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Chapter5 都说了，离别时（1 / 1）
幸村精市一直都是骄傲的人,一旦认定了谁，便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即使是异族又如何？他喜欢她，他绝不会放她离开。
说他贪心也罢，说他自私也罢,说他专治也罢，幸村精市所求的,就是在他有生之年，能有自己最珍爱的人陪伴身边。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他又何苦压抑自己的欲求？
每一次，幸村精市看着他心爱的少女,他想,自己已然入障。
他疼爱她,他宠溺她，他纵容她。
情窦初开的少年想要将一切最好的奉献给他心爱的姑娘。
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却还是那个不懂男女之爱的狐族少女，懵懂地看着他一个人挣扎在对她的迷恋爱慕中，笑着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动，偶尔给他一个不带任何私情的、单纯纯真的回眸注视。
就是这样的懵懂，让幸村精市第一次明白，纯真，有时候比冷血更残忍。
他一人默默地守着护着，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出了他的心意，唯独他心爱的女孩看不见。
他有了埋怨，有了不满，有了难过。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挣扎……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看明白……
——凭什么……他不能拉着阿妩的手一起……
幸村精市也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既然他已经爱上，那么，他就一定要让他心爱女孩也爱上，而且，要她对他的情意丝毫不输给自己对她的心意。
——【阿妩……对不起啊……】
最后一点方糖在咖啡里溶解干净，少年合起眼，嘴角微微抿起。
他要让阿妩明白，他与她那些狐族的同伴们不同，与她所接触的其余人类也不同。
幸村精市，要在阿妩的心中占据一块最最重要的地位，不是亲人，不是朋友，不是知己，而是，他梦寐以求的，爱人身份……
他抿一口咖啡，透心的苦涩从舌尖一路向下传播开去，几乎弥散到了四肢。
苦不堪言……
——【阿妩……我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了……就算是地狱……我也舍不得松开你的手了……就……一起沉沦吧……】
——————我是哎呀写完觉得少年这时候果然是正处中二之龄神子也不能免俗啊的分界线——————
少女茫然地抬起脸，眉目如画的美丽五官之间，全是被遗弃似的落寂。
蹲在一旁的花子见这只狐狸一贯明媚飞扬的清丽姿容上覆盖了一层重重的晦暗，心里有点酸酸涩涩的，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自己盘子里的和果子也食不知味了起来。
花子酱小心翼翼地抱着和果子凑了过去，忍住不舍的心情把精致的和果子塞到阿妩的面前，细声细气地开口，“狐狸……给你吃好了……你……你别这幅样子啊……”
被养得白白胖胖的鸽子团子也挪着肉乎乎的身子蹭到阿妩身边，在她的手边蹭了蹭，像是安慰一般。
阿妩看着面前的和果子，还有香甜的蛋糕，咬着下唇，不知为何，提不起一点儿想吃的冲动。
精致小脸上，有着红红的眼眶。
“……我……我出去走走……”再也忍不下去这让她喘不过气的氛围，阿妩一抹眼帘，飞快起身，脚下自动带起了术法，一个闪身，人影已经不见。
“咕哩……”胖团子拍拍肉乎乎的翅膀就要追出去，可不料自己到底是最近伙食太好养得又胖了一圈，才飞不到半米就“啪叽——”一下砸到了地上。
花子一脚踹开在地上痛苦挣扎着要翻身的碍事的某只胖鸽子，把某只胖鸽子踢到墙上，速度移动身形追了出去，“狐狸！你、你等等我啊……”
——【有没有搞错，狐狸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自己跑了把人家一个小鬼丢在阴阳师和天生灵力或者是自带净灵效果的一群人中间……这是嫌人家死得不够彻底么……】
贺茂桃前抱起那只被踹得七荤八素的胖鸽子，眼角一瞥，却看见那位一贯淡然自如运筹帷幄的学弟保持着怔然起身的样子，手向前伸着，指尖似乎是想要牵拉住谁一样。
不由得一叹。
半晌，那少年默然垂眸，手缓缓收回，指尖一点点扎进掌心。
“这剂药，下得，还是……太狠了吗……”
“幸村……要不……你去看看吧？”柳莲二想了想，说道。
他现在已经认同了贺茂学姐和真田弦一郎的看法，他支的招数，果然是烂透了！
如果所谓的点醒，要让心爱的女孩子那么难过，那……
柳莲二叹了口气。
那么，他倒是宁愿白泉静萝小学妹永远懵懵懂懂下去……
“不了……真田、柳，还有贺茂学姐……抱歉，我想，今天就到这里吧。”幸村精市微微抬起嘴角，很快地又垂下。
贺茂桃前把小肥鸟放在宠物窝里，与真田、柳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愧疚和自责。
——如果……不放任他用这个方法来点醒阿妩就好了……
“学姐……”我想……静一静……
三人无奈地对视，沉重地点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阿妩啊……”
合上房门前，贺茂桃前听见一声叹息，渐渐，融化在空气中……
——————我是大家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你们太天真了的分界线——————
孤单地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阿妩迷茫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心口处酸酸涩涩空空落落的，那种唯恐被谁抛下的恐慌。
就算是当初白苏姑姑利用了她留书出走时，她也只是憋闷了几日，然后消极怠工，撒着欢儿看自己一众亲卫队加族里长老们拉长了脸追在她后面。
阿妩是早在生出十二尾之后不过数百年就已晋了神位，在天朝的传说里，都说神仙是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的。
年幼时曾见族里征战得来的东海鲛人俘虏，被绑缚在地牢里，暗无天日，只能默然垂泪化作珍珠，那时阿妩只觉得有趣，也曾捡拾了又圆又大的几粒鲛人泪扔进自己的居所里做照明之用；也曾经见过那时还在青丘担着宗主之名的白苏姑姑一个人捧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呆呆地落泪，那时阿妩只觉得迷惑：不都说神仙妖魔学不会那脆弱的人类的喜怒哀乐吗？那从姑姑她眼里的落下，究竟是什么哪？
直到如今，她木然地抬起手，看着掌心湿濡的水痕，不知所措。
——【原来，这就叫眼泪……这就叫哭啊……】
她怎么，也学会了人类的感情了呢……
阿妩沉默着，脸上湿漉漉的。
一动不动地坐在公园的低矮秋千上，阿妩此时就像是回到了刚出生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甚至还没有学会她在连续剧里看过的梨花带雨的哭法。
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坐着，让风吹干眼底的泪光。
“狐狸……”细细软软的小姑娘的声音响起，花子酱举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旧的黑伞，挡住了阳光，小身子全部被笼盖在黑影之下，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妩沉默流泪的样子。
花子弱弱地唤了几声阿妩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已经陷入了沉默模式的姑娘一点点回应，不由得泄气，找了一处背光的地方蹲着，从和服袖口里扒拉出在溜出幸村家的时候顺手拿来的点心，小口小口地咬着，咬几口，看阿妩一眼，然后又咬几口，又看阿妩几眼。
——【狐狸的样子，看上去很难过啊……】
花子小姑娘闷闷不乐地戳了戳地上的软土，也没胆子自己一个人在白日里大摇大摆地回去立海大，只能继续蹲守在边上。
——【人类的情感，真是好难以理解的东西……】
一边逗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花子酱一边如是想道。
——————————我是鱼小头虐得爽了准备收尾了的分界线—————————
浑浑噩噩地过了五千年，到现在，到问题真正摆在眼前，阿妩才察觉到，她与人类，终究是不同的。
自小她就是青丘狐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有了白苏姑姑的前车之鉴，族里的长老们担心又养出一个情深不寿的宗主，将她与那些男女之情的典故牢牢隔离开来。
即使是到人界、到皇帝后宫中进行媚术考核，她因为懒散顽劣从未将魅惑帝王当一回事儿认真来办，只在后宫角落里混吃等死，眼睁睁看着其他同辈抢先完成了考核，长老们也只是脸色发青地瞪着屡教不改的她，拎着她回青丘再教育一番，从来不曾逼迫她去接近哪个人类男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若不是青丘狐族有这考核的惯例，恐怕长老们会让她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到任何的人类男子。
数千年来，族里的长老们虽对她头痛不已，却在同时，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即使她比族内大多数的同辈法力超群，骨子里却还是不谙世事的一只小狐狸。
从小到大，特别是被内定为继任者之后，白殊从来都是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呵护宠爱。
她想要的，自有长老亲卫们为她备好一切。
她喜欢的，自有下属附庸们给她洗净奉上。
纵然她已经有了近五千年的寿命，纵然她法可通天寿与天齐，从情感上来说，她还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
这懵懵懂懂的小兽因为不曾接触人间情爱，于是始终不明白一点。
人间的情爱，付出和得到之间，有的，是一个必等式。
她只道自己喜欢与阿市在一处，便能永远在一处，其余的一切一切，从来都不在她的思虑范围当中。
可她却没有想过，她是寿与天齐的天狐一脉的传人，而他，只是个享寿不足百年的人类。
不提所谓的地位身份，不提即自青丘内部而出的强大阻力，只说这一年岁，就已是横跨他们之间的巨大沟壑。
阿妩想象着。
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她要眼睁睁地看着阿市的生命气息渐渐微弱，眼睁睁看着他不再是风姿勃发的少年时节，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衰老沧桑，而当六十年或者七十年后，还是一副少女模样的她站在阿市的墓碑外，只能一个人孤单地伸出手，抚摸着冰凉的大理石墓碑……
只是想着，她就忍不住浑身发凉。
阿妩拒绝想象！
浑身发冷，阿妩环抱住肩膀，第一次觉得，那样的永生，竟然是如此残酷而冰冷。
她第一次意识到，人与天狐之间那道因身份年岁而产生的坎，是那温润如玉的少年，心间最不敢触及的伤口。
——【阿市……阿市……】
她不想失去他……现在不想，将来，也不想……
日落西山，逢魔之时。
花子酱一扫之前的安分泄气，终于恢复了一些活力，小心翼翼地扯扯阿妩的衣角。
“狐狸……要回去吗？”
——【回去——】
一个词瞬间点亮了那双黑沉的眼睛，阿妩咬了咬下唇，心中，一个念头如种子发芽破土而出，叫嚣着，恣意着，一刹那在心间沃土长成一株苍天大树，枝藤缠绕，叶丰青郁，将她整个心间都搔得痒痒的。
——【不管那么多了……不管以后怎么样……不管怎么样……阿市……阿市……】
满脑子都是一片混乱，可在混乱中却又渐渐地分出一片清明。
少女深深地吸一口气，尽力地平复着纷乱的思绪。
只在心潮涌动之时，头一次如此敏锐地，挑出了藏在最深处的心意。
——她……她喜欢阿市！她不要阿市离开！绝对！绝对不要任何人从她身边带走阿市！
“狐狸！哎哟——”还拉着阿妩衣角的花子酱被忽然迈腿飞奔的阿妩扯动着带离了原地，忍住尖叫的冲动，看见阿妩那忽然精神了起来的的样子，花子酱乖乖闭嘴。
花子的嘴角慢慢翘起。
——【啊，还是活力十足的狐狸看起来顺眼多了！】
——————我是你们以为收尾了吗你们太天真了的分界线——————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阿妩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夜色渐渐开始弥漫在岛国的土地上。
安静，祥和。
街道两边的小店，已经早早地打烊关门。
路灯还没有亮起，天色已经沉暗了下来，属于夜晚的妖魔们也开始蠢蠢跃动，路边一片骚动。
不过，即便是饿昏了头，众位妖魔也没有几位敢打此刻在路上飞奔的少女的主意。
花子倒是第一次这么晚跑到如此偏僻而且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妖魔的地方，背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死死抓着阿妩的衣角，祈祷着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
道路中间，锐光一动，阿妩猛地刹住了脚步。猝不及防的花子嘭一下撞在阿妩的后背上，苦着脸揉着撞扁了的小鼻子，一脸抑郁。
“狐狸怎么不打招呼就停了下来……”花子正还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饿昏头的妖魔居然敢拦这只狐狸的路，小脑袋从阿妩身后探了一半，就惊讶地张开了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这这这……这位遍体狼狈浑身煞气满脸血污的……是前些日子见过的……狐族的十锦大姐？
呆住的不单单只是花子一人。
阿妩也愣在了原地，她的目光扫过单膝跪在她面前的身影，全是她所熟悉的，无一例外都是自她年少开始就宣誓效忠的亲卫们。
只是，神色悲苦，满身血渍，遍体狼狈，一点儿也不像是往日里一个个骚包悠闲的样子。
而且……
阿妩的眼中有沉痛的颜色渐渐浮现。
少了几个……一直号称孟不离焦的亲卫们，很显然地少了几个踪影……
难道……难道……
“宗主大人……前日，翼族对我兽族不告而战，翼族宗主凤皇亲自领兵攻打我族领域，水族东海龙族一脉暗中勾连翼族，拒不相助……我族猝不及防，沧河防线已然全面失守——沧河以南，兽族居所，血腥屠虐，无一幸免……”
一身血污的十锦领头，单膝跪在阿妩面前，开口，声音嘶哑凄冷，“长老遣前现两任宗主亲卫杀出重围，寻二位大人速返……小九，在突围之时……不慎落入水族设伏，已然战死……小七、小十二……生死不明……”
“白苏大人接到战报，现已返回天朝，领狐族七尾一脉死守长洲，以御翼族侵战。”
顿了一顿，十锦深深俯身，磕下，她身后，一众满身狼狈的亲卫，亦重重磕下，异口同声，“请宗主速返青丘，主持大局！”
“请宗主速返青丘，主持大局！”
“请宗主速返青丘，主持大局！”
“请宗主速返青丘，主持大局！”
“请宗主速返青丘，主持大局！”
……
巷道里，声声回音已经入不了少女的耳中。
少女僵立原地，指尖冰冷，心脏似乎在那一刻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揪起，鲜血淋漓。
那是……她的族人们啊……
——【凤……皇！】
花子目瞪口呆。
看向她扯着衣角的那人时，更是重重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数千年来以白殊之名纵横六界的兽族王者，近万年来最强大的十二尾天狐，那张犹带着青涩稚气的脸上，第一次，毫不掩饰，锋芒毕露的杀意直冲天际。
即使她平日里总唤着不愿当这兽族宗主，即使她懒惰散漫的时候多了去，即使她屡次在青丘玩着留书出走的把戏，可遇敌之时，一切的柔软随性都在这一刻褪去，露出的是曾经带领着兽族大军践踏翼族领地的杀伐果决、高傲无双的兽王的锋芒。
——【我兽族子民又岂是你区区翼族能够欺上门来的！】
“好一个凤皇……好一个……翼族……”少女冷然开口，铺天盖地的入骨寒意席卷而至，花子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上出现了她不熟悉、甚至是让她害怕的神色，手不由得松开了她的衣角。
“你们先行一步，^H 我这里将事情处理完毕自会追上你们。”少女思索一下，果断开口。
“事态紧急，还望大人与我等速返青丘。”十锦头也不抬，立刻反驳。
“你们先行，我自会追上。这儿剩下的事情要不了多少的时间。”少女皱眉，很坚决地重复，不肯退让。
这一战，谁知道会过多久……她总要和阿市说上一声……
少女的眼中，犹豫一闪而过。
不然……她怕阿市会多想……
“请大人速与我等返回青丘！——”强硬不容反驳，放眼整个青丘，只有这位自小便服侍在阿妩身侧的十锦有此胆量与青丘的白殊宗主如此说话。
“你……”被挑战了权威的少女气急，正要动怒，可瞥见一众亲卫身上的累累伤痕，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十锦自会安排人手在幸村少爷身侧守护，大人无需分心。”十锦见少女的气势软了下去，也适时地松了口，退了半步，起身，对着她深深一躬，声音恳切，“请大人以大局为重！——”
少女几度深深呼吸，黝黑的眸子里，沉沉暗暗起起伏伏如暗潮汹涌，最终，暗流平复回归冷静，她缓缓地张了张口，说道，“十锦，你在前方领路吧。”
幸村家的别墅就在这条路的最顶头，以她的视力，已经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间亮着橘潢色灯的房间。
少女的眼眶有些酸涩。
她知道，那是阿市在等她回去。
数步距，天涯隔。
白殊缓缓合上双眼。
当她担起白殊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不再是阿市怀里那个任性懒散耍赖卖萌的小狐狸阿妩了。
她是白殊，她是百万年来第二只法可吞天灭地的十二尾天狐，她是青丘的支撑，她是兽族的王。
——不管怎么样……兽族宗主……她的责任，她的族人，她不能轻率忽视。
“哎！狐狸！——你要去哪里啊！——”小花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重重美人拥簇之间的阿妩，看着她们开始腾云驾雾而起，追了几步，却发现自己不会飞，是追也追不上，不由得出声惊叫。
“花子——帮我转告阿市——叫他——等我回来！——”遥远空中，那少女的声音穿越云层而来。
这一去……不知经年几何……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声明，不准打脸！！！！！！！！
鱼小头已经不敢去看鱼妈那张黑掉的脸了……泪奔……VB木有过……泪奔泪奔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