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萧雪是第一次走出国门去比赛,越是临近比赛地点她的心里越是惴惴不安起来。好在,基地里的各个队伍中花样队因认输较少与浩浩荡荡的游泳队同乘一架航班。
一路上有哥哥和众多好友陪伴,虽然心里面紧张却也能够互相开解,互相打气。
走出机场,萧雪就看到一番异国的风景。
天气爽朗,温度也刚刚好,正是樱花飘落的时节。
花瓣像雨一样落下来,都说樱花最美丽的时刻是樱花雨的壮观场面果然是落英缤纷。
跟着众人走上车,她拖着自己不算沉重的行李又想起了那天她走上开往基地的班车是的情景,此情此景尚在她心里深深刻印。
现在自己上车的情景岂不是与那天相同吗?
不同的是这身边的人和自己的目的地。
她的目的地已经不再是昨天的小小基地,而是今日的全亚洲,等到下一次,她再看到席菲的时候,她就到了最终的目的地——全世界了。
不知不觉中,她的梦想渐渐长大,变得更大,更大了。
是野心?是欲望?
或许吧,她确清楚的知道自己心中有一股小川汇集成了大海正磅礴涌动。
亚运村里,她们的住所很不错,是一栋栋世界各国风格的别墅,宽敞而明亮,众人各自按建筑的具体面积分组居住。
萧雪自然是与罗笑纹,阮玉她们住在一起,紫藤却也是与她们同组而居的。
萧雪看紫藤不紧不慢,驾轻就熟地整理衣物和用品,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出来旅行的而不是参加一个重要的比赛。
这份从容,萧雪自问还并不具有。
真正比赛的时间还剩五天,这其中,她们每天有规定的时间进行适应性训练,训练时间不长,因为每个国家的参赛队伍都有固定的训练时间,而且来此比赛的队伍并不少。
席菲当然没有来,她本就不是亚洲国家的人,她的实力也并不止于世界地区性的比赛。
所以,要再一次见到席菲,要在单人项目中与她相遇就必须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萧雪很清楚这一点。
眼前的比赛,她的对手不仅是紫藤与阮玉,还有日本的本土选手,那位号称最强新人的——百合。
萧雪看过她单人项目比赛时的影带,听说过她的丰绩,看到过她的照片。
一切能够掌握的信息她都已经掌握在手,熟记于胸。
百合却完全不认识萧雪。
在这亚运村里当然没有别国的人会认识像萧雪这样默默无名的人。
萧雪不在意这些,即使她终于知道紫藤在别人心中竟然有不小的竞争力,纵使她第一次看见紫藤全力跃出水面的水位有多么高。
她不在意,因为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这些,她都能够做到。
因为,她看到百合的眼神——充满锋芒与锐利。
完若一柄出世的利剑发誓要成为千古名剑一般。
这样的眼神激起了萧雪心中的执着和倔强,使她胸中的那片海翻腾得更汹涌了。
即使前一秒心中仍有惴惴不安,但是,现在的她已完全不同。
“我们再试一次。”萧雪的口气坚定,随即听到水花炸开的声响。
王指导站在池岸边,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出声,“我早就说过了,这个是集体的托举动作,双人比赛里只凭陈成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把你平稳地托起的,如果把动作改变成陈成在下面为你借力使你高高跃起就简单多了。”
萧雪无语,陈成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温柔,满是包容与和顺。
他当然并不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坚持是无意义的,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稳当地托举起她。
只是,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执着,他明白她的执着。
因为,他们拥有同样的执着。
若不是因为有着这一份执着,他想他早已放弃了这个梦想了。
“堂堂的一个大男人去练花样游泳!可笑!”几乎所有人都给下了这样的评语。
真的很可笑吗?
萧雪深深望了他一眼。
水声再次响起时,萧雪从水中高高跃起,从水下给她力量的人是陈成。
亚运村里有一片青绿环绕的春色,萧雪抬眼看枝桠上,一簇簇的绿清新了她的心胸。
虽然说比赛是在四月,但四月其实已将尽了,空气中弥漫了一种夏日微风的味道。
这里的夏天来的很早呢。
人造的湖泊里也自泛起自然的清新柔和,河塘里竟然还有大片大片的荷叶。
“可惜夏天还没来,否则就能看到荷花了。”萧雪与陈成并肩走过,他们的身上还背着包,头发湿湿的,应该是刚训练完毕。
陈成听萧雪说得兴奋,也注意到那片荷叶。
那里不是就有一个花苞吗!
他想告诉身边的萧雪却又发现那多小花苞被淹没消失在大片的荷叶之中。
两人仍是漫步,陈成很自然的将萧雪搂在怀里,萧雪也没有拒绝。
她的脸上没有羞涩与不安,两个人相依在一起的画面很协调,仿佛这两个人已经相识很久很久,相偎很久很久。
她喜欢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是男人特有的味道,喜欢他不经意地望向自己,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捕获自己的身影,喜欢他把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肩上,像是担心自己会消失一样。
她从来没有向谁说过,但心里却早已认定了,是他给予了她力量与勇气。
“我还记得,去年在全国大赛上第一次出场。”陈成突然开口,“那时候我已经在基地练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参加比赛,男子参加花样游泳很可笑,真的很可笑是不是?”
她听他说着,抬头看他的脸,他脸上却有释怀的笑意。
她却不知道他的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如果这次比赛没有成绩,他就要服从父亲的意思回去接手家里的生意,这是他们的约定,男人的约定。
他在心里苦笑,没有人知道他的家世吧,放着家业不要却参加花样游泳。难怪父亲会怒火冲天了。
“你现在站在这里就是胜利者。”她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眼角眉梢,他不羁的眉隐藏着他快乐与开朗之外另一种性格,隐藏着他心中的一股欲望。
他才不要靠家里的背景,不劳而获的得到别人的尊重!
因为他知道,那些尊重与敬畏都是假的。
如果没有了家里的庇荫,他陈成在别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一定要成功,用自己的双手!
她踮起脚把脸凑过去,轻轻地吻他的唇。
他微微一怔,她的眼神清明,仿佛能够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无法忽略各自心中的情绪,他们紧紧地相拥。
这是他们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如此亲近,这是她的要求而他和他都做到了。
此刻,他们相拥。
在,比赛前的最后一天。
是的,明天,他们将共同面对——他们命运转折的一天。
远处,大片大片的荷叶里,那一朵小小的花苞微微颤动。
竟然静静绽放了。
那宛如少女初恋时双颊边的淡淡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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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路口,简直就是杀人路口。”田蜜原本依靠在手臂上的脑袋突然耸立起来,脸上的神色既惊讶又害怕,眼睛直瞪着电视新闻。
“嗯,我也听说了,一个月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我们以后过那个路口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了。”陈成口吻关心非常,边说着搂了搂身边的萧雪。
“你们说的是基地门口那个十字路口?”萧雪满眼疑惑望向陈成。
陈成点了点头,“主要是因为路口红绿灯的时间间隙太短的关系。”
“今天这么开心,说这些事干什么?”叶简与季思帆人未到声先到。
“哥哥来拉!”萧雪喜上眉梢,豁然站起来寻找叶简的身影。
“小雪,恭喜了。”
“恭喜了。”
叶简与季思帆笑得高兴,给萧雪与陈成递上礼物。
“季学长,哥哥太客气了嘛。”
陈成随即示意服务员开席。
“哥哥先敬你一杯。”叶简举起斟满了酒的酒杯。
“谢谢哥哥。”萧雪举起酒杯。
“萧雪,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用橙汁敷衍?”季思帆轻轻抢过萧雪的酒杯给她换上了一杯啤酒。
萧雪怔怔看手里的酒杯笑得无奈道:“我不会喝酒的。”
“我来。”陈成从萧雪手里接过酒杯,“小雪和我都是冠军。”向着叶简举杯。
“好!”叶简神色豪迈,两人相互举杯,杯中的酒在众人的眼里越来越少,既而消失。
两人都一口气喝下满满一杯。
“这杯是我敬萧雪的,恭喜她得到亚运会单人亚军,双人冠军。”季思帆也拿起酒杯,又看向陈成补充道:“叶子已经向你敬过一杯了,这杯是萧雪的,你被抢哦!”
“小雪,你这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杯酒你非喝不可。”罗笑纹与阮玉笑盈盈相劝。
陈成虽然心里担心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扫了大家的兴,只得给萧雪倒酒。
“够了,够了,很多了。”萧雪看陈成手里的杯中酒越看越心惊,又看看叶简和季思帆,她接过酒杯,“今天豁出去了。”闭上眼,一仰头竟一口起喝光了杯中酒。
众人一阵起哄,一阵鼓掌。
“这次小雪表现得这么出色,真是连哥哥我也没有想到。”
“哥哥也得到冠军了,小雪还没有恭喜你呢!”她顿了顿,“还有季学长的冠军,阮玉和笑纹的双人季军,蜜蜜地第四,哦,还有晶晶和欣欣,也都进了前八……”她一个个祝贺,声音却越说越轻,竟而哽咽。
“哥哥,你别只顾着吃,看, 雪姐姐都被你惹哭了。”晶晶教训起哥哥,拦着他吃东西。
“我知道了啦,不许你教训我,我是哥哥吔!”
萧雪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姐姐是高兴,高兴……”看向叶简,叶简微微一笑,“做哥哥的要多迁就妹妹,欣欣,以后都不可以欺负妹妹了,知道吗?”能平凡的做一对兄妹是多么幸福。
“是呀,晶晶也要对哥哥更好一点。”她总是一味的向叶简寻求庇护,都没有报答过什么。
“别搞坏了气氛嘛,来,叶子,我陪你喝酒。”
“看来你今天决定要帮萧雪挡酒喽。”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萧雪转头一看,心里一惊,“紫藤姐……”
“冲你还叫我一声姐姐,我今天是没来错。”她放下手里的行李箱,看她的样子已经整理好行李准备离开基地了。
“萧雪,我紫藤佩服你。今天你单人虽然拿的是第二,但是你要赢百合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与萧雪互敬一杯之后,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紫藤姐……”萧雪微微叹气。
她认输认得干脆,离开走得潇洒。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萧雪心里突然那有了说不出的感慨。
“紫藤姐……”
基地果然是一个可以成就一个人又可以很快的遗忘一个人的地方。
从前威风如紫藤,无名如自己,竟然在短短一天里整个调转过来,
萧雪在一天之内名声鹊起,转眼间,见她的人都称呼她“雪姐”了。
“雪姐,陪我出去玩好不好?”身后有声音响起。
“我不是说过了,不要叫我雪——是你呀!”看到来人是陈成,她的声音也变得欢乐了。
“做姐姐的感觉如何?”
“咦——你也来开我玩笑。”
“小雪,你说我们到哪里去玩好呢?去唱歌好不好?”
“好呀,要不要也叫上……”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成摇头拒绝了。
“就我们两个。”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神神秘秘的。
萧雪只是甜甜的笑。
比想象中更令人心跳的轻吻,只有两个人,两手相握在各自耳边轻唱情歌,四目相交凝视着对方。
相互依偎,这感觉比站在亚运会冠军领奖台上更幸福。
“小雪……”
“嗯?”
“嫁给我。”
“啊?!”
萧雪仿若受了电击,突然站立起来。
“你——”
“我不是开玩笑的。”陈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这——”她既欢喜又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样太草率了,你的父母……”
“是我娶你,又不是他们娶你。”他轻轻抓住她的手。
看着那枚璀璨的钻石戒指缓缓穿过自己的无名指,萧雪的心里虽然高兴得难以言喻却又有一股不安升起。
“我的家世……”她脸上显现出明显的犹豫,“怎么配得上——”她摁住他的手,低着头没再说下去。
陈成轻轻拨开她摁着自己的手,“我担心自己配不起你才是真的。”
萧雪抬头,只看到他明亮而充满期待的眼睛。
她终于大方地伸出手,欢乐漫溢,柔情漫溢。
两颗不安而充满期待的心在这样的黑暗里终于贴近。
不安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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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无语,缓缓行来,相依相偎,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此时此刻,任何甜言蜜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基地的大门已经在望,门外却没有往常的安宁,争执声不断传来。
声音虽然响,但萧雪和陈成却仍是充耳不闻。
正走进基地大门的时候,吵声却骤然停下了。
“萧雪!”
这个声音是——爸爸!
萧雪心里一阵惊恐,突然停下脚步。
“小雪,这个人你认识的?小雪,小雪……”
萧雪怔怔站在原地,既不回头,也不答应。
身后那个人却走近,一把拉起萧雪的手臂,“拿钱来!”
陈成只觉得原本靠在自己肩膀的小雪微微一颤,一只手突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她颤颤而又缓慢地转过身,轻轻叫了一声。
“爸爸。”
陈成轻轻“咦”了一声,既而也转过身去。
只见这个中年男人矮小的个子,却一脸横肉,塌鼻梁,小眼睛。
男人眯起眼打量萧雪,笑得不怀好意,“听说你得了个什么亚运会的冠军对吧?”
“是。”
“奖金是多少?”
“我……我没有多少……多少钱的。”萧雪开口,陈成觉得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了。
小雪怎么那么害怕他?对了,他一定从小就对小雪很凶,只是这么想他就已经对这个男人厌恶十分了。
不等男人再次开口,陈成举起手“啪”地一声拍开了他拉住小雪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把小雪圈在怀里。
微光下,他低头看小雪,只看见她低眉垂首,眼睫毛微微颤动,似乎还有泪光闪动,心里瞬时间柔情无限。
“呀!敢拍我的手,你是什么东西!”男人怪叫一声,伸手一把抓起陈成的衣领。
陈成不回话,看小雪仿若一只受惊的兔子,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哦——”男人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喂,你小子是什么身价?我女儿既漂亮又有本事,还是亚洲冠军呢!”他竖起大拇指,神情夸耀,“喂,小子,你有钱吗?我可告诉你了,没有三五百万想泡我女儿是绝对不行的。”
陈成伸手拍掉他抓着自己的手道:“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货物,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我养她这么久了,问她要一点点钱有什么不可以的?”他轻蔑地推了陈成一把,“小子靠边站。”
“你这根本就是强盗!”萧雪忍不住终于又开口。
“哎哟,两年不见,你胆子长了不少啊,敢骂我了。”挥手一巴掌抽向小雪,却被陈成一把抓住手腕。
他手里渐渐加劲,不客气道:“别在这里动手动脚的,尤其是对着小雪!”声音变得阴沉,无疑,他的怒火已经窜上来了。
男人抵受不住陈成的力气,脸色更是变得铁青,恶狠狠地瞪着陈成破口大骂。他口不择言,骂得难听,声音又响,萧雪顿时尴尬到了极点,只得轻轻劝陈成,“成,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算了吧。”
陈成放开他的手不说话,虽然如此,男人却仍旧骂个不停,渐渐地把小雪也骂在其中了。
萧雪明白陈成的脾气,他不说话,她就更担心了。
“够了!”忍无可忍,萧雪大叫一声。
“你要钱是吗?我给你!”她翻包拿出皮夹正要给钱却被陈成拦住。
“你要多少钱?”
“成?”
“小子,话说得挺轻松的嘛。”男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没见过有钱人我不怪你,哪个有钱人会穿得你那么——啊?我就不说了。”他轻掸衣袖,既而奚落,“看到吗?我这套衣服好几千呢。”
“拿了钱以后你是不是不再来找小雪麻烦?”
“这个就要看你的诚意了。”男人大手一摊伸到陈成面前。
“成,你哪里有钱去填他的无底洞啊?这是我的事,你——”支票?
没等她说完,就看见陈成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支票。
“二十万够不够?”
“啊,二十万?”男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隔了半晌,满脸堆笑道:“够了,够了……”看陈成签下支票,他一把抢过去,向着陈成哈腰点头,满心欢喜地将支票揣进怀里,像是担心陈成下一秒就要把钱抢回去一样。
他转身临走的时候还回头对着萧雪嘿嘿一笑。
萧雪沉默不语,她只是低着头对陈成道:“谢谢,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顿了一顿,她抬起头看了陈成一眼,缓缓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们的事——你还是把它拿回去吧。”她的头又低下去,手却伸在陈成面前,戒指是的钻石仍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披肩的长发滑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让陈成看不到她脸上的喜悲和她眼中盈盈的泪水。
“为……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刚才对她的父亲太不客气了?
“你看到了,这就是我爸——”萧雪举步欲走却听到身后“哇”地一声惨叫。
骤然回过头,她只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父亲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支票,双目圆睁满脸恐惧。
远处一辆卡车拖着长长的刹车声堪堪停住,一时间,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人不一会儿就层层的把现场围拢。
“小雪,小雪……”陈成不停的唤她,却不见她有一丝动静。
双眼一眨不眨,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滑落下来,滑过脸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泪痕。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悲伤,一切复杂而矛盾的心情都像是化作眼泪流了出来。
一切怨恨与欢喜的记忆,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欢喜脸庞,刚带她回家后的无限宠爱,生意失败后沾染毒瘾的疯狂,抢劫盗窃时的贪婪与罪恶,打骂自己时的凶狠无情,一切的记忆从六岁至今。
他方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自己还骂过他,他的无耻与向陈成哈腰点头时的卑微。
转眼间,他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她应该庆幸吗?
他永远不会再给她带来难堪,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担惊受怕。
她可以庆幸吗?
没有他,她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被众人尊称一声“雪姐”。她根本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哥哥。
也不会遇到陈成。
心绪繁乱纵横,而她,只是呆呆的站立着。
听不见陈成的轻唤,听不见众人的议论纷纷。
眼里,只有黑压压一片人群,无声,无动一片静止,昏暗。
最后,昏暗终于变成了黑暗,而自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只剩下思绪停止在紊乱。
※※※ ※※※ ※※※ ※※※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寝室,躺在自己的床上,寝室里空空的没有人,任凭自己懒懒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白色的天花板也染上了许多灰尘,它迎来送往了多少自命不凡的人?平庸无奇的人?一晌贪欢的人?名利熏心的人?善弄小技搬弄是非的人?
脑袋里的所知,生命里的经历实在是不够解答这许多深奥的东西。
名利?平庸?天才?小人?
卑微如父亲也曾在生意亨通的时候意气风发于一时。
伟大的人,又有多少不是从卑微之中来的?
到头来,一切的一切又能留下些什么?
她还清楚记得,父亲紧紧握住的那张支票最后在风中纷飞飘落的情景。
阳光却不知不觉间射进她的眼,明亮的光线中,她看见无数空气中微小的灰尘拼命地在舞动,仿佛想挣脱一切束缚,又似在用生命与命运搏斗。
“蚍蜉撼树。”轻轻吐出一句,她的脸上却有了笑容,眼里也恢复了光彩。
惊觉枕边一张纸片的存在,她缓缓展开,朋友们一句句安慰入眼,只凭笔迹与各自的语气,她也能明确的知道她们写下句句话语时的神情动作。
阳光恍惚间变得刺眼,她举起手遮挡却惊讶万分。
无名指上那一枚戒指,那一颗钻石依旧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