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归来(1 / 1)
原氏一族的族长以及宗老们来的第二天,原家来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原牧白看着那个大步走进来的中年壮汉,脸上的表情似惊似喜,有些恍惚,不知是在梦,还是在现实。
中年壮汉的容貌与原牧白有七分相似,身形魁梧,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灰色长袍,看着就象是个平平常常的人,但眉宇间自有一份顾盼自雄的风采,那是久经沙场,带兵的将帅才有的威仪自信。
“牧白,不认识舅舅了?”中年壮汉看着一身孝服的原牧白,眼眶微红,十年未见,宛如隔世。
“舅舅。”虽然原牧白一直坚信舅舅李杭没死,可是毕竟那只是他心中的一点痴念,如今人真站在面前,自是喜出望外。
等李杭拜祭了老太太,请进内堂。原致亭拱手与李杭行礼,嘴角边寒暄的笑容带着几分尴尬,“舅兄。”
李杭斜睨着他,冷哼了一声,并不与他见礼,甩袖在一旁径自坐下,目光环视一周,程心妍和董筱瑶不认识,其他人虽然多年没见,依稀还能辨认的出来。
原致亭笑得苦涩,知道纵使再过去十年,李杭对他依旧不会谅解的,轻叹一声,在一旁落座,开口问道:“舅兄,阔别多年,别来无恙?”
“那些虚伪的客套话不用多说,今日我是来看我外甥的,不是来和你叙旧的,我们也没有什么旧可叙。”以前看着老太太的份上,李杭还给原致亭几分面子,如今老太太故去了,李杭才不会给他面子,毫不客气地道。
原致亭脸上的表情愈加的尴尬了,端起茶杯,假装饮茶。
原牧白把程心妍领到李杭面前道:“舅舅,这是我娘子妍儿。”
“妍儿?”李杭皱眉,“我记的是叫如儿,怎么改名字了?”
“舅舅,这件事稍后让相公给您解释。”姐妹易嫁之事,过去了一年,当事人之一的程心如也已故去,程心妍想着给她留些颜面,没有直接说出来,行礼委婉地道。
“好好好,你不必多礼,我来得匆忙,没有准备见面礼,这玉佩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权当我这个舅舅送你的见面礼,你别嫌弃。”李杭取下腰间悬挂的玉佩递给程心妍,对程心妍要比对原致亭客气的多。
玉佩入手温润细滑,是上等的好玉,李杭却还要说不是好东西,不知道他是在说客套话,还是有意说给原致亭听的反话呢?程心妍笑笑,也不费心去揣摩,行礼道谢,“谢谢舅舅。”
“李大哥。”原致轩姐弟俩上前给李杭见礼。
“二妹,三弟,多年不见,你们可还好?”李杭对原致轩姐弟也很客气。
原致轩姐弟笑道:“托福,一切安好。”
待家中小辈和李杭见了礼,原致堂问起李杭为何十年不曾有音讯,才知当年李杭路遇盗贼,镖被劫了,人不慎跌落山崖,头部受到重创,奄奄一息,被一位路过的校尉所救,醒来后,前尘往事尽数忘记,不知道姓甚名谁,无处可去,就改名换姓,跟着校尉去了边关。那校尉见他武功高强,为人忠厚,就把妹妹许配给他,如今李杭已有了两个儿子,长子李鸿今年六岁,次子李濡今年两岁,两人的名字是李杭忆起往事后改过来的。过关虽没有打仗,但也不平静,时有小打小闹,李杭上阵杀敌,奋不顾身,屡建奇功,积功做了将军。去年岁未,他调回京城,头痛病再犯,经过太医的精心诊治,脑中的淤血渐渐散去,李杭记起陈年往事,重返临安,探访原牧白。
谈及往事,几番唏嘘。
李杭问起老太太因何故去,原致亭连连咳嗽,暗示众人不要细说,这家丑不便告诉李杭。那知原致堂看了他一眼,这事早闹的众所周知,岂能瞒得住人?没理会他的暗示,说出了实情。
知道皮氏成了妾,李杭并无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早已知情。原致亭这时才恍然明白过来,当年为何李杭并没有强烈反对他“娶”皮氏了,原来老太太早就将事情告诉了李杭,苦笑,说不定这事还是李杭的主意。
当听到原致亭要将原牧青兄妹认在李氏名下,李杭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怒目而视,义正词严地道:“原致亭,你再如何的薄情寡性,背信弃义,我只当当初我爹识人不明,错将妹妹许配给你,可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的寡廉鲜耻,要将一个不守妇道,没有贞洁的贱妇的儿子过到我妹妹名下。原致亭,你究竟还要如何羞辱我们李家?”
原致亭羞愧,低下头,无言以对。
“李大哥请息怒,我大哥已经知道此事不妥,早已打消了这个念头。”原致轩看了原致亭一眼,目光复杂,若是当日真让原致亭如愿,把原牧青认在了李氏名下,今天面对李杭的责问,真不知道要如何的回答?
李杭冷笑,嘲讽地道:“原致亭,一个处心积虑气死你生母的毒妇就该杖毙,你到好,哼哼哼,好个菩萨心肠。原致亭,你这个家主当得可真令人钦佩。”
原致亭被嘲讽的无地自容,那里还说的出话来,手抖了一下,茶水倒了些许出来。原牧青兄妹何曾见过有人敢这样对待原致亭的,心中不忿,可瞧着李杭气势威严,却又不敢多言,缩在一边,只盼着别被迁怒。
原致轩虽然也很恼原致亭所作所为,可兄妹情深,她还是舍不得他被李杭如此数落,使了个眼色给程心妍。原牧白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如今有了这么强有力的撑腰人,程心妍巴得李杭替原牧白出出气,本想当作没看到原致轩的眼色,可是转念一想,原致亭毕竟是原牧白的生父,不能太让他失面子,扯了扯原牧白的衣袖,小声道:“相公,舅舅一路辛苦,请舅舅去厢房休息一会吧。”
“还是娘子考虑周道。”原牧白轻声赞了一句,上前对李杭行礼,“舅舅,您一路辛苦了,有什么话改天再说,牧白先陪您进去休息。”
程心妍的声音虽小,可李杭听的清楚,也不愿让这些小辈为难,就接受了她的好意,随原牧白去客房休息,他还有话要单独问原牧白。
原氏一族从来没有承认过皮氏是原致亭的填房,这原氏这一房要分府,家产自然应当全归嫡子所有。两日后,李杭、程理,以及原氏的族长,几位宗老和三老太爷主持分家。在老太太灵前分家是不合适的,可原致轩说,老太太一定很愿意看到家产传到原牧白手中,所以众人就同意在老太太灵前分家。
原家这座老宅和原家八成生意,以及老太太和李氏的都留给原牧白,原牧青分到了一个铺子、两个庄子和两成的生意,分给原牧红三个铺和三十亩田地以及十万两银子。
李杭宣读了分家书,宣布从今日开始,原牧白与原牧青各起炉灶,以后两家人两家事。他对家产的分配还算满意,算是对得起他过世的妹妹。老太太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满意这个结果。原牧青和原牧红虽有不甘,可是无人撑腰,他们闹都不敢闹。家产是分了,不过搬家要等老太太入土为安后才搬。
李杭如今贵为将军,临安城内的官吏们自然要巴结他,他也要去祭拜一下父母及妹妹,再见见旧日的朋友,处理一下李家的老宅,因而仅在原家住了四天,等家分好后,就搬了出去。
六月初一,天微亮,灵柩抬出了原家的大门,哭声起,哀乐阵阵。路上,亲朋好友摆路祭来送老太太,孝子贤孙依礼要一一叩谢,这一路拜下来,别说女眷们支撑不住,就是男人们也跪的膝盖疼痛。
好不容易灵柩出了城,程心妍轻舒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原牧白没有上马,转回来,跪在慈缘面前,叩头道:“岳母大人,小婿不在家中,娘子烦请岳母多多照顾。”
“妍儿我会照应,你不必担忧,快起来吧!”家中虽有下人伺候,可原致轩怕程心妍年轻不知轻重,万一闹起小性子来,下人劝不住,特意去莲溪庵把慈缘给接了来。方外之人不管俗事,可女儿永远是母亲的牵挂,更何况程心妍身怀有孕,身边没有长辈照应,慈缘实在是不放心,就没有推脱,于昨日进府,就近照顾女儿。
当然接慈缘来照顾程心妍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家中有外男在。景燃是原致亭的救命恩人,原家就算有事,也不能亏待恩人,赶恩人离开,依旧让他在家中住着。虽然客人住的院子有门出入,不会与程心妍碰面,程心妍只需打发下人照应着他的一日三餐,但毕竟人住在府中,多少有些不便,有长辈在,也就不会惹来旁人的闲话。
“谢谢岳母大人。”原牧白叩了个头,站起身,看着程心妍,“娘子,你在家里要好好保重,不要挑食,多吃点东西,补品要按时吃,不要嫌苦。”
“我知道了,你别这么啰嗦。”程心妍撇撇嘴,“你也要好好保重,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原牧白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又走到李杭面前,跪下叩头道:“舅舅……”
“你这孩子有事你说事,别跪来跪去的。”李杭伸手强行将他扶起。
“舅舅,我送老太太上山就回。”
“我会在临安城等你回来。”李杭看了一眼程心妍,“外甥媳妇有亲家太太照顾,你也别挂心,路上自个当心,别往你爹面前凑。”
“我知道了,舅舅。”原牧白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等原家的人走远,李杭送程心妍母女回了原家,略坐了坐,喝了杯茶就告辞离去,在大门遇到了景燃。两人打了个照面,景燃认得李杭,李杭却不认识景燃,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