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卷一、月光稀,是谁捣寒衣。<6>(1 / 1)
燕田王十五年,王叔子褰于燕王都景城即位,是为燕康王。迁燕田王宫眷于颖城,独留田王长女倾夜长公主,仍袭长公主之位,特赐参与议政。
我想四叔应该会是个很好的国君,即位后着手进行了几番改革,百姓都赞他仁道开明。唯一对他不满的是原来的影王妃,现已被封淑妃的那个女人。她名正言顺的王后位置却悬空着。
那时候一直觉得,四叔上位后,与从前不同,一个国家总是需要一个王后的,原来的影王妃立后可能性最大,或者他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也会娶一个世家女或者是他国的公主郡主。
可是都没有,都没有,就像他对我说的一样,我不同意,他便不提及这立后之事。
我的母后,是他此生唯一的牵挂。
我想父王到死都想不到,他的女儿对他使用了傀儡术,一笔一笔操纵他写下禅位的诏书。一个君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难道会是个好的君王么?
那个深夜我闯入父王寝殿逼问他,终是得不到我想要的回答。
“父王,儿臣斗胆问您一句,在您心中,真的有倾夜的位置么?”
“孤交给你凤印,交给你掌控六宫乃至半个燕国的权力,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他冷冷转身,“贪婪不是我燕国的公主该有的品质。”
“权力,真的就那么重要?”我扬手抽出君影剑直指他心口,霎时间他的脸色变得迷茫无比。
竟是傀儡术么?
上古时期密而不传的一门异术,可操控人心,当真奇绝。
我很好奇君影的材质,一则它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拔出剑鞘的,当然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除外。二则只有在相当巧合的机缘下傀儡术的封印才能暂时被解除。
窗外一轮满月在云影间渐次模糊开去,案上墨迹未干。我走在回寒衣苑的路上,身后寝殿里的人早已没了鼻息。
约是寅时末,后宫开始一片混乱。各宫中人齐集议事殿,王上驾崩,人心惶惶。
清商进来通报我的时候我坐在床角暗暗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此前还一直在想究竟要拿出什么理由来才能名正言顺起兵造反,有了傀儡术的帮助,一切都简单多了。有父王遗诏在手,我便不怕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头子们啰嗦了。朝中还有那么几个支持四皇弟的,留给仪贵妃和她的家族收拾罢。
四叔将莲笙阁改了做书房,平日便坐此批阅奏章。这个地方从前母后当太子妃时住过,淑妃尚是影王妃时亦在此小住过几日。我偏好那里观雨的从容静谧。自卷了珠帘走进去,把伞收在一旁。三四月的天总是阴的,梅雨霏霏,湿气深重。
“阿凝,今日怎地换了身衣服?”四叔抬了头看我一眼。
“日前在寒衣苑收拾出一批旧物,是母后未出阁时的衣裳,什么颜色的都有,可惜就是缺了黑色。这件明紫色的样式深得我意,尺寸也正好,便挑来穿了。”
“浅容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着实好看。”四叔嗒一声收了折扇,“这么多年,你越长越像你母后年轻时的样子了,不过气质却愈有些君临天下的霸气。阿凝,不知可有哪一国的年轻世子你看得上眼?”
“没有。”我垂了头,那些世子哪个不是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的主,且不说他们能不能看得上我,就是看得上我也不要。
“修罗族的王近来也到了宫中,你若有心,不妨去看看。”四叔笑了,而且笑得很像一只狐狸……
“没兴趣。”我随手捡了本书来看。修罗族有异于人族,工于心计,诡谲得很,我可不要撞到枪口上。在我看来天底下就数他们修罗族的男人长得最难看了,以前进山的时候见过那么几个修罗兵卒,丑得都不能用语言形容。看见我就呼啦啦全跪了一片下来,真不知道是唱得哪一处。要说长得和山魅一样倒还养眼是不是,他们长成那样,私底下觉得颇对不起修罗族的女性了。唔,普通子民都长得这么丑,他们的王铁定丑得登峰造极叹为观止,要我嫁过去,天啊,我才不想晚上做噩梦咧。
“四叔。”
“嗯?”四叔从一堆奏章里抬起头来。
“我要是不想嫁人的话,四叔不许勉强我。”
“知道,会尊重你的选择的,我们阿凝的眼光呀,一定比四叔好。”
趴在窗沿边上看雨,一丝丝笼得王宫像在云雾里。有素服长袍的男子撑四十八竹骨的油纸伞踏雨走过,那伞面上,细细地绘了一株半落的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