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帝女花(二)(1 / 1)
这块明亮的琥珀里还有一只昆虫,价值不菲,我以五十两银子的价钱典当了琥珀。再花十两银子买了两支给青春痘他娘吊命的人参(这钱花得我真心疼,但人家老妈怎么说也是看着本尊刘招娣长大的,人家的身体外貌和身份再不济也不是白占的),就匆匆赶往城郊挨家挨户地找,谁让我不知道该死的青春痘姓甚名谁呢。
“招娣,是这里。”青春痘在一个小院门口向我招手。
我拎了两支人参进了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病倒在床上的老大娘看起来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蛮让人心疼的。
“招娣,是招娣来了?”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支支吾吾地答应着。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但问题是我现在的名字也很二。要是我说“不要喊我招娣,喊我小三”,那就是脑子抽了。
“招娣,你一直都是个好姑娘,(我知道我是个好姑娘,好姑娘排名我自认第二,就没有人认第一了),虽然长得并不出色。”
我除了露出好孩子的笑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是我们家水生对不起你。”
水生?跟招娣有一拼啊!
然后我站在这里洗耳恭听了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尽管她下面说的方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走出去的时候,青春痘水生还对我露出了敬佩的眼神。
对这种人我没什么好理的,要不是看在他还算挂记老妈,人品不行孝道还行的份上,看我不拍死他!
正当我准备摆出一个有气势的动作来表达心中的不满,一只刀柄重重地戳进我的肚子。我应该庆幸是刀柄而不是刀刃吗?
一个卫兵收回刀柄从我身边跑过:“好狗不挡道!”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我在心底恶毒地咒骂着,但脸上还是得摆出谄媚的表情。万一他一个不爽戳死我,那也是工作事故,我就要白死了。
一伙官兵从前面跑过,看来是在追捕什么人。我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天地会的兄弟才好。
我靠在一户人家的前院门口,以避免再被撞到。
正想着的时候,一只鞋子塞进了我的嘴里,某个人从我背后用胳膊勒住我的脖子。我已经欲哭无泪了。打劫就打劫,你也不要把鞋子塞我嘴里好不好,落得这个地步我都已经够可悲的了。
“掩护我。”他用低哑的声音说。
我含着眼泪点点头,希望他赶紧把那只又脏又臭还不知道踩过什么的鞋子赶紧从我嘴里取出来。
鞋子取出来后,我连忙跑到河边。
“喂,你做什么?”他一只手抓着我,另一只手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背,以至于我俯下身时把整个头都埋进了冰水里。
我抬起头,露出湿漉漉且冒着寒气的脑袋,阴森森地说:“漱口啊,哥们儿你鞋子多久没洗了?”
“还算勤,一个月。”
我的双手搭在脑门上,在心里对自己不断默念八字真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治疗完毕。
我没看这位兄弟不要紧,看了真是吓一跳。他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妇女旗装,还戴了个遮住半边脸的假发。
好吧,再没有比男扮女装更好的乔装打扮了。可是大哥,伪娘也要有伪娘的资质才行啊!你这样一眼看上去就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你为什么找我呢?”我问。
“因为你是全京城最愚蠢的白痴好人社小三。标志性特征是一身灰和男人一样的辫子。”
我已经这么出名了吗?误会!完全是误会啊!我只是一个“被好人”的可怜孩子呀!再说了,我这粗粗的麻花辫和男性的金钱鼠尾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那兄弟,你做了些什么?是盗窃还是造反?”我咬着牙齿小声问。
“哪一个都不是。”
“杀人越货还是放火打劫?”
“不是。”
“那……你到底做了什么,逼良为娼还是拐卖儿童?”
“驱除满贼,还我苗人尊严有什么不对,我要救我族人”
“是反清同志早说呀。”我说,“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
那只手终于松开了,我也得以透了一口气。
见他看我时狐疑的神色,我问:“身上有没有刀?”
他递给我刀以后,我拉开衣袖,在左臂上划了指甲盖大小的“反清”两个字:“这下相信我了吧?”
“好,我信你。”他半天才说。
“但是,你穿成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行的!”我说,“你这个粉擦的,让我说什么好呢。”
我交了一文钱把他塞到了公厕(你以为哪儿来那么多无人居住的山顶废弃小屋)后,就连忙去买一些女性服饰了。
“小三,这件浅蓝色真的不适合你,会显得你更黑。”店员好意相劝。
“我喜欢。”
“这件太大了,会显得你更矮小。”
“我乐意。”
我包好一件衣服后,又买了头巾、胭脂、香粉这些东西。我给这位苗人好汉擦完粉、抹好胭脂后,他的面部就不那么棱角分明了,我用橙色的方巾帮他包好头发后,他看上去就总算像个正常女人了。
“我需要通知我族人取消行动,满清会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我现在被盯上了。”
“你们什么时间在哪里接头?”我问。
“明日申时三刻飘香楼。”
“妓院?”我的眼睛眯了起来。
“因为这是个最混杂的地方,眼线相对来说又少。就算有眼线,他们也不会在工作状态。”
“好吧,”我弱弱地说,“那暗语是什么?”
“如果取消行动,就说‘鸭子不能吃了。’”
“他们有没有什么……标志?”我问。
“他们都会点八宝鸭当下酒菜,每次总要一只半。”
“好了,我知道了。”
回到阿贵家时我已经心力交瘁了。别以为反清事业就是闲时吃喝打闹,忙时打打杀杀。这是一项需要高智商经营的事业,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清廷给剐了。但要我奴颜媚骨地融入“和谐的”大清社会,那还不如被剐了算了。
“是胭脂水粉吗?”晴川看到我摆在桌上的两个盒子问。
“是。”我说。
“买这个做什么?”晴川的眼里一片平静,但是大脑一定在飞速地转动着,当细作的你伤不起啊!
如果我说“心血来潮想试一试”这种没水准的话,一定会马上被发现的。
我尽量使自己显得淡定:“这是送给你的,晴川。你以前当歌姬的时候,一定少不了这些东西。跟着我过苦日子肯定不习惯。所以,就给你买了,希望你喜欢。”
我的谎话说得一气呵成,本来还以为会咬到几次舌头。
“谢……谢。”她慢慢地说完就把两个盒子收好了,“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东西。”
搞不清楚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但我宁可她是装的,要是晴川知道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这样被送出去的,不管她会不会倒戈,我都铁定会被秒杀的。
看到晴川眼里闪过的珍惜,我再一次向圣父耶和华、真主安拉和释迦摩尼大佛祈祷,让事实的真相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吧,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