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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白伞随风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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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再起。临行前安在清风身上的位置追踪器连续几天异常,最后消失在了关东边界的一个小村庄。

智慧应该是把清风送走了的,这消息并不可信,可一旦是真的,也就印证了问题绝对会很严重。按照总部的消息,清风的确还没有到达目的的,而现在,又失去了对她行踪的控制。说是要冷静,阿星和珊珊一样心急如焚。办法还在想,阿星就已经主动提出要亲自去这个地方找人。珊珊惊骇,清水临死,他都不曾轻举妄动,到现在连滴眼泪都不肯掉,如今轮到清风,不过一个未必真实的怀疑,竟动摇了他!如果是圈套,他们岂不是要搭上最优秀、最有可能打败组织的ICPO?珊珊不相信阿星会这么冲动,开口说:“我和你一起去。”这只是一个试探,平时的阿星一定会反对的,可他只是深看了珊珊一眼,道:“那么天骏也一起。”这一眼,让珊珊毛骨悚然。同意她去表示阿星为了清风不顾一切了,带上天骏是为了珊珊的安全,有人会保护她,她也会有所忌惮。可是,一向冷静到冷血的阿星不顾一切了!那岂不是世界末日!ICPO对抗组织的特别行动组为了一个清水一下子走了三位警官,群龙无首,反对之音此起彼伏,只有阿星铁了心一样,轻描淡写地让智慧留下代为指挥,还说她可以借机锻炼。

追踪器信号消失的地方地处偏僻,珊珊一行三人坐火车前往。

这天凌晨,车厢外隐有奇怪的动静。珊珊还在睡梦中便被天骏摇醒,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列车另一头急奔,身后,阿星一路开枪断后,黑衣人却层出不穷。一时间车内刀光剑影,三个人急速逃窜,组织步步紧逼,已经快要跑到列车尽头,前方忽然又出现了两个人,珊珊拔枪射击,前两个倒下后,又出现更多的人前仆后继。他们只能抓紧对手慌乱的空档,钻进了身旁的空车厢。

车厢外越来越嘈杂,组织的杀手攻破而入,只是一瞬间的事!阿星拉开了火车另一侧对外的车门,冷风呼啸而入:“珊珊,我记得你游泳很好。我曾经说护好你,现在我会护好将来护你的人。相信我。”最后一刻,阿星一挑眉毛,几乎自信到了顶峰,珊珊还没来得及困惑,背上已被狠狠推了一把,她被阿星推出火车,急速向下跌落!

阿星?为什么!

惊呼声被刮散在风中,她只是急速落着,来不及思考也无力自救,寒风刮骨脸颊,如冰刀一般,也许下一刻,自己已经粉身碎骨。

然而没有。

不过两秒之后,急剧增加的不安和下落感带来的痛楚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身体骤然堕入冰冷的水。珊珊本能地开始蹬腿划水,浮出了水面。劫后余生的感觉,几乎让她哭出泪来。可一切远没有结束。

抬头而望,火车已不见踪影,不安感再度袭来。珊珊紧咬着嘴唇,脱下多余的衣服,她判断不出身在何方,只有不停地游,游到岸边,否则自身难保,更别说担心天骏和阿星,忽想起阿星最后说的话,他说会护好的,就是没事的,一定是的。冰水侵体,这是唯一支持她坚持下去的慰藉。

不知道游了多久,珊珊终于游上了岸,寒冷和疲惫令她沉沉睡去。

幽幽转醒时,珊珊躺在洁白的病房里,身边守着的是天骏。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喜从中来,不禁急着问道:“阿星呢?”

天骏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捉摸不定,支吾了半晌,痛苦地回答:“他,死了。”

此时Amy正端着一碗给珊珊调养身体的中药进来,听到天骏的话,药碗“咣当”一声跌破在地上摔得粉碎,浓黑的药汁倾倒在她天青色的裙裾上,一滩狼藉。Amy怔怔地待在那里,药汁滚烫,她也不去擦,呆了片刻,跌坐在地上锐声尖叫起来。她方才还只道他为何没有一起回来,却不想是再也回不来了!那声音凄厉而尖锐,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是一件美丽的衣服被人狠狠撕裂的声音又被放大了万倍,叫人听得心神俱碎,珊珊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直嗡嗡,乱糟糟的不知所以,如被当头棒喝了一样。

胸口闷闷地慌,死了?怎么死了!上一秒还好好的人,就再也不会回来,不会说不会动,不会气她,不会对她笑了?怎么可能!谁都可以死,他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就这么死!清水的仇,他还没报,就死在清风身上?珊珊想哭哭不出,想喊却不知道喊叫什么,只是大口的喘着气,觉得闷死了,苦死了。她盲目地抓紧胸口克制着自己,问道:“怎么死的?”天骏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缓缓地说:“我们到底是中了圈套,清风刚已经到了美国的目的地了,只是耽误了一点时间,追踪器被做了手脚。栗原他,被后来出现的代号‘丁香’的组织成员杀了……一枪射中心脏,他跌入了水中,我被迅速赶到的当地警察救了。尸体捞了两天才捞上来,已是面目全非……”竟然是TOKKO,此人她经阿星同意,跟天骏提过,所以他认得,丁香开枪的那一刻,每一个人,都有多少惊讶和无可奈何?心脏、心脏……人的心脏位于两肺之间,左胸前壁第五肋骨间隙锁骨中线内侧半寸处,心的前上面临胸骨和肋软骨,后面是食管和胸主动脉,下面紧贴着隔膜,心脏每一次跳动收缩的时候,与隔膜间会形成一条极小的缝隙,如果能抓住这个时间和缝隙一枪射入胸腔,那么看起来子弹就像穿心而过,实际上却并没有真的伤及心脏。蓉蓉有心脏病,珊珊对这个器官的研究比全身上下任何一处都更细致,她知道,可阿星知道吗,丁香知道吗?就算知道,能掌握准确吗?那缝隙,那时间,几率有多大不言而喻啊!但,她怎能忘记他最后一刻那极度的自信!而为什么现在他能履行承诺,天骏安好,他自己却葬身鱼腹?她多想问那枪的口径如何,可又怕惹人生疑,怕更多的希望只能换来更大的失望,就算天时地利人和,阿星一样会伤得不轻,他能得到及时救治吗?想着想着,越觉得难受痛苦,仿佛五内俱焚,胸中一紧,一口血已经呕了出来,天骏赶忙去扶她,惊得智慧他们全都涌到了病床前,七嘴八舌劝着。问还是要问一问的,珊珊强撑起身,看向天骏:“你说面目全非,那如何确定是他?”天骏一惊,直直看着她说:“邢姐已经查过,指纹相合。”珊珊脑中闪过Julia的身影。到此为止。珊珊绝望地闭上眼,颤抖着靠回床上,右手攥着桌角,力气越来越大直攥得生疼,痛楚直入心间。好一会儿,她松了手,睁开眼,眼中只剩一片凌厉的清明之色,交待众人:“逝者已逝,留下的,该我们活着的承担了。今晚在我家设好灵堂,你们先散了吧。”眼里没有一滴眼泪,语气已是淡极。白晃晃的病房里,一下子鸟兽尽散,只余下Amy断断续续的抽泣和那一地中药的狼藉。

是夜,家中第二次摆起灵堂,黑白之间,布置着无数紫罗兰和百合。这别墅里原本恩爱的一对主人,都已走了。多希望真有天上人间,人间实现不了的事,在天上,总归圆满了。珊珊已经安排好过两日将阿星的骨灰送去和清水合葬。其实自清水离开那日,阿星心也死了,他直接在清水墓上刻了自己的名字,早已嘱咐了合葬。清水死后,他不曾去看一眼,是无法面对,而如今,他第一次,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了。

两个孩子跟叔叔告了别,就送去叫花儿和丽欣照顾了。珊珊独自一人在二楼收拾东西。都是清水和阿星的东西。每一样,每一件,都是血泪。曾经的快乐,如今均是血泪。一点一滴提醒着她仇恨走到极限了。她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越发沉重。斟酌再三,她把自己身上一直穿着的那件黑大衣也放进了集装箱,她不想再见到。她终于真正理解了阿星的感觉了。玉手握着衣裳,外套很轻,她却觉得无比沉重,手越抓越紧,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些痛苦,却没想到让自己愈发痛苦。够了,真的够了,是时候报仇了。星君,你还记得我们谈过的计划吗?不管你是真是假,你完成了它的第一步,那么,该我了。

“珊珊。”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珊珊轻轻“啊”了一声,倏地松了手,衣服终于掉入了箱子里,回过头,看到天骏,她阴鸷的脸化成了温柔,只要,他还在。

“没事吧。”天骏担忧地问,珊珊摇了摇头,说:“你跟我来。”

两人走上阁楼,珊珊打开一个很隐蔽的橱柜,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礼物盒涌了出来,珊珊拾起一个信封递给天骏:“这是清水离开这个家之前写的。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她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天骏先打开一张信笺,里面只有一句日语: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相信我已化为空气,永远陪在你身边。“这是清水走后我在家找到的,清水知道阿星不喜欢收拾屋子的,所以应该找不到。她在信里拜托我,每年阿星生日以我的名义替她寄出一份礼物,这里,有阿星喜欢的,清水觉得会需要的……她预备了三十年的……可今天,这一切都结束了……我真的……”珊珊有些哽咽,这么多年她也没能陪阿星过个生日,每年也都只能寄给Steven由他转交……天骏想了想:“收拾收拾寄给清风罢。”珊珊觉得也好,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喃喃自语起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相信我已化为空气,永远陪在你身边。化为空气,空气……”天骏忙去捂了她的嘴:“你这样说的我心里,不好受。”珊珊只是灿灿一笑,眨了眨眼,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次:“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相信我已化为空气,永远陪在你身边。”转身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准备下楼。天骏实在不明就里,正要跟她一起下去,忽然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花盆,拿在手里,不禁好奇,一盆开着细小的白花,很是漂亮,另一盆却已经不成样子:“这是什么?”珊珊回头一看,苦笑了一声:“风信子。这花的花语是永远怀念。可是,还有另一层意思。风信子开一次花之后,如果处理得当,才会再开花,而这处理方法,是剪掉那些枯萎的部分。Be dead, and to rise from the dead。阿星怎么可能种好呢,我还偏要跟他比。丁丁小伞随风去了。”天骏听罢,陷入了沉思,真的有人,永远也走不出过去吗……楼下突然传来了尖利的声音。

楼下已是翻天覆地。Amy大哭大闹,砸了屋子里不少东西,看到珊珊走下来更是指着她破口大骂,她嫉妒珊珊占走了阿星全部的感情,却对他的死无动于衷。这也是很多人心里想的吧。珊珊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拨开Amy的拉拉扯扯:“我可不是阿星,对你忍到极限。你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了。他死了可不是我害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我能代替他的能力和位置!我看我还是给你找个地方闭门思过算了。”Amy大怒:“你这是公报私仇!”珊珊也大怒:“我就是你又如何!清水因你而死,你又剥夺了阿星多少,你要我如何不讨厌你!五年了你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拿什么指责我!你失去了他只知自己急火攻心,可你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这里哪一个人没有心痛!你居然来砸他的灵堂!”

“我只看到你没有!他给了你全部的爱,我又怎能不嫉妒!”

“疏不间亲,就算如此你也没有这个资格。何况,他的心,不属于我更不属于你,那永远是清水的东西。”Amy愣了一会儿,道:“你好狠。对谁都这么狠。你知不知道,阿星是怎么死的,Susan又是为什么死的?组织的人要收买她对付你,她完全为了捍卫你而死,就算不死也会被诬赖成奸细,你却只把她当成棋子,现在又这样对阿星。你常说阿星对抗组织不择手段,真正不择手段的是你吧,为了保护松雪家你什么都能牺牲。”原来如此,尽管早有猜测,真正了解到真相的这一刻,珊珊还是心痛的,Susan,那个傻孩子。可是,凭什么Amy能知道这些,她恍然大悟:“所以你接受了组织的收买?”Amy一慌,自己说漏了嘴,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得更加厉害;“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喜欢你,气你,我想让他们,让他们……我才泄露你们行踪,我……”珊珊粗粗地喘着气,终于大喝一声:“你这个蠢货!”一脚踢出去,根本想不到控制力度,Amy被踢出好远,所有人皆是一脸不信的表情,珊珊继续吼道:“你说!五年前清水的事可与你有关!”Amy吓得伏在地上:“没有没有,我绝对不会呀!是他们答应了,不伤害阿星的……”珊珊一个耳光跟上去,直接打出了血:“组织的话也能信吗?我宁愿Susan死,也不愿她变成你这样!你此刻就是死,也弥补不了你对阿星犯下的错!他那么信你!对你好是应该的吗?不爱你就该死吗!”

沉默。沉默。可怕的沉默。针落地可闻。剧烈的争吵之后是无边的沉默,伴随着丑陋的真相。

珊珊转身朝向John说:“我不想再见到她。”然后决绝地离去。

最后,家里只剩天骏一个。珊珊没有睡好,屋外风刮得厉害,不一会儿竟下起雪来,前几天还那么暖呢,还觉得夏天都没过够呢,怎么就下雪了?她总以为还没到冬天呢。从来了日本,很难看到雪了,这样想着,珊珊没有惊动天骏,简单系了那颇像汉朝女子的头发,独自披起一件雪白的织锦皮毛斗篷,踩着薄薄的雪,散步到了海边。

抽着烟,凭栏望海。

即使是这样出去,她还是没有忘记穿上了防弹衣,手枪都别着,都是他教的,他却不记得!她教过那么多人,他们都不记得!

深夜的街上突然有嘈杂声。

是丽欣。

她冲着一个方向大喊“找到了。”黑暗中奔来了天骏的身影。

雪花未停,落入水中绵绵无声,天地间空旷而清冷,珊珊穿着那件雪白的斗篷,更似化在了雪中一般,只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盈然而立。感觉,那么冷清,好像,一吵着她,她就也会随雪化了。黎和瓒闻声都过来了,可没人敢开口,敢走进。

最无望的黑暗过后,东方既白。

珊珊打了个寒战,天骏最先回过神来,走上前把自己的衣服又给她披上,那件黑大衣,她不敢再穿了吗?他问过来历的。清水留给阿星的温暖,她不能再享有了,所以穿多少都是冷的。他知道她不会好受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只是,她的难过大概到今晚为止吧。珊珊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我没那么脆弱,不必担心。”天骏却上前把她护进怀里:“因为你只会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

“他死了,我就是天,我倒了,就全都完了。我不能倒,不能这么倒!也许,我现在学会了,怎么样不为控制不了的事伤神。”珊珊挣脱了怀抱,大喊着:“不用为我费神。”转身而去。天骏挫败了一秒,同样喊道:“那是我的事!我有权利生活,有权利爱!我知道,方才有一刻,你心里的风是吹向我的。哪怕只有那短短一瞬间,我亦十分欢欣。我会等你,等你心里的风再度吹向我。只要你愿意,我总是走在你旁边,只要你转头,就能看见。”珊珊听到,心大力地一跳,那句话,是哈姆雷特说的吗?可她第一次看到,却是《*的葬礼》,那个年轻的英国小伙,为了这句话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天骏,我何尝不想等那一瞬间,或者,她该告诉他,快了吗?只为一直守护我的你,我该放手一搏了!于是回头笑道:“记得,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我会化身空气,永远陪在你身边。”

“Boss您放心,那个陈珊绝对是个痴情的人,她会主动找我们的。下一步,我们就像利用四叶丁香那样反利用他的手下薰衣草杀了陈珊,陈珊不会反抗的。之后,Boss你终于可以将松雪家斩草除根了吧!多年追求终于可以得偿所愿。虽然松雪珊还下落不明,但毕竟她不再是威胁了。”山崎没有答话,在黑暗中坐着沉思者,只有墙上一幅挂了多年的枫叶图发着淡淡的光。左伧见他没有反应,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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