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嗯,找江兰去,去她家呆一会儿就回来。你现在哪也别去了,今天是大年三十,换身新衣服,保国前两天送你的那件呢子大衣今天穿上吧,今晚和他一起去他家看看他的父母,他还有个奶奶岁数挺大了,一直念叨你。母亲认真地说着走向衣柜,从里面抱出一只大纸盒子打开。你看,这呢子质量多好。
我不去,我到他们家干什么?肖晨不知道温保国什么时候给她送来一件大衣,更没想到母亲没有和她商量,就自作主张地收下,还让自己穿上到他家里去过年三十。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和温保国的关系是板上钉钉了吗。
母亲很温和,肖晨,你坐下,今天妈妈要和你好好谈一谈。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跟我谈什么,是不是你觉得咱家欠他温保国的人情,就想用我来还,不行,我不同意。他送的衣服千万别动,过节后我要退给他。你跟妈好好说说,为什么不同意,他脾气好,人又本分、老实,家里条件也不错。你们又是一起进厂的,在一起这么多年,应该是互相知根知底的。你看他要个头有个头,论长相也是白白净净,五官端正的,哪一点都挑不出毛病。就是因为在一起这么多年,我都对他没有一点感情,所以我才不同意嘛。肖晨拿过那纸盒子重新放好。哪有两个人一开始就有感情的?感情是两个人在一起慢慢培养出来的。母亲脸上已经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我们在一个车间都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培养出一点感情来,以后也不可能有感情。妈,我说你就别操我的心了。肖晨的眼光看向别处,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决心。你今年都二十五岁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能不操心吗?你看咱家的情况,什么事情都要指望你。你找不好对象,将来咱家可怎么办呢?你看人家保国,你两次有病,你妹妹那次腿摔坏了,都赶上他来帮忙,如果没有他,你想过后果吗?可是人家从来没有向咱们家提出过任何条件吧。你看,咱家遇到难事、大事都靠人家保国帮忙。这样的对象你都不要,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母亲压住心中的火气,尽量保持着温和的态度,但不满已写在了黑沉沉的脸上。
妈,我知道咱家欠他的,咱们可以给他点钱,多给点。
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是钱的事吗?人家保国这一年多的心血给点钱就算了?要不是你的原因,人家凭什么这么跑前跑后,出钱又出力。地震那年夏天那么热,他一趟一趟给咱家送冰块,上个月那几天多冷,他一趟一趟去医院给你爸送鸡汤,送排骨,那不是都是因为你吗?
是他自己愿意的,我没有让他那么去做,再说了,我刚才答应今晚要和我爸一起纪念他过去的老战友。父亲今年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她认为这是最好的拒绝去温保国家的理由。
母亲不屑地说,战友?还战友呢,那些国民党反动派队伍里的人算什么战友哇?死就死了,有什么可纪念的!你爸还是不吸取教训,我可告诉你,那些话传出去把你们都当成反革命抓起来。要不然毛主席说,过个七、八年就要搞一次特殊时期,就是对你爸这种人说的。
妈,都打倒“四人帮“了,你怎么还这么说话!你不能这么说我爸和他那些死去的战友,他们保证了国家的统一和完整。他们打日本人也是被日本人打死的,就应该纪念!母亲不等她说完,把手里的衣服扔在了床上说,我不管那些事,我就问你保国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肖晨把横在床上的纸盒子摆好说,我爸现在病的这么厉害,咱们应该让他心里舒坦。再说我又不是没有暗示过温保国,我一直都对他爱搭不理的,已经表明对他的态度了,他非愿意那样去做,我也没办法。反正今天我是不会去他家过除夕夜的。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保国对你,对咱家有这么大的帮助,这么大的贡献,你都一点不感谢人家吗?
我当然感谢他啦,可是这跟和他搞对象是两码事,我真的很感谢他对咱家所作的一切,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来换咱家欠他的情。可是实在没有我为他可做的事,即便这样,也不能让我和他搞对象呀。
行,你不愿意和感情扯在一起,就不扯在一起,那你今天晚上去他家,就算是代表我们一家人对他表示一下感谢,这总可以吧?
妈,今天晚上不行,初四可以去。今天晚上为什么不行?一年到头了,你到他家谢谢人家也是一种礼貌吧。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妈,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大年三十,是全家团圆的日子,我去他们家算是怎么回事呢?我不管那么多,我已经答应保国了,他一会儿来接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母亲有些气急败坏。肖晨看着母亲的脸感到很陌生,如果说,以前母亲对她说温保国的事,她只认为是母亲出于良心想要回报他,而现在却是有点又一次被卖掉的感觉。她对母亲说,妈,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去的,以后永远都不会到他家去的!
母亲突然扑上来,狠狠地给了肖晨一记耳光,声音像拉响的警报一样,突然而又尖利的嚷道:滚!你给我滚!就当我没生过你。肖晨冲进自己的房间,迅速穿好衣服,拿上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冬季的风像刀子似的刮的脸上生疼,天并不晚是风雪把天刮成昏暗。凛冽的北风正在呼啸着带来一场大雪,这场雪是突然降临的来得很猛,雪烟横飞。走在路上,疾速而强力的寒风吹打在脸上又麻又疼,马路边和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层白雪,街道和楼房都笼罩在一片昏暗迷茫的雪色中。站在马路旁,回头望着身后的楼房,风雪中每扇窗口都映照出温暖的灯光。而自己家里的那几扇窗户的灯光格外明亮,明亮的反而失去了温暖,马上就是团圆之时自己却被赶出了家门。她突然想起四个字:丧家之犬。她无奈地冷笑了一下,笑自己像一条丧家犬在这每年一度的除夕之夜,在这全家团圆的时候独自在大街上流浪。阴霾的天空中飘下来的雪更大更密,刺骨的寒风轻易地穿透呢子外罩和薄薄的小棉袄。她把自己细长的脖子用毛线围巾重新围好,双手插进兜里。她的心情坏极了。现在自己走动中的城市像是都盖上了厚厚的棉絮,只是这些棉絮下面没有温暖,只有冻得坚硬的楼房和街道,还有冰冷的心。
除夕的北京城,万巷皆空,就连平时最热闹的商业街——王府井大街也是一片寂然。马路上车辆稀少,街面上偶见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也在快马加鞭地往家赶。肖晨在考虑着该去哪里度过这个除夕之夜。回家就意味着屈服,决不能回去。回到宿舍去?那儿什么都没有,除了躺在床上睡觉,连一口开水都没有。现在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有钱也没有地方买东西。站在冰天雪地中,饥饿像西北风一样开始在她的体内呼号。想来想去,在这个年关口上,能去吃饭、过夜的地方只有一处了,那就是去江兰家。
第二十七章 较量
更新时间2011-7-21 20:00:20 字数:6217
江兰是肖晨中学三年的同桌同学,两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说的同学加朋友。江兰的父亲是军人,常年不在家,母亲不工作两头照顾,但在过年过节时经常都不在家过。在去江兰家的路上,肖晨很自私地希望江兰的父母都不在家,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住在她家了。她来到江兰家的楼下,看到她家的灯还亮着,这让她放下一份心。
江兰!江兰!这是她们多少年的习惯,只要肖晨来找她,都是先在楼下叫两声,然后就往楼上跑。肖晨跑到三楼,门也为她打开了。
哎哟!死东西你还露面呀?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在门口姐儿俩亲热地搂在一起。我还要说你呢,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去找我?肖晨对江兰说,你知道我多想你吗?是不是我要不来,你就不去呢。哪儿呀,我给你打过多少次电话,都找不到你,不是病了,就是住院了,住在哪儿接电话的人也不清楚,你让我怎么去找你?昔日的同学相见格外高兴。快进屋!
屋里除了江兰的妹妹江影,还有一个男的。江兰介绍说这是她朋友叫刘重一。又对她的男友说,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中学同桌肖晨。大家互相问好后都坐下。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江兰问肖晨。一言难尽,有时间我再跟你慢慢说吧。有剩饭吗?快给我拿来不用热,我现在是饥寒交迫什么也顾不得。妹妹江影为她端来了不太凉的花卷和炒土豆片。肖晨边吃边说,春节这几天我都要在你这过了。
太好了!我家里人少,做饭都没情绪,我和江影老凑合。你别吃剩饭了今天人多,咱们好好做顿年饭吧。江兰高兴地说
江影接过来说,还得多做几天的,省得天天做饭太麻烦。
大家一起到阳台上把部队分给家属的东西整理了一下,鸡、鸭、鱼、肉外,还有两只野兔子。这毛茸茸的东西让他们很犯难,左看右看四个人都不会收拾这东西,又怕臭在家里,索性扔掉。四人一齐动手很快就开始进入正题了。两个煤气灶,四个火眼儿同时工作。鸡、鸭、鱼、肉的香味,把四个年轻人干活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这边在厨房忙着做饭,那边开始打扫卫生。在这欢快的气氛中,肖晨暂时忘掉了心里的不愉快。
酒足饭饱后趁刘重一和江影看电视之际,肖晨简单地把自己今天为什么到这里来的缘由和这两年中所遭遇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但她没有提被关起来得那五十天,那是心底不敢触到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