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西夏(四)(1 / 1)
借他的口说出来。
“啪”的一下,萧拓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那眼眸上如同覆盖着皑皑白雪,千年不化,御医和那侍卫不由得脖子缩了缩,此刻萧拓怒火中烧,他们怕他就这么迁怒了自己。
静静的夜里,似乎能听到萧拓那重重的呼吸,还有那仿佛隔了千万里都能剐死人的眼神,继而他低头,“你们下去。”声音没有了气焰,但是,连生气都没了,就像是一个堕入冰窟的死人。
所以,萧拓一直没有出现在侯棠的房内。人们只道是这个女人已经彻底没戏了,连一丝丝都挽留不住萧拓的心了。
半夜的时候,侯棠是被冷醒的,她脸色苍白,刚刚经历了流产的疼痛,此刻身子很虚,但是那些下人似乎早就不想管她了,大开着门窗就全部离开了。
她手脚冰凉,脸色却微微潮红,掀开被子,想去把窗户给关上。那窗外一弯水月,是室内仅有的光亮。侯棠披了一件外衣,紧紧的裹着,不过还是觉得冷。
她走到窗边,这才吓了一跳,窗外的廊下站着一个人,整个身体都没入了黑暗中,只有那双猎鹰一般的双目,此刻黯淡无光。
萧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面色疲惫,眼中还带着红红的血丝,一双手垂在身侧,那眼睛直直的勾着她。
侯棠没有说话,萧拓走到窗前,两个人面对着面,中间隔着一扇纸窗。侯棠的眼中是一澜星光,闪闪烁烁着,而萧拓却像是死人一般。
他的声音干涩,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能够听到那韧带微微的震动,他说,“为什么?”
侯棠撇开眼,“你我都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忽然大喊道,似乎将那心中所有的怨恨和怒气全部都吼出来一般,侯棠的耳膜被震得发烫,声音循着回廊一直往外传播,一直到尽头都能听见回响。
他忽然抓着她的脖子,怒视着她,他想掐死她,他紧紧的锢着她的喉咙,只要掐下去,她就不会再呼吸了。
侯棠毫无反应,好像任他就这么掐死自己也没有关系,她看着他,那双眼中是一澜秋水的清冽,她知道他恨她,可是他们是两个完全对立阵营的人,她不能留下他们之间的任何羁绊成为今后自己的绊脚石。
可是她又何尝愿意这样,她又何尝舍得,只有那天那地知道她内心的苦楚。她知道他的心境,就如同她体会到自己的心境那般。
萧拓死死盯着她,想把那纤细的脖子一下子就掐断掉,从此可以再不见到这个恶毒的女人,再不用想着她,再不用念着她。
可是他看到侯棠的眼神之后,忽然松开了手,他有一瞬间的错觉让他以为她也是痛着的。
暖风西倾,颤颤而来。
他们之间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是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萧拓颓然一抽手,侯棠一下子全身无力只好用手撑着窗台。
侯棠觉得她此生都不会忘记萧拓最后的那一眼,那种支支离离破碎不堪的眼神,搅得她的心都快抽离的痛。但是她要忍住,要忍住,忍住。她只能按着自己的胸口,死死的咬着嘴唇,生怕一松开口,就会失去了自己。
萧拓走了,那寂寂寥寥的背影渐渐隐入了黑暗中,月色凌波,他翩跹的衣角和袖口在风中肆意的摇曳。那身影端的是孤傲决然,浓重的黑暗将他一点点吞没。
侯棠扶着窗台,一直看着他慢慢走去,那目光一刻未停的跟随着他,涓涓的好似一汪深潭。
她十岁那年,决定要好好的生活。倘若不辜负这难得的一生,便一定会亲眼见证暗香盈盈的莲花次第开放,而她的良人,就一定会在那里。
待萧拓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侯棠这才闭上了眼睛,关上窗户。
一滴泪,碰落了烛火。
倘若有来世,万仞山颠,我定等你再踏烟波月色而来。
☆、第三十三章 西夏(六)
这日夜晚,还未入睡,便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侯棠起身点了一根火烛披上衣服去打开了门,门外的人倒是让侯棠惊讶了好一番。
那人正是拓跋宇文。
他目光如鹫的看着侯棠,寸寸毒辣,侯棠也凌厉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事?将军。”
拓跋宇文低了眉,余光却依旧刺着她,他打从心底讨厌这个女人,但是他又不得不来找她,“王爷将自己关在房内,三日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我有些担心,想请夫人去看看。”
侯棠心尖一颤,但是还是强装冷淡的说道,“他把自己关着,那是他的事,我又不是神通广大的天君,还能把他逼出来不成?”
拓跋宇文一拳敲在门上,恶狠狠说道,“别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你倘若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侯棠望着他敲在门上的手出神,半响她问道,“那这三天他什么都没吃吗?”
拓跋宇文冷眼一横,“一直呆在房内,也不让人进去,我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说到“死”的时候,侯棠心里忽然重重敲了一下,她神色有些凝固,眼神晃晃而移,她不安的看了看拓跋宇文说道,“带我去。”
一路上拓跋宇文一句话都未曾和她说,只是带着路,待到了萧拓的寝宫前,那门紧紧的闭着,似乎千斤一般的重量,砸都砸不开。
拓跋宇文凑近她低声说道,“门没有锁,王爷只是不让人进去,夫人你自己进去吧。”
侯棠看了拓跋宇文一眼,忽然眼底柔光一闪,也在他耳边说道,“谢谢你了,拓拔将军,一直这么忠心的照顾着他,他不懂照顾自己,任何事肆意妄为,以后也请你多担当一点。”
听到这话,拓跋宇文一瞬间不敢置信的看着侯棠,没想到这女人还有点良心,似乎她心中也有王爷,那这两人怎么会闹成这样。
侯棠没有再看他,轻轻的推开一条缝,发现室内黯淡无光,月光侵衣,夜凉如黛。
她小心翼翼的足尖点地轻轻钻了进去,随后又掩上了门。她借着月光走到了烛台旁,点燃了烛台。
屋内“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火苗到处乱窜,侯棠的脸一下子有了微微的烫意,霞飞双颊,略点绛唇。
侯棠环顾了一圈,终于捕捉到了萧拓的影子。他此刻正坐在窗边上宽大的紫木榻上,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目光阴测测的看着自己,仿佛那眸子所到之处,都能结上一层薄薄的冰川。
侯棠走过去,看到地上是散乱一地的各种奏章还有瓷器的碎片,她没有出声默默的弯下腰去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其他,只看到萧拓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似乎几日几夜没有睡了,不由得心中一片苦楚。
如何能不心疼,如何能不心酸。
她默默的拾起地下杂乱无章的东西,忽然听到萧拓对她说,那声音散入黑夜中仿佛一颗落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侯棠心里激起千层浪花,他说,“出去。”
侯棠动作一顿,手指僵百微微的拳起,眉尖蹙起,继而,她继续捡东西,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萧拓忽然看向她,仿若冰霜,“我再说一次,出去。”
侯棠依旧不理他,她将地上的片瓦一片片的拾起放在手中。
萧拓移开目光,语气僵冷,“谁让你进来的?”
侯棠索性收起手蹲在地上,“拓跋将军,他担心你,叫我进来看看你。”
萧拓的声音还是没有半分生气,“那是他不懂事,你可以出去了。”
侯棠忽然起身,凑近萧拓的面前,捋了捋他的额发,柔声道,“和我出去,好么?”
萧拓的眼睛有些木然的朝她看了看,随后一下抓住了她的手,死死的扣着,仿佛要生生折断一般,“我让你出去你没听到?”
侯棠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她觉得此刻和他说什么都是白搭。
她想抽回手却发现那只抓着他的手如铁石一般,既是要她走,又为何死死抓着她不放。
她脚下有些软,适才站稳淡淡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倒是道不尽的苍凉,“放手。”
这几日,她说了多少次这两个字,也许比她这一生都要多。
侯棠看他面色很白,似乎并不是很健康的样子,不由的用手在他胳膊上抓了抓,心想他是不是生病了。
萧拓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冷笑一声,“你很希望我死?”
侯棠耷拉下手,“没有。”
虽然这确实是她的真心话,但是萧拓依旧不知道从哪里攥着一股狠劲一下子把她按到了地上,侯棠背上被压得一阵的疼,刚想叫出来却被他一把狠狠的吻住了。
他是肉食动物,本能就是去掠夺别人身上的东西,却从来不顾自己的遍体鳞伤。
侯棠忽然很想哭,但是从小每当她真的想哭的时候才是她真的哭不出来的时候,大概就是所谓的欲哭无泪。
她确实很难过,很想哭,她的心都快被这个男人拧成一卷一卷的了,有时候想要是他们之间真的谁死了那还真的是上天的眷顾,总好过这么一直纠缠着,就像那千匝的红线,绕了又绕,结了又结,缠缠绵绵好似几世情缘,不灭,不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拓放开她,许是尽了兴。
萧拓眼神发冷的看着她,看到她眉骨清苍,那双眼眸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似乎掩藏着万重山水。
他面色疲惫,似乎一夜之间卸去了那冷冷的焰火,他像是茫然醒悟一般忽然就抽离了手,侯棠则被他放倒在了地上,她自己爬起身来。
有时候侯棠会想是不是因为萧拓从小都太顺利了,所以在她这里栽了跟头便激起了征服欲望而已,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和旁人没有两样。
萧拓再一次冷冷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侯棠那双眼眸在夜空中闪闪烁烁的,她舒展开双眉,略微一笑道,“我不出去,除非你和我一起出去。”
萧拓盯着他,带着危险性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气息,他道,“你的侄子还好么,你怎么没去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他竟然威胁她。
她是真的担心他,他却还是那样咄咄逼人。
他明知宴桐对自己的重要性却还是那样刺激她,这人,简直可恶。
侯棠忽然甩开他的手,神情肃穆的看着他,差点反手想扇上去。
萧拓则看着他,眸子明灭不定,像那彼岸的幽火,他勾起嘴角嘲弄般的冷笑道,“怎么,说到他你就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