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 飞雨斜阳(1 / 1)
清晨的特奥城,细雨霏霏。在雨神殿的台阶顶上,我伸了个懒腰,发现不见了阿昆。下台阶的时候才发现,这鬼台阶陡得离谱,60度我看都不止,我半爬着缓缓下行,如果庆典那天我也这副尊容哪里会像个神?
大祭司昨天说要给我派个随从,还说想吃掉也可以,其实我当时听着很抽搐,还要假装点头认同,当个神也不容易。
好不容易爬到神殿下面,才发现自己住了一晚的羽蛇神殿要从下面看才知道它的威严壮观。塔高大概三十米,呈阶梯形,四面棱角分明,塔顶是我昨晚睡觉的方形坛庙,四周搭有回廊;坛庙的四边各有91级石阶,其余的石阶和顶上的平台正好365级,像征着一年365天;在石阶两边是边墙,在边墙的基座上各刻有一个巨大的蛇头,蛇头长有羽毛,张着大嘴,舌头伸出一米来长。在玛雅语中,羽蛇神叫做库库尔坎。在他们的宗教中一共有四位神,还有另外三位分别是:日神,月神,土神。每个城邦不管多大多小,都有这些神的神庙,在玛雅宗教支配一切!实话说,当你发现交通工具变成骡子后,你会跟我现在一样无比想念手机、地铁和冰淇淋!
一定眼便看到不远处的祭坛在神殿的正侧面。接着,看到阿昆的毛透湿地立在坛边,眼睛盯着祭坛上摆着的躯体,我想它在等我的妹妹也活过来吧。祭坛边有尊神像双手平举向天,那上面摆着两颗已经变成黑色的心。我迅速摸着自己的左胸,感知到心跳才如释重负。
祭坛上一共有27具躯体,9女,18男,1个空位。我的头皮一麻,除了我,也就是那个空位,老师和同学就这数。接着我想我看到的那个年轻女子一定是我在目前这个世界里的妹妹,虽然她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已经灰紫,失去所有生命迹像,可是仍能看出她娇好的五官和柔美的身躯,她的穿戴已经沾满红黑色血迹,胸口是个不规则的黑洞。眼泪和雨水一块儿从我脸上滑落,不是我多伤心,是我身体的原主人在对死者追悼。
“为什么是你活了下来?”一个男性的声音冰冷冷地在背后问我。
阿昆过来轻蹭我,哀婉悲伤。它没有对我身后那个男人表示敌意,看来是熟人。
这个男人的眼仁真黑,器宇轩昂,有份王者的贵族气质。他的衣服是让人意外的黑色,裹头的头巾也是黑色,鞋子也是黑色,不过连接处都是用大颗绿翡翠做装饰。我想他是个贵族吧,对祭台上某一个躯体念念不忘。
“你不是特奥城的吧?” 我问他。
他不理我。
“为什么29个人只有两颗心?”
“因为除了达达和你,其他的人只是陪葬品,无能的君主才会大肆人祭,你记住我的话!”雨在他脸上,也看不出来是眼泪还是雨水。
“你爱达达?”我猜这男人是我妹妹的爱人,这两天,我一直在猜测中过活,看来未来的日子还要继续猜下去。
“总不会爱你这只丑猴子吧。” 他也不用眼睛看我。
看来一千多年前,玛雅人就挺知道美丑有别。
“看你的穿戴,也像是贵族,为什么不娶了达达呢,祭祀一般都要处女。”
哇,我退后几步,他的眼神杀意凛凛。
“总之活下来的不该是你!你们也会为此付出代价!”说完,他转身消失在雨雾中。
不一会,有人在我身边行礼,我才回过神,可脑袋里还是那个男人的黑眼睛,挥之不去。扭头看了眼行礼的人,这不会是老祭司派来的随从吧?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他头发很短,有些自来卷,五观精致,就是漂亮的单眼皮有些过于精明,他盯着我看的样子好像我们认识。
“尊贵的雨神,我叫寥沙,乌斯马蒂尔大祭司吩咐我来的。”
“你会写字吗?”我问。
“会。”他奇怪地看着我,也是,我上来就问人家会不会写字。
“现在就写个字我看看。”我指了指地上的小石块。
寥沙拿起石块在地上画了一张“人脸”。
不是吧,我也会。我也画了一张在他边上。
寥沙脸上更加惊讶,说:“玛雅的女人没有学习写字的权力,鲁鲁你根本不认识字的!”
原来他是认识鲁鲁的,我问:“那我刚才写的什么?”
“轻风。”
“这个呢。”我又画了一张。
“惠碧。”
“惠碧是什么?”
“你穿的衣服喽,我们称之为‘惠碧’。我们的衣服是用龙舌兰或亚麻织的布缝合的,一共十三块,只有贵族的织线里可以搀杂鸟的羽毛。”
“如果有人穿着黑衣,布料的连接处是大颗的绿翡翠呢?”
“在玛雅,各个城邦之间总有差异,从衣服上便可以区分。一般都以颜色鲜艳为主导,只有奇琴伊查城除外,他们是托尔特克人的后裔,和我们的文化虽然源于一支,千百年来却总有隔阂。你要知道黑色的布最难染色而不退色,而如果还佩带有绿翡翠,那么只能是奇琴伊查城的国王了。”讲到这里寥沙很怀疑的看着我,“你在哪里见过这样打扮的人?”
“国王不能随便在别的国家出现么?”
“不请自来非礼也,可以是宣战的理由。”寥沙看着我的眼睛说,终于有人肯直视我。
“你妈没讲过你长的特别好看么?”
“也许你不相信,我最讨厌别人讲我好看,好像多了不起似的……”他突然停了嘴,过了会又说:“我以后教你写字吧,我发现你根本不是鲁鲁。”
“我从来也没说过我是鲁鲁。”走近他,他比我高出一个头,第一眼我就发现他精明得过头,可是我就是想亲近他,也许因为他身上干净的味道。
接下来,在细雨中我们在各个神殿中穿梭。我边观看边思考,像个记忆丧失患者在找回记忆。原来我画的‘脸’是像形文字,看来冥冥之中,我是上天为这里准备的,我的那些先天不齐全的齿轮适合这里的轨道。难道这也注定我会在这里耗尽余生,终身在思念亲人的回忆里度过?想想便让人灰心丧气。
“你相信神吗?”我问。
他上扬着嘴角笑着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相信自己。”他仍看着我的眼睛,“总有一天,我会当上国王,我会让我的子民吃饱。会比现在的奇琴城更繁荣!”我也看着他,完全一个年轻的野心家姿态。
“那你觉得我是雨神吗?”我又问。
“从来就没有神。”他淡淡地说。我马上捂住他的嘴,再说会惹来杀身之祸,连我这个新来的都知道他刚才的话是多么大不敬!
一个宗教支配一切的国度会有人这么亵渎神灵!我吃惊地看着他,这个单眼皮的漂亮男生在我来的时空会是个被大人宠大的孩子,可是在这个时空他讲起话来历尽沧桑。他现在任我捂着他的嘴,专注看着我。
这个年轻人很有前途,后来我又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他是特奥城的王子之一,属于五十多个庶出的兄弟姐妹,表面上他的安全就很成问题,很难说这么出类拔萃的接班人不会被忌妒者铲除,如果他能顺利活到登基年龄,一定能改写玛雅的历史。
我问过寥沙,他们有没有类似伞这样的用具。寥沙说所有人都喜欢雨水,也很珍惜雨水,多少手足死在祭坛上了。于是,雨季就是雨不停下的季节,我一直湿乎乎的季节。寥沙说一个雨季不停下的雨水才可以灌满玛雅所有的井,旱季才有足够的井水供给。有时候因为雨季的雨量不足,旱季井过早枯了,一样会用活人来祭祀水井。我问他为什么不用水渠、水车等引水灌溉措施?为什么雨季不未雨绸缪,旱季就忙着祭活人呢?寥沙听着我的话眼睛里满是惊喜,回答我说只有当上国王你才能实现梦想,要废除人祭,要生产更多的食物,这些光靠一个平民的设想是永远实现不了的。
此后的日子,我一直跟着寥沙学习玛雅文字。日子也算过得充实而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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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神降临的庆典在黎明破晓之前开始,雨还在下个不停。雨神庙随处可以见到羽蛇图腾,我仔细比对着我的玉和它们的相似程度。真的有长着羽毛的蛇和披着鳞甲的龙么?它们如果都在天上飞一定很壮观吧?
边上有六个女伺在奋力帮我穿“惠碧”,衣服有些硬,我又那么瘦,根本挂不住就滑落了,本来十三块布,最后我只用了五块。
到了蝴蝶宫之后,我见到了寥沙的老父王,所有人都跪下,他还得上前亲吻我的脚。寥沙轻蔑地看着我,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接下来,是我坐在大殿最上面的王位上,我让寥沙坐在我边上,国王和大祭司坐在稍下一级的位置上。各国前来庆贺的君主与贵族按秩序进殿对我进行顶礼膜拜。大祭司奇怪地看着我和寥沙,我不懂他眼中的奇怪,难道是我没有把寥沙吃掉的奇怪?这个大祭司希望我吃掉这个特奥城最有前途的继承人又安的是什么心呢?
突然我感觉到寥沙坐直了身体。原来进殿的是那个黑眼睛男人,他还是一身黑衣,竟没有一个随从。
“尊贵的雨神,我是奇琴伊查的国王帕卡尔。”他没有多话,也没有跪下来亲吻我的脚,只是鞠了个躬。我盯着他看愣了神。
寥沙推了我下,低声说:“丑女,你在犯什么花痴?”
“他是你妹妹的情人。”寥沙悄声对我说。“他们是你父亲那次带着你妹妹出远门认识的。一到奇琴伊查城,他们便一见钟情。不过我觉得帕卡尔是垂涎特奥城的水晶头骨。”
我刚想问什么水晶头骨,好像国家地理杂志上登过照片。可是突然场内喧哗,我的眼睛被吸引走了。
一看,原来这次进来的国王边上还他的皇妃和公主。
“那两个女人挺漂亮的,青春的青春,成熟的成熟。”我夸。
“看来你没见过漂亮女人。”
“我觉得除了我之外都算漂亮女人。”
“你有你的特别。”寥沙笑着握过我的手,可是他的眼睛突然变得迷雾一般,他在思念,思念他的漂亮女人吗?
这时有奇怪的感觉,我感觉下身热乎乎的。这是我一直期盼的时刻,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算女人,谁知发生在了玛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