产的纯种,不出一个小时就能下崽。她老子的产奶纪录是四十周之内产两千加仑纯奶。嗬,我的宝贝儿!央求一下!嗬!(他把自己姓氏的首字C刺在布卢姆的臀部。)行啦!地地道道的科恩牌!两先令还给涨多少,先生们?

浅黑脸男子:

(用假嗓子)一百英镑整。

众声:

(放低嗓门)拍卖结果归哈利发了。哈伦·拉施德。

贝洛:

(兴高采烈地)好吧。让他们统统都来吧。窄小而毫无顾忌,只及膝盖的短裙,裙裾掀起,露出一抹白色宽松裤子,乃是强有力的武器。还有那透明的长袜,笔直的长长的棱线直伸到膝盖上端,再系上鲜绿色袜带,很投合城里玩厌了的人那种想别开生面的本能。要学会穿路易十五式后跟足有四英寸高的鞋,走路时忸忸怩怩,装腔作势。还得会行希腊式的屈膝礼,挑逗地撅起屁股,大腿丰腴匀称,双膝端庄地并着。朝他们发挥出你的全部魅力吧。勾引他们去沉溺在蛾摩拉的恶习中。

布卢姆:

(把羞得通红的脸藏在腋窝里,口叼食指,傻笑。)哦,我现在好容易才明白你暗示的是什么了!

贝洛:

像你这么个阳萎的家伙,除此而外还能做什么?(他弯下身去,边盯视边用扇子粗暴地戳布卢姆臀部那脂肪很厚的褶皱下面。)起来!起来!曼克斯猫!这是怎么啦?你那卷毛的茶壶哪儿去啦?要么就是什么人把它铰掉了吗,你这鸟儿?唱吧,鸟儿,唱呀。软搭拉的,就跟在马车后面撒尿的六岁娃娃那物儿一样。买只桶或卖掉水泵。(大声)你起得了男人的作用吗?

布卢姆:

在埃克尔斯街……

贝洛:

(讽刺地)我绝不想伤害你的感情,可有个肌肉发达的男人在那儿顶替了你。这叫作形势逆转,你这年轻的相公!他可是个粗壮有力的剽悍男子。咳,你这窝囊废,要是你也有那么个满是疙瘩、瘤子和瘊子的物儿就好啦。告诉你吧,他把浑身的劲头全使出来啦。脚对脚,膝对膝,肚子对肚子,乳房对胸脯!他可不是个阉人。屁股后头像荆豆丛似的扎煞着一簇红毛毛!小伙子,等上九个月吧!哎呀呀,它已经在她肚子里上下翻腾,蹬蹬踹踹,又咳嗽什么的!难道这还不使你气得火冒三丈吗?碰到痛处了吧?(他轻蔑地朝布卢姆啐口唾沫。)你这痰盂!

布卢姆:

我深深受了凌辱,我……要去告警察。索赔一百英镑。竟然说得出口!我……

贝洛:

有能耐你就去告吧,瘸鸭子。我们要的是瓢泼大雨,不是你那毛毛细雨。

布卢姆:

会把我逼疯的!摩尔!我忘记了!饶恕我吧!摩尔……我们……还……

贝洛:

(冷酷无情地)不行,利奥波德·布卢姆。自从你趴在睡谷里,在睡眠中度过长达二十年的夜晚,一切都按女人的意志改变了。回去瞧瞧吧。

(老睡谷隔着荒原呼唤。)

睡谷:

瑞普·凡·温克尔!瑞普·凡·温克尔!

布卢姆:

(脚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鹿皮靴,手里拿着一杆锈迹斑斑的鸟枪。他踮起脚尖,用手指摸索着。面容憔悴,骨瘦如柴而胡子拉碴的脸,对着菱形窗玻璃凝视,然后喊道)我看见她啦!是她!在马特·狄龙家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夜晚!可那件衣裳,绿色的!她的头发染成了金色的,而他……

贝洛:

(愚弄地笑着)你这猫头鹰,那是你闺女哩,正跟穆林加尔的一名学生在一起。

(米莉·布卢姆,一头金发,身着绿衫,足蹬细长的凉鞋,听任蓝色头巾被海风吹拂得翻卷,甩开情人的双臂,惊奇地睁大眼睛叫着。)

米莉:

天哪!这是爹爹啊。可是,哦,爹爹,你怎么苍老成这个样子啦!

贝洛:

变啦,对吧?咱们的什锦柜,咱们那张从没在上边写过字的书桌,姨姥姥哈格蒂的扶手椅,是按古代大师的作品仿制的。一个男人和他的男友们在那儿养尊处优。王八窝。这也好嘛。你有过多少女人,呃,在黑咕隆咚的街上拖着脚步走,跟在她们后面,瓮声瓮气地咕哝着,使她们兴奋起来。怎样啊,你这男妓?跟踪那些捧着一包包食品杂货的规规矩矩的太太。向后转吧。我的公鹅啊,你和母鹅是半斤八两。

布卢姆:

她们……我……

贝洛:

(尖酸刻薄地)我们的鞋后跟将踩着你从雷恩拍卖行买的那条仿制的布鲁塞尔地毯。他们跟顽皮的莫尔胡闹一气,捉她裤子里的雄跳蚤,把你为艺术而艺术冒雨抱回家的那座小小雕像一下子砸个粉碎。他们把你收藏在尽底下那只抽屉里的秘密全暴露出来。他们将把你那本天文学手册扯碎,搓成擦烟斗用的纸捻儿。他们还往你从汉普顿·利德姆那家店里花十先令买来的黄铜炉档里啐唾沫。

布卢姆:

是十先令六便士。卑鄙无赖干下的勾当。放我走吧。我要回去。我要证明……

一个声音:

宣誓!

(布卢姆攥紧拳头,口叼长猎刀,匍匐前进。)

贝洛:

是作为一名房客,还是一个男妾呢?太迟啦。你既然做了那张次好的床,其他人就得睡在上面。你的墓志铭已经写好了。老家伙,可不要忘记,你已经完蛋了,被逐出去啦。

布卢姆:

正义啊!整个爱尔兰在跟一个人作对!难道谁都……”

(他啃自己的大拇指。)

贝洛:

要是你还有一点点自尊心或体面感的话,就死掉并下地狱去吧。我可以给你点珍藏的陈年老酒,你喝了就能跳跳蹦蹦地往返一趟地狱。签下一份遗嘱,将现钱统统留给我们!要是你一文不名,那么就偷也罢,抢也罢,横竖你这混蛋就非得把钱弄到手不可!我们把你葬在灌木丛中的茅坑里。那儿有我嫁过的继侄老卡克·科恩——一个该死的老痛风患者,诉讼代理人,颈部不断抽筋儿的鸡奸者。还有我另外十个或十一个丈夫,不管这帮鸡奸者叫什么名字,反正你都将跟他们死在一起,浑身龌龊,窒息在同一个粪坑里。(他爆发出含痰的朗笑声。)我们会把你沤成肥料的,弗罗尔先生!(他嘲弄地吹口哨。)拜拜,波尔迪!拜拜,爹爹!

布卢姆:

(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我的意志力!记忆!我犯了罪!我受了苦!

(他于哭起来。)

贝洛:

(讥笑)哭娃娃!鳄鱼的眼泪!

(布卢姆丧魂落魄,紧紧地蒙起眼睛,脸伏在地上哽咽着,等待着当牺牲品。这时,传来丧钟声。行过割礼者披着黑围巾的身姿,着麻蒙灰,伫立在饮位墙旁。M·舒勒莫雏茨、约瑟夫·戈德华特、摩西·赫佐格、哈里斯·罗森堡、M·莫伊塞尔、J.西特伦、明尼·沃赤曼、P·马斯添斯基,以及领唱者利奥波德。阿布拉莫维茨导师。他们摇着手臂,呼唤着圣灵,为哀悼叛教者布卢姆之死而恸哭。)

行过割礼者:

(他们边以阴郁的喉音唱着,边往他身上撒死海之果,没有鲜花。)以色列人哪,你们要留心听!上主是我们的上帝;惟有他是上主。

众声:

(叹息)那么,他走啦。啊,对。对,正是这样。布卢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没有?是个古怪家伙。还有个寡妇。是吗?啊,对。

(从寡妇殉夫自焚的柴堆里,升起橡胶樟脑的火焰。香烟像棺衣一般遮住周围,逐渐消散。一位宁芙从栎木镜框里走了出来。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轻飘飘地穿着人工着色的茶褐色衣服,钻出她的洞穴,从枝叶交错的几棵紫杉下经过,站在布卢姆旁边。)

紫杉们:

(叶子叽叽喳喳)是姐姐。咱们的姐姐。嘘!(柔声)凡人!(亲切地)不,可不要哭!

布卢姆:

(软绵绵地在枝叶下匍匐前进,浴着透过枝叶缝隙射进来的阳光,威严地)落到这么个境地。我早就觉出会是这样的。习惯势力。

宁芙:

凡人!你在一堆歹徒当中找到了我。跳大腿舞的,沿街叫卖水果蔬菜的小贩,拳师,得人心的将军。穿肉色紧身衣、道德败坏的哑剧演员,在本世纪最叫座儿的歌舞节目《曙光女神和卡利尼》中跳希米舞的俏皮漂亮的舞女。我藏在散发着石油味的粉红色廉价纸页当中。周围是俱乐部的男人们那些老掉牙的猥亵之谈,扰乱乳臭未干的小青年心情的话语,以及各种广告:透明装饰图片,按照几何图形制造的骰子,护胸,专利品,经疝气患者试用证明合格的疝带。有益于已婚者的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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