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我把蛮赌放到床上，蛮赌一身软绵绵，头耷拉着，仍是昏迷不醒。我痛哭起来：“蛮赌你个王八蛋，你不是人！蛮赌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期豪，快去叫医生，快去，快去！”
孩子们都起来了，见事态不好，跟着齐声啼哭。期豪听见吩咐，哭着撒腿跑出去了。春叔弄来了姜汤，我不由分说给蛮赌灌下去。我们守着蛮赌，无计可施心急如焚。当医生跟着期豪赶到时，天已经亮了，蛮赌也已醒过来，他发着高烧，胡言乱语。医生给蛮赌打针用药，不久蛮赌在呻呤中沉沉睡去了。
蛮赌躺了三天，我只得向老板请假在湖边照顾他们。这几天时间里，我体验到蛮赌的艰辛，要支撑如此一个家委实不容易，虽说春叔期豪能帮些忙，然毕竟有限，春叔不用护理已难得了，期豪还小，况且还要上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放学后做些家务已难道可贵，我不敢去想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蛮赌能坚持下去吗？如果是我，我真没把握。真的，我倒现在也回答不了自己。
蛮赌身体很虚弱，但已能起来。那天晚上，春叔蛮女和孩子们都已睡去，我和蛮赌陪着烛光相对无言。终于，蛮赌开口了，他说：“蛮牯你明天上班去吧。这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你病还没有完全好，我过两天再去上班吧。”我说，我确实放心不下，老老少少一家人，他一个病人如何照顾得来。
“我没事。”蛮赌执着地说，“病去如抽丝，一天两天哪里能完全好，得慢慢调理。你不要因为我耽误工作，我要告诉你，现在你那份工作比什么都重要，蛮牯，你应当明白，不单单是你要工作，我们更需要。”
“我在想，蛮猪死掉了，我们今后该怎么办？”我忧心重重地说，“我们两个人要养活七个人，谈何容易啊！春叔无法自食其力，蛮女每天得花一百多块钱中药费，期豪上学要钱，期秀期锋将来也要念书，前景暗淡啊。”
“难当然难，可是难也必顺勇敢面对。”蛮赌说，“只要我们俩咬紧牙关齐心协力，什么坎会过不去呢？穷人家有穷人家的过法，日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蛮猪给孩子们留下一笔巨资，日后他们上高中读大学学费有了着落，免了后顾之忧。春叔呢，只保证他不挨饿受冻就行了。蛮女的药费，现在还有指望，就是蛮牯你的工资。至于些米油盐日常用度，我应该可以勉强对付。老天要断我们后路，我们不能束于待毙，必顺精打细算过日子，以度难关。”
“事情决不简单，如果说度过一道难关便万事大吉，那么我有信心，问题是我们天天都得度难关，一关不过便要前功尽弃。蛮赌，我不晓得我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还是要旧话重提，把孩子们送回安城去，分散到各个家庭去负担，我们俩打工挣钱支持他们。”
“好了，不要再说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和他们在一起！如果那一天我死掉，那么，蛮牯，到时麻烦你送他们回安城。”蛮赌不高兴地说，“兄弟们死掉了，他们的家境你也看见过，我们怎么可以送孩子们回去拖累老人呢？我们怎么能向兄弟们交待？再说了，蛮女往哪里送？春叔又往哪里送？让他俩流浪街头吗？蛮牯，我想我们不能给亲人们有所帮助，就也不要给他们添累赘。父老乡亲们生活已经够艰辛，我们别去打他们主意。我还是那个意思，等孩子们长大成人，再送回到他们公公婆婆身边。”
“可是，蛮赌，我们是平凡人啊，结婚生子成家立业那些事要拥有才不枉人生啊，你......”。
“别再说了，我是单身主义者！”
“对不起，可我不是啊。”我期期艾艾地说，“如果有一天我退出了，请你理解并原谅我，我......。”
蛮赌瞪了我一眼，我说下去了。他叹息一声，站起身走进卧室睡觉去了。
我呆呆地坐着，无所适从！
桃李树之74
生活还要继续，我们只能勉强振作，我们可以无所谓，但是要为春叔，蛮女和孩子们负责。我们就在悲伤苦闷中来到了年关前。我们像夫妻俩，蛮赌扮演母亲角色，我是父亲，共同努力维持支撑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祝老师，我们能够坚持下来，裴小姐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啊，别说那三十万，三百万，单是两万块和六万块，就给了我们坚持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好人命不长，也许是真的。我身边的好人统统死了，客家诸蛮，丁叔，阿明阿彪，裴小姐，不都死了吗。哎，在秦首们眼里，他们却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人群不同，好坏准则绝然不同，所以说人世界是不存在好坏是非标准。祝老师，您笑什么呢？什么，您认为我不是人！哦，是的，我不是人，我是牛马，不连牛马还不如，是蝼蚁！
日子还得过，除了心情糟糕外，其实那小半年还算过得顺利。因勤勤恳恳忠于工作，成绩斐然表现出色，老板额外开恩，又给我长了三百块，厂里包吃住外，一个月拿一千五元工资，我是相当心满意足。在这一块，我也要感激裴小姐。蛮赌呢，耕耘着两亩菜地，顺带捡收废品捞捕鱼虾，除去养家糊口外，居然还节余几百块钱.当然，蛮赌活得很累，身心疲惫，他是拿生命在拼啊。
一年一度过年关，虽然对于过年早已麻木，但是历史规律无法抗拒，只好硬着头皮去过。不过过年也有一个好处，可以忙中偷闲，回味往昔；平时太忙了，连坐下来好好喝杯酒的功夫都没有。周未若不加班，我便到湖边去帮忙，上集市卖青菜鱼虾，也送废品到回收站。
年三十日，我们忙到下午五点钟才收摊回去。春叔在期豪的协助下已把年夜饭准备好了。孩子们穿上了新衣服，高兴极了，只有蛮女依旧如故，虽说也穿上了新衣服，却丝毫看不出过年的喜庆。期豪兴奋地催促我们：“蛮赌叔，阿舅，你们快去洗澡换衣服，我们等着你们吃饭呢。”我们不能扫孩子兴，忙去除旧迎新。当我们洗漱好时，热饭热菜都摆上桌了，春叔，蛮女和孩子们也已正襟危坐，等着我们入席。蛮赌笑容满脸地给孩子们发压岁钱，他说，“你们收好，新年时想买些什么就去买什么。好了，放了鞭炮吃团圆饭.”爆竹声里，孩子们一齐对我说：“阿舅，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我早有准备，忙掏出来分发给他们，但是说：“你们这些小鬼头，蛮赌叔给了你们还不够。肯定是期豪的主意。好了，新年快乐，开始吃饭。”
“那是一顿愉快晚餐，孩子们的兴致带动了我们。不过孩子毕竟是孩子，他们很快饱了，跑出外面去玩耍；蛮女也跟着出去了。桌前是蛮赌、春叔和我喝着酒。边喝酒边聊些闲天。
蛮赌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走过来了不容易，为跨入新一年干杯。也为新一年里祝福。”
我笑笑，只是喝酒。春叔也笑笑，跟着喝酒。
“我想我们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蛮赌说，“我是求之不得，只怕蛮牯你心有不甘？”
“碌碌无为地过一生，我确实不甘心，死不瞑目。”我实话实说。
“当然，您有抱负的人。”蛮赌同情地说，“是我们拖累了你。哎，蛮牯，等来生吧。”
我默然，我想也只有等来世。凭我目全状况，好好活着已经蛮不错了，也不是怪孩子们，主要是怪自己太无能。祝老师，您想连一份象样工作都找不到，还谈追求理想，简直笑死人。
“我一直在想，我们两人真要一起吊死在一颗树上吗？”蛮赌说，“那样太不值得了吧？蛮牯，你的想法是对的，你应该去结婚生子成家立业。这个家有我足够了，我只要使日子平平淡淡过得下去就好了。蛮牯你呢，应该注重自己的人生，有你拥有人生，兄弟们也会感到欣慰。”
“我也想过，但若真退出，我有何脸面去见兄弟们？再说了，像我这样丑陋的老男人，有哪个女人会嫁给我。”
“你又不是完全撒手不管，每个月拿出三五百支持我们就行了。”蛮赌说，“你太看扁自己，年纪才二十五六，怎么好自称老男人；至于长相倒是次要的，人们不常说心灵美才是真正美嘛。当然心急硬求也不行，一切随缘吧。我相信肯定会有女孩子看上你，你多留心注意。如果真有，你千万别错过，要好好珍惜。你结婚生子时，我也替你高兴。”
“好了，不切实际的事情别讲了。”我苦笑着说，“还是说说新年，过年后有什么打算？”
“嗯，我仍去骑摩托车载客。”蛮赌说，“赚点外快补贴家用。单靠两亩地远远不够。”
“骑摩托车载客太不安全，还是继续捕捞些鱼虾上街卖，反正要去卖青菜，顺着方便。”
“蛮牯，你还不晓得呢，这湖政府承包给私人了，老板姓许。有一回我下湖网鱼，被巡逻队抓住了，带去见许老板，我才明白湖里的鱼虾不能捞，我的行为属于偷，按惯例要罚款，至少5000元。我没办法呀，只好把处境讲给许老板听，许老板是有良心的人，把我放了，并吩咐巡逻队，准许我以后照常下湖网鱼。许老板人家有义，我们也得有意，所以过年后不网鱼了，骑摩托车载客自食其力。”
“若是许老板同意，继续......。”
“那可不行，人家也是花了本钱的；长年累月下湖抓鱼，怎么好意思。”蛮赌说，“载客也可以，卖完菜后干，顺便也好捡废品。”
......。祝老师，我们花了一个半小时，三个人喝掉两斤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