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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流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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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将地将江河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在江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江风拂过,与水草、苇影和着暮歌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那壮丽妩媚。

一片白帆轻轻破开那袭轻纱,轻盈的仿似游弋于天地间的一片白羽,又迅疾如一道白箭飞过江面。

江边,有人匆匆赶路,偶一抬首间不由被这瑰丽的晚霞江景所惑,停下脚步,目光迎着那片白帆。渐渐近了,舟头一道洁雅的白色身影矗立于这绯芒霞光中,分外鲜明却无违和感,这满天满地满江的艳色仿就是为他而生的,有如蒙蒙红雾中凌云挺立的苍翠玉竹,绮艳华丽中更添一份清绝,如画的暮色瞬间鲜活灵秀,江边的人只觉又重返了人间。

男子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影却透着散不去的孤寂,一张冰冷的罗刹面具遮住了让人好奇的容颜,紧抿的薄唇是淡漠的清寒。

“爹爹,月儿一辈子都同爹爹在一起好不好?”

“爹爹,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月儿的对吗?”

“爹爹,月儿好怕,好怕老天爷不会让爹爹和月儿生生世世在一起……”

一句又一句熟悉的呢喃在耳边回响,让男子寡淡的薄唇不觉荡出隐隐的笑意,那是他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日子,月儿,那般纤细单薄的小人,却那样简单的拿走了自己的心。

“爹爹,你说过不会让月儿痛的,爹爹醒过来啊……”

“爹爹,月儿好痛,月儿好痛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让男子的心脏不由一阵窒息,大手下意识的抚上不能呼吸的胸口,男子抿紧的薄唇猛然间失去了血色,原本以为自己的离去才能完结一切的悲剧,可是,当他只能成为一抹灵,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刻骨的悲伤融入她的骨血,那时才知道,逆天又何妨,只要看着月儿绽放出天地为之失色的笑靥,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可是所有的希冀却在看到那群男子后边的怯弱,不管自己如何愿意倾尽一切,今生却永远也无法改变自己是她生父的事实,而这样的身份,却成为他停下脚步的最大障碍。

“如今的你早已不再是流水,又何苦顾忌退避?”心底一道虚无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好似近在耳边,却又遥远如天际。

“在她心中,我……只是流水……”苦涩的酸楚在眉宇之间划过,男子嘴角微挑,却是凄冷的悲凉,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肆虐着浓浓的挣扎。

“千年前的千城烈,名义上亦是千城月的生父,可还是一意孤行的娶了她,那么如今的流水又为何不能?”声音依旧那般的飘渺,带着死寂的沉然和静默,仿佛一弯枯寂的湖泊,激不起半点的涟漪。

“夕,你为何?”记忆复苏,流水深沉的眸底掠过浓浓的迷惑,那日自断全身筋脉,本以为就此消散尘世之间,可是谁能想到,幽灵般的漂移了多天之后,却在一股强大的引力下,进入了他的身子。

“我爱月儿……”似明白他的不解,隐在身体深处的男子静静的言道,依旧是那般的波澜不惊,依旧是没有半分波动的缠绵,可是恍然之间,却多出了几分隐忍的颤抖。

直言不讳的话语让流水一阵震撼,无语的惊在原地,感受着从心底传来的浓浓情意,夕……居然也是这般沦陷了吗?

是,百慕夕爱流皓月,无关千年前的同情怜惜,无关绝色的容颜和身世,他百慕夕爱的就只是流皓月而已,可是自己对于她,却只是神似流水的存在而已,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便成全了他,将这一句烂皮囊让给她真正在意之人。

流水薄唇张了张,却被岸边一抹悠闲走动的白色身影惊在原地,不舍眷恋的目光就那样静静的绞缠在那纤细的女子身上,流转在眸底的,却是刻骨的思念。

总算是避开了那一群牛皮糖一样男子的流皓月,无聊的在岸边踱步,一张古灵精怪的小脸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可是,小鼻子一抽,下意识的转向左方,那里,一弯白帆迎风飞扬,船头处,一抹空雅的白影就那样无预警的撞进了自己的心房深处。

两双黑眸相撞,让人激颤的光芒在四周飞散,他们的世界里唯剩下彼此,其他的喧杂和吵闹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须臾,男子才幽幽的移开了目光,敛下的黑眸带着惨然的悲凉,负在身后的大手一个紧握,本来平静的船身猛然调转方向,就那样与流皓月的身影相错而去。

心底一痛,顾不得自己的异样,流皓月足尖点地,单薄的身子也如同一只翩蝶袭向逐渐远离的小船。

“百慕夕,你见鬼了?”身子稳稳的落在男子身后,看着那始终不曾转身的颀长背影,流皓月眉峰紧蹙,望着那僵直的身影,眼底滑过迷惑。

“……”听着那熟悉的嗓音喊着他人的名字,流水的心底一阵揪痛,可是同时,又有许多的安慰在眼底逸散,听着那明媚的娇喃,看着那依旧古灵精怪的神情,他总是不安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百慕夕?”没有得到回应,流皓月有些疑惑的上前,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百慕夕有些奇怪,虽然那日将他丢在大师兄的宫里,但是自那之后自己也不曾见过他,如今,他依旧孑然一身,依旧是面带骇人的罗刹面具,可是身上的气息却是散不去的苦涩和……悲凉。

身子略显僵硬的转过来,望着那牵念了自己千年的容颜,流水薄唇轻扯,“从前月儿不都是对我避之而唯恐不及的吗?怎么今日反倒主动靠近了呢?莫不是突然发觉我的好了?”戏谑的轻佻言语就那样吐出薄唇,犹如不羁的侠士,肆无忌惮的挑逗着良家女子。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重生,更不知道对于眼前的女子来说,自己到底在她心底占据着怎样的地位,所以,只能怯弱的以着百慕夕的身份见她。

恍然之间,心底溢出一声浅浅的叹息,似悲凉,更似……无力。

本就紧蹙的眉峰都快隆成了一座山丘,流皓月望着那熟悉至极罗刹面具和身形,总觉得那双同样深邃的眸中却多了几分让自己心颤的东西,那是一种几乎要溺毙人的深情和……绝望。

水眸轻颤,翘长的羽睫如同蒲扇般颤动,粉唇却在无意识间荡漾出潋滟的弧度,“百慕夕,我说你这人真够赖皮的,明明就是你自己做出的承诺,怎么,现在却要翻脸不认人了吗?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要是说话不算话,可就要被人笑死了哦……”清脆的娇喃如同黄莺出谷般让人神往,女子一脸的娇俏,嘟起的小嘴可爱的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望着那让自己甘愿沉沦无底深渊的绝艳笑靥,流水的表情一阵僵硬,面具下的黑眸怔怔的看着那明艳的让阳光为之失色的娇颜,垂在身侧的大手却是紧握成拳。

如果可以,他愿意倾尽一切去留住那倾城的笑容,如果可以,他多想生生世世陪伴在她的身边,如果可以,他多想要不顾一切的将那单薄纤细的身子拥入怀中,如果可以,他多想要不顾一切的告诉眼前的她,自己是流水,自己是……他的爹爹。

可是,喉结艰涩的上下滚动,苦涩的弧度在唇边荡开,低哑的呢喃逸出喉间,“那月儿现在是来让我兑现承诺了吗?”他不能,这样的答案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他们的身份,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的逾越,他可以不在乎世人的唾骂,却不能让月儿去背负那样的沉重,即使这样的代价是永远的……失去她。

“是……”傲然的扬起小脸,流皓月似看不见男子的异样,小脚一抬,白纱摇曳,下一刻,便在男子面前站定,理直气壮的伸出小手,柔嫩的掌心朝上,“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一双清透如水的眸珠却是紧紧的盯着男子,一分一毫的表情都不愿意放过,可是在不知情人的眼中,却好似一个固执的孩子在讨要自己东西的执拗。

“……”总是淡然不羁的眉峰缓缓隆起,黑眸轻敛,望着那柔软如云朵般的小手,流水薄唇紧抿,却是答不出分毫,只因,他不知道,月儿和夕之间的故事,自然,亦不会明白月儿此刻讨要之物是什么。

朦胧虚无之处,一抹飘渺的白影似绽放出浅浅的无声笑靥,黑眸轻阖,用力的感受着那温暖的气息,他知道,月儿从来就不知不谙世事之人,她的睿智,有时候就连他们这些自认为聪明无双的男子都要佩服。

“如果我不想还了呢?”须臾,略有些无赖的声音就那般轻飘飘的逸出,带着三分的轻挑,三分的故意,三分的不经意和一分的隐隐紧张,黑眸轻抬,毫无预警的撞进那双好似能看透一切的清冽水眸,流水心神一震,却是握拳控制住那不由自主狂跳的心房,他绝不能在此刻乱了阵脚。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要反悔?”澄澈的眸珠危险的半眯,潋滟的水芒也遮住了眸底一闪而逝的幽光,流皓月冷冷的收回小手,带着些寒煞的呢喃就那样飘出。

“你可知道,那东西有多么的重要?你可知道,那东西是比我性命亦重之物?你可知道,失去了那东西我就生不如死?如此,你还坚持不还吗?”意味不明的呢喃淡淡的逸出,恍若飘散在风中的一抹柳絮,轻然飘忽,却是那般的让人无法忽视,犹如泰山压顶般让人无法正常呼吸。

“月儿……”呼吸一窒,愣愣的望着那冷然的小脸,听着那一句句撕裂自己心神的言语,流水似感觉到自己骨血逆流冰封的声音,全身僵硬似铁,却在那责怪的目光下无法吐出半分解释。

夕,告诉我,你拿了月儿什么东西……无声着急的质问就那样传入内心深处,直袭那屈膝而做的慵懒男子。

呵呵,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千城烈终于慌了……浅笑戏谑,却是没有半句重点。

该死的,夕,告诉我……面上故作的镇定逐渐消失不见,即便他强大如神,可是一旦遇到自己在意之人,那么也无疑就是一普通的凡人而已。

其实,那东西我一直想还给月儿的……淡淡的声音是空茫的虚无,百慕夕神情飘然,恍惚带着几分的惆怅。

到底是什么……神情已经逐渐失控,月儿那一字一句依旧在牵扯自己所有的灵魂,如果那东西是比月儿性命亦重的存在,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周全。

“百慕夕,你到底还是那么做了吗?”幽幽的,一声浅浅的,若有似无的呢喃打断了流水和百慕夕之间无声的争执,流水猛然抬头,震惊的黑眸却印入一张泪湿的悲戚。

“爹爹,是你回来了对吗?”下一瞬,让流水呼吸止住的低喃就那样无预警的砸向他,没有给他半点的防备。

流皓月水眸轻颤,瞬间便带出串串水珠,微扬的粉唇似哭似笑,断了线的清泪就那般润透了一张白皙的小脸。

没有忘记,千城月最后离去前那句未完的话,爹爹……没……没有忘记师傅临走前,那矛盾复杂的神情,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叮嘱,孩子,一切东西不过浮像,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所以要用心去看,只要自己认定的,那么便不会错,即便是错了,起码最后也不会再有遗憾,千城月结束了千年的生命,可是,那样的代价,对于我的月儿来说,却是那般的珍贵,所以,师傅感激她对月儿的付出……

“爹爹,是你回来了对吗?”终是忍不住上前,狠狠的抱住那颀长的身影,流皓月哭的犹如一个没有了顾忌的孩子,只是狠狠的宣泄着自己的委屈和害怕。

“月儿,我……”于是,流水慌了,史无前例慌得好像一个没有见过市面的乡巴佬,糯糯了半天,硬是没有吐出只字半语,只是僵着一双长臂愣在空中,不知该作何反应。

“呜呜,爹爹坏,呜呜,爹爹好坏,明……明知道月儿好想……好想爹爹,……爹爹……爹爹回来了也不找月儿……”抽抽噎噎的嘟哝带着愤愤不平的指责,流皓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更是不解恨的将那透明的液体狠狠的抹到了男子洁雅的白衫上,直到看着那染了深一块浅一块的印记,才有些忍俊不禁的破涕而笑。

“月儿,我……”不是,流水叹息,却无法轻而易举的吐出那简单的字眼,为她如此简单的认出自己感到兴奋,却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觉得惶恐。

“不准说你不是……”霸道的娇喃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吐出,流皓月猛地扬起笑脸,恶狠狠的盯着眼含无奈的男子,小手却在下一瞬快如闪电的探向男子的俊颜,小手一抓,一拉,那令人骇然的罗刹面具就乖乖的呆在掌心之中。

看着那难掩惊诧的俊颜,流皓月满是得意的扬起粉唇,“爹爹,你还要否认吗?”也许,曾经误认为百慕夕就是爹爹,因为那几乎不差分毫的容颜但凡是让人第一眼瞧见就会错认,但是唯有熟悉之人才会发觉,流水那一双桃花眼看似轻佻不羁,却深沉如海,让人无法探究半分,而百慕夕,清寒孤傲,尽管总是装作漠然寒冽,却依然难掩那傲然的风华,这样不同的两双眼眸,自己又怎会不分?

小手略带颤抖的抚上那让自己眷恋的黑眸,“爹爹,月儿不知道你为何不认月儿,可是月儿好想爹爹,真的好想,每天每夜都在想,想爹爹说过要护月儿一生周全,想爹爹答应要为月儿铲平一切荆棘,想爹爹发誓生生世世不离月儿而去,可是爹爹不乖,就那样赖皮的失信了,如今,爹爹回来了,却依然要狠心的让月儿抱憾终生吗?”

“月儿,你不要逼我……”沙哑的低喃好似从灵魂颤抖而出,流水强迫自己拿掉那让自己依恋不已的柔软小手,身子艰难的后退,他不愿意再化身为魔,重新拉着月儿沉浸无间炼狱之中。

“爹爹,月儿想一辈子都同爹爹在一起,知道吗?第一次见到爹爹,月儿就曾想,世上怎会有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魅惑如妖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沉沦堕落,可是,那样出色的男子却是我流皓月的爹爹,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心底那逸散的点点失望是什么,我也曾想,如果爹爹不是月儿的爹爹,那么这样的男子是不是我流皓月穷极一世要去追逐之人?可是老天终究是喜欢捉弄人的,从来就没有如果可能发生的事情,爹爹,你说,这样的我,是不是真的很可恶呢?”望着男子的躲避,看着他的痛苦,流皓月仿若一缕清风的话语就那样淡淡的逸散在空气之中。

也许,对于他,是连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感情,也许,对于他,爹爹只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习惯的称呼,流皓月嘴角轻扬,绽放出浅浅的笑靥,“爹爹……我好像爱上你了……”也许,对于他,早已是生死不能丢弃的存在。

一颤那,平静的湖泊寂静无声,只剩下出神怔愣的男子,和浅笑颜兮的女子,两两相望,却是谁也无法打破的命运牵扯。

风过,云清,偌大的世界唯有两人缠绵而望,人声鼎沸的江边,七抹绝彩的身影傲然而立,固执的如同守护天际的神祗,从不曾退缩半分。

“家人,真的多了……”

“也许,这人多的也不算多……”

“月儿的心,也可以完整了吧……”

“那我们要接受吗?”

“可以不接受,不过你想被月儿三振出局的话……”

“这家伙,命好的让我想要揍人……”

“谁说不是呢……”

一句句浅浅却无奈的叹息在空中逸散,也许,多的不是家人,而是一份彼此牵念的温暖,是与不是,要与不要,也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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