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章 初到上海(1 / 1)
时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我刚刚从N城来到上海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天,我身穿一件灰白相间带有帽子的秋衣,和我的父亲何信第一次来到上海。
那是2000年,那一年,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都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一年,国家的总理还是人人尊敬称赞的朱总理;俄罗斯迎来了他们历史上我最喜欢的总统普京;那一年出现的千年虫成为了全球电脑系统的一个很大问题;那一年台湾地区的执政党头一次换成了民进党的,陈水扁以39.3%的得票率当选总统,他当时肯定没有想到过后他会锒铛入狱;那一年小布什在争议声下成为了美国新一届的总统,后来这个戏剧性的男人对中国的经济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
那一年的上海,虽然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世纪,早已充满了国际都市的味道。每个身处上海的人的骨子里面,弥漫的都是洋里洋气的味道。也难怪,当时上海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一线城市,最最早开放的沿海城市,这是改革开放的后话了。
不过,也是在这座城市中,对于我一个从西部边远地区来到国际大都市的农村孩子而言,这里的钢筋混凝土铸成的高楼大厦,是我永远遥不可及的梦想。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细胞,到处弥漫着现代化、都市化、国际化的气味,跟我那边远的家乡的环境,有着天壤之别。我用充满恐惧和无助的眼神,看着形形□□的路人,望着好像每条都能够到达天堂的道路,畏畏缩缩地站在马路边,见证着这座城市带给我们的视觉奇迹。路人哪怕他们投来一阵关切的目光,我都误认为是他们对我们传达的鄙视之意。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确实如此,当两个陌生人在眼神上有长达3秒钟的交流的时候,两个人要么可以成为情人,要么还是两个陌生人。我想,我与这座城市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希望成为后者,而永远不会成为前者。
这已经是我最贵的衣服了,即使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非常廉价的路边摊。这件灰白相见的衣服,是在大城市打工的表姐特意在商店为我买的衣服,说是为了庆祝我考上大学,从大城市寄回给我的礼物。拿到衣服之后,我当时兴奋地睡不着觉,以为这是我与大城市连结的唯一一个共同点。我当时还舍不得将衣服叠起来,而是用衣架将衣服挂起来,以免衣服有皱褶。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现在看起来,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因为,在这个都市的人看起来,一件衣服的价值,等同于这座城市中漂浮的尘埃,风起,尘埃落。
当我和父亲二人站在上海的马路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两个人,看起来有多么的土里土气。我甚至想,在火车站附近直接找个地缝转进去,好让自己不至于那么丢脸,不至于影响这个城市的尊荣。而且,那一年,上海正在申报世博会,我甚至难过道害怕因为我们两个的“衣冠不整”导致上海落选。
实际上,我当然知道,我们没有那种可以影响到上海申博的能力,只是自知自己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让我感到特别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疑心太重,还是太过于自以为是,以为全世界的焦点全部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一路上,见到我和爸爸的人都在对我们的衣冠开展窃窃私语。
或许,我当时真的想太多了吧,我真的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可以改变这座城市的人。可是,地球毕竟不是仅仅围绕着一个从乡来大都市寻梦的姑娘转动,也不是以她的意志所转移的,步履匆匆的人们,永远不会太过于重视路上见到的“奇观”。为什么我就这样没有自知之明呢?
父亲在宿舍等我办完所有入学和其他手续之后,便于当晚匆匆赶上回N城的车。他甚至不想在上海多待一会儿,主要因为他自知,他口袋里面的钱还不够在上海一间低档旅馆一个小时的费用。我呆呆的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安静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楼下那段羊肠小径的距离,顿时变得无比伤感。默然间,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没有之一。
或许,在无数孩子的印象中,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就是双亲,我也一样,尊重且崇敬我的父亲。他可以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养育了三个子女。而他其中的两个孩子似乎也很争气,都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在那个时候,中国的本科教育尚未扩招,考上大学还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至少对于我出身的那个乡村来说,可以用“伟大”来形容。
我在心里面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好好争气,绝对不会让爸妈丢脸。等到出头之日,我一定要在这个繁华的都市,买下一套价格不菲的房子,把爸妈接到上海这边来,好好地孝敬他们。毕竟,这些年以来,他们对儿女们的付出,实在是太多太多。
诚然,不知为何,这样的思想观念在我那个年代是非常普遍流行的,中国人从小就有这样一种观念,就是在大城市买一套房子,将父母和孩子接过来一起生活才是最大的孝顺。殊不知,这种观念犹如毒瘤一样,会一直附在一个人的理念中,主导着人的行为举止。只是大家都会习惯性地选择沉默,这是中国人长久秉持的低调原则,心里面想着什么,从来都不肯说出口,一定要等到对方点名点姓,才不情愿地承认。而不说出口的原因不外乎只有两个,要么是自己没有能力做到,要么是已经做到却不想向任何人宣传。我想,我当时的情况属于前者,且只能属于前者。
就这样,大学生活如期而至,梦想好像开始起航了。随着开学典礼、竞选学校干部、竞选班级干部、社团招新等新生活动陆续开展,大学生活以一种我非常太习惯且不友好的方式铺展开来。经过一轮轮面试和竞选之中,我很不幸地,全部都没有被选上,这在很大程度上打击了我对大学生活的积极性。也曾几何时,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凤凰,一下子变成任人踩踏的毛毛虫,这种心理落差未免造成我的失语。
这时我才恍惚地感觉到,在一个小地方被老师称之为高材生的人,一旦进入到了大城市,却只能是大城市里面再为普通不过的一粟。或许,上半年,你可以在小地方里“呼风唤雨”,但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面,你不过只是这个城市里的小人物。我黯然地接受这个结果,安慰自己说已经尽力,不求结果,只注重参与。
可是,这是千百年来多么可笑且可悲的一句话。汉语文学如此博大精深,为什么会创造出来这么真实可悲的词语呢!重在参与,真的是太可悲了。在现实当中,有机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往往都是失败者,而我,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意识到自己在这些活动面前的无能,我重新装上行装,又过起了高中生式的生活。“教室——图书馆——饭堂——宿舍”成为了永恒不变的主题。这与高中生活有点差别就在于,高中的课程都是排得满满的,且学校也从不允许学生在图书馆里面看书,所以高中生涯比大学生涯少了“图书馆”的环节。与此相对比的是,同宿舍的其他三个人里面,一个是做了班里的宣传委员沈丹,一个在学校秘书部任干事吴昕婷,一个是学院团委组织部的张可伊。
哎,要想知道自己有多无能,对比总是可以告诉我答案的。我想,果真是啊,她们是不会了解我这个落败人的心情的,所以她们是不会了解我为何总是刻意地和她们保持距离。因为距离太近,对比太明显,从来都是我做配角的份,我永远做不了我想要成为的主角,还不如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有一个孤独的主角。那段时间,我只想沉浸在书海的怀抱中,至少,在书海中翱翔,不会带给我任何挫败感。人生就是这样,如果当年徐志摩放弃追求林微因,将自己沉浸在书海之中,或许他就不会遇上飞机事故,或许他就能成就更加伟大的事业。但是,这么多的或许,会否无法成就一个多情的徐志摩?我不知道,建立在或许、如果的基础上的问题,永远是无解之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