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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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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电铃响起来,这令人心惊肉跳的铃声过后,楼下传来工人们惯常的粗鲁的说笑打闹。肖晨在房间里犹豫徘徊着,不知自己该如何走出这间屋子。她像贼一样,把门轻轻地打开一道缝,躲在门后偷听着走廊里的动静。技术办公室的人最先走完,知识分子都是文邹邹地关门锁门,轻手轻脚地离开。车间行政办公室的人也在锁门,他们总爱在下班后谈论工作上的事,给人的感觉他们的工作十分繁忙。最后离开的是支部办公室的王昌龙副书记,他边走边清理他的喉咙,如夜半乌鸦怪哓,接连朝地上吐出了两口痰,都那样掷地有声。他脚下穿的是这里浇铸工发的那种翻毛大头鞋,走起路来踢哩趿拉跺得楼板咚咚响,听到他的鞋底声踩在快要结束的楼梯上,肖晨才小心地探出脑袋。确定上白班的人都走光了,现在这座楼里没有人,她快速跑下楼,跑向更衣室。

这个时候更衣室里也没有人,她赶紧换好自己的衣服离开更衣室从后门溜出车间走出厂区。踏上少有人走的小路,她稍微定了一下神。现在自己该往哪里去?车站那里肯定有很多人在等车,而且有不少认识她的人,她不能过去。还回家吗?她在问自己。她无法想象回到家里面对的是什么。母亲肯定知道今天自己将要发生的事。可她不向自己透露一点消息,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家里等待她的只有冰冷和锥心的尖刻。她马上作出决定;要离开这里,离开家。她绝不能让党支部给她办那种流氓小偷“学习班”!真那样的话,就太丢脸了。被办了“学习班”自己还有脸活着吗?一旦决定离开,她就像一只受到追捕将要灭绝的麋鹿,紧张到了极点。她抄小道朝宿舍楼一路狂奔。她要趁大家都还不知道自己就要被办“学习班”前,趁宿舍楼里的人都去吃饭没有回来之前,回到自己的宿舍里拿上所需的东西离开这里。宿舍里有她的通讯录,衣箱里还有自己存的几十元钱,她气喘吁吁地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后,一刻都不敢停留,更加紧张小心地从楼里溜出来。

走出宿舍楼,拐进居民区她稍微放松点,因为这地方人多,只要她绕着走绝不会碰上熟人的。为了保险起见,她步行两站地才坐上车,尽管她不想回家,但她还是习惯地坐上了回家方向的汽车。

汽车在她家的楼下停住,望着那几扇熟悉的窗户,她思想斗争的很厉害。这时她才觉得自己其实对家是这样依恋,她很想下车回家去,她想妹妹和弟弟,想身体不好的父母,想趴在自己的床上大哭一场,她太需要父母来帮助自己度过这个难关了。可是这都只是她个人的一相情愿,只能去想,而决不能去做,她不敢。她知道父母一辈子都在小心谨慎地做人、做事,生怕卷入政治运动中去,他们要保证自己身上没有政治污点,才能保证这个家庭的稳定与安全,才能让子女有前途。政治斗争的年代让很多人失去了应有的亲情,他们过分相信党组织,是那种把组织原则看作高于一切的人。她的父母也能像革命的老前辈那样,在革命的洪流面前大义灭亲!那黑洞洞的窗户,像逼视着她的眼睛,让她清楚已经有家不能回了。

当她紧赶慢赶坐上地铁,到了苹果园时,才意识到除了去大院的班车,自己都不知道该坐哪一路汽车能到那里,也不知道那一站的站名是什么。现在天已经黑了,班车也已经没有了。站在这荒郊野外,四周一片漆黑,一阵风吹过,树梢上响起呜咽声,她感觉自己像一只风里的病鸟,一股绝望的凉气从心底升起。不能在这里等待,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返身飞跑奔向不远的地铁站,希望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回城里。

地铁离开灯火辉煌乘客稀少的车站,驶进黑暗的长长的轨道向着下一站飞速奔跑着,轰隆隆的响声在震荡着,如同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坐在空荡荡的地铁车厢里,脑子里也是空荡荡的,她希望这趟车走得越慢越好,最好能走到明天早上。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怎么过,自己在哪里下车才合适。前方到站的地点是终点站北京站….清脆的报站声充满了整个车厢。她心头一亮,对,到北京站去,那里人多可以过夜。

从地铁里走出来是北京站广场。这里算是北京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还有长长的一夜在等她去熬,她不想马上走进北京站大厅。她很想到处走走,但又有些害怕。长了这么大第一次一个人晚上单独在外面“刷夜”,这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来得这样仓促,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她只能束手无策又无可奈何地面对。

肖晨从小生长在机关大院里,父母称大院以外的孩子为“野孩子”不许她去接触,就连在学校上学时,班里的同学都很自然地分开玩儿。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出生地是这样陌生,除了熟悉常去的北海、景山、天安门、王府井就只有这个北京站了。而北京站的周围是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在北京长了二十二年,只是在几年前由父亲带着去过一次前门的一个什么商店买皮鞋,那商店挺大的却设在一个胡同里。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走进过北京的胡同。现在她也只是站在胡同外面朝里望一望,那些胡同又深又黑像一条张着大嘴的黑色巨蟒,让她不敢向里迈一步。

她围着北京站的周遭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抻着脖子向那身边深不可测的胡同里看;胡同口有一个公共厕所,昏暗的灯泡有如一颗枣般大小,一股股的尿臊味就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紧挨着厕所就是有人居住的低矮的小平房,几拃长的窗户里透出很暗的光线。如果是一天以前,她都不会去想住在这种房屋里的人会是怎样的生活。而此时因自己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无聊的心绪,使她对居住在小胡同的人感到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那些人家。她觉得那每一盏灯光下都会有一个互相关心、互相在意的很温暖的家庭。他们的父母一定都是那种不会让儿女受委屈“护犊子”的父母,那种能为自己的儿女不顾体面地去和任何人大吵大闹的父母。也可能他们生活有些窘迫,但做他们的儿女们一定很轻松愉快,因为父母们真的能竭尽所能地保护他们,比如为了儿女们的政治前途不惜一起编谎话蒙领导。

她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心里很酸楚。这是在流浪?还是在逃亡?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今天晚上不回家就意味着以后再也不能回家了!是否应该回去赢得家人的谅解和帮助呢?一想到母亲那副对党组织如同对待至高无上的神灵一样的敬畏神态,她的心脏立刻就收缩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大。她无法说服自己让自己转身走上回家的路,但她又反复地告诉自己不该在外面过夜,特别是不该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过夜。她怀着极其矛盾的心情在北京站的周围不停地走着,路灯下她踟蹰的影子一会儿是踩在脚下的一团黑色的云,又像是受到惊吓卷缩在脚下的怪物,一会儿又直挺挺地躺在树下,像一具从埃及法老墓里拖出来的木乃伊。

春天的风像在张杨自己可以行使的权力而越刮越猛,到处都听得见它在急躁地发号施令。从胡同的院子深处不时地传来一些物件叮哩咣啷的撞击声。春天的风又因为自己缺少冬季刀子一样的冷峭,而在穿过前面那几棵杨柳树的树梢时,发出长啸般的呜咽声。春天的风像无人理会的弃儿,发疯般的狂吹,吹乱了肖晨的头发,更吹乱着她那颗不安的心。

无限彷徨间,北京站《东方红》的钟声响起。向那尖顶的华丽大钟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了。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喧闹的城市开始沉默。肖晨认为自己该回到北京站,那里人多,这时只有混乱的地方才能给她安全。

北京站大厅人声鼎沸,灯火辉煌,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这是一个永不入眠的地方。肖晨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黎军还在自己的身边,用他的微笑,甚至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淡淡的上海药皂的气息来环绕着自己。而一觉醒来,自己却成了一个糊里糊涂没有归宿的沦落人,还要准备在这里的某一个角落同这里所有的盲流一样“刷一夜”,她心里难过极了。在这个地方过夜她既紧张害怕又有些抹不开脸面,终归在她的心里,她始终都拒绝与这些人为伍。

站在北京站的大厅里,就站在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她想起黎军的脸憋得像个紫茄子,左臂被绷带吊挂在胸前,拘谨却假装大方地走向她时的情景,那一幕就像是刚才发生的事一样。他就站在那里对她说他叫黎军,是总后大院的现在重庆当兵。你看,我的前腿瘸了,帮我拿出钢笔,对,就这个兜。他就站在那里,用黑色的钢笔把她告诉他的电话号码和通信地址写在了他军大衣的里子上。

肖晨站在那个地方不想走开,她觉得黎军也站在那里,就站在她的对面,她一走黎军就会不在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像被钉子钉在那里一样,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感觉有人碰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同志,请你让一下。她怔了一下,发现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正在清扫地面。她想起自己应该马上找到一个今晚能过夜的地方。由于站的时间太长,她的两条腿像两根棒锤一样硬硬的,走起路来像没有上足发条的玩具熊。拉着两条僵硬的腿,她要让自己快一点走到头天下午和黎军一起等人的地方,那是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这里这里人也很多,刚刚被清扫过的地面上没有什么赃物,只是空气有些污浊,劣质的烟草味儿很浓,不过这还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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