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 理智（1 / 1）
夜晚的风有些冷，西雪见策风靳驾着马小跑在前面，脸色自从水帘居里出来后就有些难看，西雪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也不敢贸然开口，就亦步亦趋的跟在策风靳后面，小心保护着。
策风靳心里有些乱。
燕清翊今晚的话，刺中了策风靳许久都不愿去碰触的禁区。
都说生无可恋死又何惧，策风靳不是个怕死的人，但是他不想让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好歹来过世间一遭，怎么能连自己的身世都闹不明白？这岂不是自己最大的笑话么。所以很多人都不明白为甚么曾经哪么痴情的策风靳居然对轩辕凌放手，很多人亦不明白策风靳好端端的又为何回来招惹事端。可这些对于策风靳而言，实在是没有多少意义了，尤其是明知自己的劫数。
这些年来，策风靳一直在人前掩饰的极好，也不敢轻易的动情动性，又常年行走于江湖没有固定的落脚之处，恐怕连柳毅这等医术高明之人也只是怀疑而不敢轻易下结论，只除了前些时日吐的那口血，来的太突然。
原来只有两年了……
长么？不长；短么？亦不短。对于策风靳而言，生无所恋而已。
而至于燕清翊，策风靳敏感的觉察到这个人应该不是自己的敌人，虽然现在还摸不透他究竟为何会找上自己，更不清楚他为何对自己的处境如此熟稔，但策风靳总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只要自己答应燕清翊的某些要求，得到大燕的名贵之药，应该不成问题。唉，说来说去，轩辕凌，终究还是策风靳心中放不下的一块伤疤。
而傅翌晨，策风靳将感情藏的更深，他不忍心让傅翌晨陷进来，更不忍心让他承受注定要分离的结局。所以，纵使是苦涩难耐，也让自己自私一回罢。
只是，自从那天早上傅翌晨黯然离开后，连着这几日都没有再来，策风靳心头也怅然若失，却狠下心来绝不能再去招惹。
一路回了下榻的院落，两人刚下马就见着东风迎了出来，脸上竟有些急色。
策风靳微微皱了眉头，一边往暖阁里走，一边问道：“怎么了？”
东风踌躇片刻，方小声说道：“傅将军来了……”
策风靳后背一僵，顿时停了脚步。
东风暗自瞅了策风靳一眼，斟酌着说道：“爷，傅将军他…身上不大好……”
话音刚落，策风靳蓦地转头看了东风一眼，接着提步奔进了暖阁。
里面似乎隐隐有些争执之声，应该是李信长的声音。
“小少爷，让属下先把药给你上了……”
“不要！”
“小少爷……”李信长的声音有些哀求。
“滚！”
接着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杯盘摔碎的声音，夹杂着傅翌晨的怒吼：“你们都一样！你们都不让我跟他在一起！你回去告诉我爹，就算是杀了我，我也跟他在一起！”
“小少爷息怒，你身上的伤……”
“你他妈的滚！”这声音里已经开始有些哽咽了。
策风靳听得心口隐痛，指甲被拳头攥紧肉里都没有察觉，本来想着让东风将人劝走，可是傅翌晨勉强压抑的哽咽声，瞬间击碎了他强装的坚强。
推开门，策风靳快步走进暖阁，刚在屏风处站定，就见着听到声音后望过来的傅翌晨怔怔的呆在当下。
他头发有些散乱，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肩膀上隐隐有几处刺眼的红色鞭痕，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嘴唇有些发紫，整个人就像是一片秋风里的落叶般，簌簌抖然。
策风靳喉间一紧，费力唤了一声：“翌晨……”
就在那一瞬间，傅翌晨整个奔过来撞进策风靳的怀里，有力的双臂圈住策风靳的脖颈埋在他胸前，愤怒的大吼着：“为甚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管我？！我快要被我爹打死了你知道不知道啊！你知道不知道啊……”
策风靳没有动，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傅翌晨后背上纵横交错的鞭伤，划破的中衣缝隙里，隐隐能看到里面泛出的嫩肉。
策风靳瞳孔蓦地一缩，手下却是轻轻的将人紧紧的抱进了怀里，任傅翌晨在他怀里哽咽出声，直到他渐渐收声，才将人小心的抱到床榻上亲自查看伤口。
没有想到傅翌晨会将这件事和盘托出给傅老将军，傅伦是宁王打天下时的爱将，这些年虽然日渐退出权力核心，但身板依旧强健，看傅翌晨背上的伤，只怕用了足足的力。平日里，傅翌晨乖巧懂事，是傅伦老两口的心头肉，今天能将他打成这般模样，可想而知傅翌晨说了甚么大逆不道的话。
策风靳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傅翌晨会来个破釜沉舟。
傅翌晨的脑子，果然是直的，连个弯儿都不会转，真是个笨小孩。
轻叹一声，看着傅翌晨白皙的背上狰狞的伤口，心口像是被人抓住一般投不上起来，策风靳手上一抖，动作不由的没了轻重。
傅翌晨后背顿时一僵，低低的□□了一声。
策风靳瞅了他一眼，不理会，继续埋头给他往伤口上敷药，不过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了。
傅翌晨本来头向下趴在软枕上的，见策风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便沉不住气的偷偷瞥了眼，结果见策风靳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往他背上抹药，心头像有个小猫挠着一样难受，忍了忍，没忍住，头转了个方向，直接趴在了策风靳的腿上。
策风靳一愣，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傅翌晨趁机缠上策风靳的腰，抱得紧紧的。
“翌晨……”策风靳沉默了片刻，摸摸他像刺猬一样的顶发：“乖乖躺好，我给你上药……”
“等等，我有事想跟你说。”
“嗯？”
“上次你问的事，我考虑好了。”
策风靳眼神忽悠，看向别处：“我不知道你说的甚么事。”
“就是你那天晚上说的事！”
“那天晚上说了好多事，翌晨指的是哪件？”
傅翌晨顿时有些面红耳赤，他有些泄气地抬起头来，又恶狠狠地看着策风靳。
策风靳还是一脸笑意，雷打不动，傅翌晨被他看的脸颊便更红了。
傅翌晨本就是一副清秀摸样，这几年的军营历练让他愈加显得成熟，也不知道是不是烛火灯盏的原因，瞳孔亮晶晶的，竟仿佛闪着几丝湿润。
策风靳心头一阵，自知防线要溃败，忙轻咳一声挣脱出身来：“吩咐了西雪给你煎药，怎地还没来？我去看看……”一向行事颇有风度的策风靳，竟有几番笨拙和慌乱。
谁知，还未转过身去，傅翌晨突地蹿起身来，双手搂住策风靳的肩膀，直接吻上了他的唇瓣。
他的吻就如同他的人，年轻，青涩，却十分热情。
主动索取的傅翌晨，有着少年独有的柔韧和气息，他就像是壁炉中的火焰，即便是在深冬中，也可以燃烧一切——寒冷的季节，灼热的伤口，痛苦的挣扎……还有策风靳最后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