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二十）（1 / 1）
梦回林
这夜，不静。
屋中烛火煌煌明亮，不曾灭过。屋中，卧在床上那女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问清坐在床边，静静诊脉，而萧水梦则坐在一旁喝着茶，等着问清的结果。时间静静流淌，已然不知过了多久，在问清将手从楚芳歇脉上发下来时，那面色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怎么了？”萧水梦原本未有多大担心，毕竟楚芳歇的身体，她也是了解的，与她呆了两年，从未见过她生病。
“水梦姐姐，谁废了芳歇姐姐的内力？”问清有些不安了，楚芳歇的状况，没有内力……在萧水梦的疑惑下，他才艰难开口说道：“唉……我今日才知，芳歇姐姐的身子不似常人。”
“这话何意？”萧水梦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楚芳歇，也跟着焦急了起来。
“芳歇姐姐的内力和法力是相辅相成，互不分离的。”
“然后呢？”
“也就是说芳歇姐姐是依附着这一身内力和法力而活着的，若是二者缺一，长久以来……”问清再也不忍说下去，叹一口气，无助地看着萧水梦。
“浑身虚弱而死……这病我知道。”萧水梦有些瘫软地靠在墙上，云桑呀云桑，你究竟是在乎她，还是想让她死？楚芳歇神秘，她一直都知道，却未想过，她的身份会复杂到要她命的地步……
“水梦姐姐，你可有方法？”
“我要是有，还能来找你？”萧水梦苦笑，“问清，有没有方法，能让她多撑一段时间？”
“有，不过，如果恢复不了，她一样会……”问清看着萧水梦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无论如何，先保她的命。”萧水梦看了眼屋外站着等待的人，心中火突然而起！
“水梦姐姐干什么去？”
“算账！”
夜长漫漫，萧水梦看着对面淡漠地人，眼中第一次带上了愤恨。半晌，她未说一句话，绕过他，消失在夜影中。
刚才他们在屋中的对话，他不是没有听见。后悔？貌似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有些荒诞。自作自受？嗯，或许是自作自受吧。他又怎会料到，事情会到如此地步。连他的心，都开始有些痛了……
“夜凉，别呆在外面了。”他略略抬眼，却望见楚芳歇嘴边的一抹笑意，她……醒了。
“你不恨我？”她脸色依旧苍白，却不见了那日的绝望。
楚芳歇随意坐在石阶上，面色有些无奈。
“就算没有你，他依然能找到我。”她双眼盈盈看着他，“那日，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她很是落寞，“逃了那么久，依然逃不掉。”
“我并未想害你。”一切渐渐明朗时，他竟有些心慌……原来，他亦会怕，可是又怕什么呢……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他怕，那句话从她口中说出。
“我知。”只是道不同罢了，寂静半晌，她换了个话题。
“程家的事，快完了吧……”她试探地问道，“云桑，想要弃子？”
“已经没有用了。”他心底一动，挑眉看她，“你不该问这个。”
“我还能脱身么？”她轻笑两声，听不出情绪，她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雪天玉镯重新塞到他手中，柔柔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既然脱不了身，我赖上你可好？”
还未等袁幻尘反应过来，只觉手上一凉，她松开了他的手，渐渐远离……
我赖上你可好？她是何意？他以为她会恨他，只是如今这情景……好像脱离了实际……罢了罢了，她说的若是真的，那他貌似也没有理由拒绝了……
快三更了，一丝丝寒气从梦回林中升起。她穿过密密丛林，来到一片小小院中。还未进园，便看见一人影已然在园中晃悠。
“你知道我要来？”萧水梦看着那园中的烛火和已然沏好的茶，不解问道。
“是知道有人要来。”那男子的声音甚是好听，有一股冬日的沧桑，却又不乏沉稳深沉。
“不对，你知道我要来，否则怎会沏茶？”萧水梦有些不以为意，走进去，淡淡茶香扑鼻而来。
“哈哈，你们两个姑娘真是鬼灵精。来我这里的只有你和楚芳歇，若是楚芳歇来，定会大老远地就开始叫我了！”那爽朗的笑声响彻夜中，这梦回林，似是随着那笑声减少了几分阴冷。
看着那有些沧桑的面容，萧水梦有些错不开眼，倒是看得那男子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
“嗯，夜黎，若是你没有这一头白发的话，或许你会更迷人。”萧水梦煞有介事说道。
“你呀……难道我现在不迷人？你刚才不是被我迷住了？”
看着那一脸有些欠揍的笑容，萧水梦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不过，也只是想想。还好他也识相，见好就收了：“说吧，这么晚找我，出事了？”
“夜黎，芳歇出事了。”萧水梦严肃了起来。
“呵呵……”看着萧水梦，夜黎有些愉悦地笑了出来，“不只是芳歇，我看，你也快出事了。”
“我在和你说正事。”萧水梦倏地站起来，心里早已大为着急。“她被人封了内力，如今甚是危险！”她有些颓败地叹了口气，如今，他还要如何，“算我求你。”
半晌，他走进屋中，再次出来时，将一血红色的玉佩放到她手中，虽是夏夜，她的手依然很凉，每每看到如此的她，他总想像过去那样，将她拥入怀中。上次是为了慕容晔，这次是为了楚芳歇……你是料定了我会愧疚。
她有些尴尬地抽回手，握着手中地血玉，心中酸涩难耐。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性命，谁也无法逾越。她不敢过去，他亦不能过来，如此相望相闻，却无力，相守相亲……她也早该学着去忘记，不是么？
“血玉只能支持一段时间，我只能做这么多。你……走吧。”
“谢谢你”
她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泪水如雨一样滑落。脚下荒草遍生，她未觉出扎人的疼痛；密林黑夜深深，她亦未觉出阴森的恐怖。这夜，她只是在自己的情绪中。芳歇的伤，对夜黎的痛，似都在这夜彻底爆发出来，在这无人寂静的荒野，她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他们都是一种人，并非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是藏地太深，藏地太苦……
身后那人轻轻叹息，看着她，有着淡淡的怜惜，总见她如此坚强，却未想，她亦是女子……
“夜深，早些回去吧。”秦允抱着剑，站在她身后，淡淡劝道。
“身后一直跟着我的人，是你吧。”萧水梦未回头，却是已停止了哭泣。
“楚芳歇还等着你去救她，我还等着你帮忙破案。这么多事情，这两天也够你忙的。”
她回头，一如初见，他依然是温润的笑，让她心安。从一开始，他的笑就如阳光一样温暖，让她不由得稍稍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