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裂痕(1 / 1)
我喝着新送来的雨前龙井,瞧着前来请安的冥风冥夜,露出难得的笑容。虽然我日益的倦怠,更没有梳妆打扮的热情,可是在他们面前我并不想做一个深宫怨妇。我日益恢复的自我虽然没日没夜的撕咬我,更使我每时每刻都有借酒消愁的酗酒的欲望,为了不致使自己变成酒鬼,我强行将酒瘾改成喝茶。
“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我意兴阑珊。
“臣等特来请娘娘做主,为臣等赐婚。”冥风罕见的羞涩。
我露出真心的欣喜:“这原是我的过失,身子好了这么久,竟忘了你们早已过了成家的年纪,比起当年,你们这些年受委屈了。”
“娘娘何出此言,没有娘娘的大恩,哪有我们兄弟的今天。”冥风惊慌的说。
“不说也罢,先给我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我兴致盎然。
“娘娘说笑了,是我手下的一名副将的女儿,”冥风更见羞涩,“都是十几年的兄弟,大家的脾性也知根知底,而且大家都是冥狼骑的老人,有些事情方便些,都是武将出身,大家自然也没有文人的那些道道,性子直爽,更好相处。”
“我的想法也一样,找个明事理的,别扯后腿就行,再说,整天出去打仗,要是唧唧歪歪的,那怎么行?反正都是冥狼骑里的人,横竖都是和咱一条心,到时候,夫妻同心,才能家和万事兴不是吗?”冥夜嬉皮笑脸的说。
挺清香宜人的茶到了嘴里就变了味道,我的脸色估计很难看,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们在朝中不太好过,可是却不想会到这个田地。“很多年以前的事情是不是让你们有了误解,认为什么样的人我都很容易接受,家世什么的,我根本不需要在意?”
“娘娘?!”冥风冥夜跪在地上,“我们都是真心喜欢,没有半点虚假。”
“如果真的是真心相爱,我亦不是让人厌恶的人,拆散人的这等孽事我也做不来,不过,如果你们心里根本因为其他的原因而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也不会应允。”我淡淡说。
“谢娘娘恩典。”他们叩拜后站起身来。
“当年胡成之死后被赐王爵,”我看似无意的说起,“你们这些年也太不知道上进了,连胡成之都是王了,你们却只拼了个将军。”
冥风冥夜吓得当即跪在地上,他们当然知道这事的轻重,这事在当年胡成之封王时候闹的沸沸扬扬,他们不敢向皇上邀功,可是更没人为他们邀功,大将军怎么了还不是奴隶出身?在这贵族世家的圈子里他们永远是最低贱的,无论有多少军功,不过是替皇家卖命的狗罢了。更没人看得起他们,哪里会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如此一来,他们也只能找冥狼骑中与之地位差不多的人结亲才好看些,不然还有什么办法?
我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我的错,是我误了你们,早知当初还不如从南楚多带些美人来。”
“娘娘,此等艳福,臣等恐怕无福消受,还是平常日子更让臣等安心踏实。”冥风打断我。
我强打精神说了几句,便要他们跪安了。
“主子,你又何必这样说。在这世道,将军他们已然是不易了。”小白不解。我淡淡的笑着,并不作声,我本就不是说给他们听的,这话是说给齐瑒的,连手下败将胡成之都能封王,明家兄弟为什么不能?
“大概是我对他期望太高了。”我捻着珠花,对着镜子淡淡的说。
过了两日,齐瑒才露面,这两日里,我心中的气压骤然高的吓人。都说男人遇到事情首先会逃避,果然不假。可是他们单纯的以为时间淡了事情自然就淡下来了,真是奇怪之极。时间越久内心的伤感和阴郁越重,见面时候的场面也会越火爆,除非这女子心死了,那时候才会淡如水了。
齐瑒若有若无的说起这两日朝政多么繁忙,而且皇后抱恙,总要过去看看,之后看到我还心平气和的吃饭,才淡淡的吐了一丝气。我却觉得忽然有人在油锅上点了一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会烧起自己的脸,这就是一个小三的悲哀,这种悲哀从齐瑒的表情里得到力量,忽然蔓延到我的全身,瞬间将我压倒,我强忍着心中的泪水没漫出眼眶,淡淡的一笑:“冥风冥夜要娶亲了,前几日来我这求恩旨,我正想着跟你说来着。”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要好好的风光的大办一场。”齐瑒高兴的说。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这些年我亏欠他们太多了,也想借这件事好好补偿一下。况且以后成家了,远不如现在说话方便了,更得上进才行,要是还跟现在这样糊里糊涂的不晓事,恐怕连家都养不活。”我笑着望着齐瑒。
他明显的一顿,坦然说:“他们一向勤勉,更是上进,以他们的资历能做到今日的成就已经是极大的荣耀了,而且从来都很懂分寸,你呀,不要瞎操心,我知道你心疼他们,他们也是我的得力战将,我怎么会让他们吃亏呢,不过事情得慢慢来,有些事情急不得。”
我仍笑着反击:“是啊,不过是两个奴隶。”
齐瑒一下怔住。大殿里静得只听得到惊慌的呼吸声,齐瑒摆摆手,那些多余的人不该呆在这的人,全都惊慌的退了出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一向不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你心情不好,我也知道,可是朝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以你的聪明,总该明白,还需要这样说透彻吗?”
“还是说明白好,最近臣妾的智商受损严重,已经病入膏肓了,这种大智慧的事情只好虚心请教了,请皇上说得浅显易懂些,我怕听不明白。”我亦面无表情。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齐瑒有些怒了。
“是皇上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吧?”我亦在压制我的火气。
“以他们的出身,大将军已经破例,更是史无前例,你知道有多少人反对有多少人上书陈词,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
“难处?皇上确实难得很,一个连奴隶都不如的人想要封王,不知道有多少人反对?”我讥讽道。
“薛子墨!”齐瑒终于生气了,“我看你是在太不懂事太固执了太倔强了!”
“我不懂事?”我终于压不住心中的火焰,我懂事就不会万里迢迢到这阴冷的皇宫做你的情妇!我懂事就不会放任自己变成这样?我懂事就该在知道你已有妻的时候坚决的跟你划清恩怨,我懂事就不会让自己的兄弟为你拼命却不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我笑起来:“我不懂事?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当然我就真的没懂过事,更是恬不知耻的以一个奴婢的身份欺世盗名贵为贵妃,贱民真是良心难安!其实做奴隶也挺好的,比作这万人唾骂的贵妃强多了。”
“你疯了!看来平日里朕对你真是太过宠爱,让你今天胆敢在这胡言乱语,半点礼数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刚刚你的话足够让你……”齐瑒遏制住暴怒,将后面的株连九族咽了回去。从来没有人这样指责他,讥讽他,言辞恶毒简直让他难以忍受,她竟为了这样的事跟他反目,完全不像她,完全不是他认识的她。
“今日你也累了,前朝还有事情,你好好静一静。”齐瑒阴沉着脸怒气冲冲的甩开步子冲出殿去。刹晨的后背已经湿成一片,果然这两个人吵起架来是要人命的。
“主子,你何必这么说呢?”晓儿焦急的说,“皇上不是说事情要慢慢来吗?”
“十年二十年?”我轻笑着,心中的火气去了大半,可是却被蔓延的悲怜淹没:“那种骗人的话只有你这单纯的人才信,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罢了,没什么难的。”我说的不过是事实,以他的强势,真心要做的事情,那些大臣是无力反抗的。拿这种话搪塞我,认为冥风冥夜是软柿子好欺负吗?不想得罪世家,所以自然是要整日拿命来搏的贱民来找借口。
冥风冥夜的婚礼办得很快也很风光,皇上亲临府邸,众大臣自然不好意思不去,这样的恩宠比黄金更有说服力,毕竟若是无人捧场岂不成了笑话,可是分明这笑话差一点就成了。我没参加他们的婚礼,只是在小白的叙述中得知他们很幸福也很顺利,没有人从中作梗,当然皇上在朝堂邀众大臣一同闹洞房,估计没人敢不去,自然也不会有人不开眼自讨没趣。我准备了两大箱子珠宝首饰给两个新媳妇,这妯娌两人长得都很漂亮,温柔大方,我也很喜欢,虽然身世差了点,不过这兄弟几人看人的眼光倒是真不错,媳妇找的一个比一个俊俏。虽然大户出身可是看到那两大箱珠宝,四人都惊呆了。我身子乏的很亦没心思跟他们费口舌,便强行让他们跪安了。
半个月过去,我开始没事就练练字,修养身心,好像从来没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齐瑒也没有再来玉音阁,亦没有口谕圣旨。晓儿和小白都急得不行,试探着要想法子才好,不然长此以往,会出大事。我却安静快乐,冷战就是如此,先低头的那一个就输了。
可是我好像不记得有先低头的皇帝,却只记得有无数的妃子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