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那张泛黄的相片(三)(1 / 1)
我只是看着米娅差一点就要抬起手附着在基拉的手心上,但是瞬间她的脸色就变了。整个身子直直的朝着拉克丝扑了过去。我瞪圆了眼睛,甚至在那一瞬间我都以为是米娅想要伤害拉克丝,但是——枪声响了。
粉红色的长发顿时间飞舞起来,米娅仿佛一只断翅的蝴蝶一般。红色的鲜血从米娅背后喷射出来。拉克丝几乎是同一时间扶住米娅的肩膀。
基拉、阿斯兰瞬间跳起来,抬起枪。我反应性的突然间举起枪,伊扎克去直接把我揽到身后。只听到“碰”的一声,刚刚被*炸伤的女人僵硬的躺在地上,一双眼睛不甘的瞪得也圆又大,不知道看着什么……
“米娅……”我回头看着躺在拉克丝怀里的米娅,牙齿竟然忍不住颤抖着。觉得眼眶又涨又涩,但是却一滴泪也没有落下来。我蹲下身子,抬起手轻轻的抚摸过米娅的刘海,米娅抬起头看着我,我咬着下唇几乎是从嘴角挤出来的几个字:“米娅小姐!——米娅小姐!”
“人……家……”米娅慢慢的回头看着拉克丝,嘴角竟然慢慢的扬起略有略无的弧度。拉克丝用力的环住米娅脆弱的身体。米娅的声音极其虚弱:“人家的歌声……生命……请你……不要……”她略带痛苦的仰起头,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来:“不要忘记……”
拉克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米娅,米娅看着拉克丝的表情却是那么凄苦。然而此时,视野中阿斯兰的脸闯了进来。阿斯兰眼神中满是痛恨,泪水充满了眼眶:“米娅!”
米娅用剩下的力气,伸手在皮包里摸索,好不容易拖出一张照片。拉克丝察觉到,便将照片连她的手一起举到眼前。照片里,真正的米娅在笑。
“这是你……?”听见拉克丝问道,米娅微微点头,涌出的泪水愈发的朵。拉克丝露出一抹微笑重新端详着照片,咬着下唇说道:“好开朗……好温柔的表情啊……”
是啊……
此刻的米娅也这么觉得,她照片中的自己。就算生得不像拉克丝那样美丽,自己应该也有很多优点才是,但自己却从不看重这些,只是一味自认渺小而微不足道,所以就狠心抛弃了那个自我。自己怎能这样轻易地割舍?为什么不好好地爱自己?
米娅望向阿斯兰:“我真想……好好的……认识你们……大家……”
我顿时瞪大眼睛,只感觉泪水很快又要涌出来的样子,抬起手捂着嘴拼命的睁大眼睛。曾经那么讨厌米娅,曾经对米娅有那么多的偏见,然而此时,我竟然万分后悔。我错了……米娅,一直都是她自己!
“米娅!”阿斯兰竭力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又急又怕,好像就要哭了。米娅好意外,从没想过这个人竟为了自己而出现这种表情。
“快回‘大天使号’!穆先生,快!”基拉的叫声听来好远。
米娅再向拉克丝望去。这个人是她心目中永远的偶像,如今正抱着她,白皙的脸庞也早已沾满了泪水。嘴角再次扬起笑容,如果……再有更多时间的话,自己就能够好好的认识一下他们的……那一定是美好的。但是……
“对……不起……”米娅淡淡的说完,便慢慢地闭上眼。
“米娅——”阿斯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那张白皙的脸庞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直到看见米娅特有的生动神情从那张脸上褪去,阿斯兰才领悟,自己还是迟了一步。
我吃惊的看着米娅,看着米娅最后一滴泪水滑过脸颊,看着她相片上开朗笑容,狠狠的把头扭到一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伊扎克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猛然回头,看着伊扎克的睫毛也点缀着零星。
“可恶——!”阿斯兰一拳打在石阶上,那样的疼痛却不能分散他心中的痛楚。但是怎么可能忘记呢?或许米娅确是有错,但是米娅什么都不知道!她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不。
阿斯兰责怪自己,如果当初带走米娅,就不会让米娅死了。
阿斯兰忍不住放声痛哭,为这受人摆布、无端早逝的纯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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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使号舰桥两边站满了人,一个个敬礼目送阿斯兰抱着米娅,朝着灵堂走去。
当阿斯兰把米娅安置到灵堂之后,我和伊扎克走进了阿斯兰、基拉他们的寝室。阿斯兰说,拉克丝在米娅的包里,发现了一张磁盘。将磁片放进电脑,打开档案一看,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档案。原来那是米娅的日记。
我的心紧紧地被攥起来。
“——十月十一日。今天终于拆了绷带。感觉好奇妙哦,一看镜子,居然是拉克丝•克莱因的脸在里面……”我和伊扎克、阿斯兰、基拉、拉克丝以及美玲,都在电脑前,默默的看着米娅的日记。想要去了解她,这是我的想法。
“……扮演她、代替她,其实真的好辛苦哦,但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做好!”
我冷冷的看着拉克丝的神情,生动而口语化的文笔,流露出少女的欢喜之情。然而米娅并不知道,这只是议长的一个阴谋!她是那样满怀希望地接下这个替身的工作,带着正面的心情、勇敢地站在国民面前。在此刻读到这段心路历程,尤其使人感叹。
米娅也是一个女孩,也是一个有梦想的女孩。站在舞台上,台下欢呼的确是别人的名字!换作是谁都没有办法接受,但是米娅却承受下来。米娅的歌声也拯救过很多人。米娅是无辜的,比拉微、比史黛拉还有无辜!米娅没有杀过人,甚至选择走着一条路,除了对拉克丝的喜欢之外,还有希望能够帮助PLANT的心。但是……迎接她的是什么?
日记里也提到阿斯兰。一个被理想化的“未婚夫”、误解、憧憬——“……他果然是个严肃的大帅哥!真棒——大概因为发生战争,他今天整天都板着脸,可是他是那样的专情,不惜背叛他爸爸也要守在拉克丝小姐的身边!他对拉克丝小姐一定又温柔又体贴,他们一定好相爱吧!嗯——我也好想亲近他哦!”
一心喜欢阿斯兰,然后阿斯兰身边围绕的确是卡嘉莉和美玲,米娅只是暗暗的喜欢,不求回报的付出。因为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甚至没有胆量紧紧的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米娅是什么感受,我们从来没有去想过。
我对米娅的态度,和当初对拉克丝的态度是一样的——讨厌。
为什么?
在后来渐渐了解拉克丝之后,我便觉得拉克丝是一个善良的人,是一个为她着想的人,保护自己并不需要别人担心的一个理智的人。米娅呢?当我一开始见到米娅的时候,我只觉得米娅是一个假货,是一个替代品。也许因为她不是真正的“拉克丝”,而让我根本就不想了解她。
然而现在米娅死了,然后再向这些只能干瞪眼的后悔,却没有办法为她锁什么……米娅!米娅!米娅•坎贝尔。
“拉克丝小姐,平常是什么样子的呢?也是女孩子吧……喜欢用什么样子的化妆品呢?”拉克丝一愣,回头看着摆着桌子上的口红微微一愣。
我抬起手滚动着鼠标,里面写道:“今天啊,一个叫做雷的男孩带着一个伤的很严重的女孩来到PLANT,我被吓坏了。女孩发了一天的烧,好烫好烫的。后来议长告诉我,那个女孩是‘雅金•杜维’的英雄,和阿斯兰是战友!叫净慈•桑岛。女孩子啊,好厉害——”
我得手微微一抖,伊扎克回头看着我,紧紧地锁住眉毛。
“净慈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之后,变得很可爱很需要人保护的样子,这样的女孩竟然在战场上?我一直以为他应该是长得很粗鲁的那种人呢。人家很开心的事,净慈和人家是一个星座哦~我们应该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我们应该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对的,米娅说,我们都是巨蟹座的。
巨蟹座的安特留、巨蟹座的我、巨蟹座的米娅。经历过无数事件的安特留除外,完全不成熟的我和米娅,总是会被眼前的幸福迷惑而止步不前。
我支起身子转身走出房间,长叹一口气。跟着我一起出来的伊扎克站在我身边,依靠在栏杆上:“怎么不看下去了?”
“米娅把我当成朋友,”我扬起嘴角,冷笑了一声:“但是我却把她当成我讨厌的人,不待见她、作恶她……她却把我当朋友……我果然不了解米娅。”
因为伊扎克在我身边,我一边也不隐瞒的把自己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一直以为,米娅都是利用别人的身份……占有着别人的名誉。一直以为,米娅只是迪兰达尔的帮凶,但是……米娅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这一条路。她只是希望能够为PLANT的和平做一些事情……甚至……”
声音突然间梗塞,我深呼吸,把泪水全部憋回去:“……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走上这样的结局,只是想走一个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路。”
我转身紧紧地抱住伊扎克,把头迈进他怀里才能不哭出来:“第一次和米娅见面的时候,是在PLANT。米娅对我说:‘我叫米娅,米娅•坎贝尔。’我根本就看不起她,但是我……根本就没有体会到米娅的感受。”
“我已开始也不承认她的。”阿斯兰的声音突然间传出来,我猛然回头看着随后走出来的阿斯兰和基拉。阿斯兰低着头喃喃道:“应该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
“嗯……可是你当时也说不出口吧。很多事总是要到后来才会晓得……”基拉抬起头看着我和伊扎克,然后安慰阿斯兰地说:“我和拉克丝也一样,若不是遇到暗杀,我们也一直相信着迪兰达尔议长啊!毕竟他是个反对战争的人嘛……”
基拉又说道:“……只不过,他们硬给拉克丝派了一个形象,这一点让人困扰。像是‘不那样做,就不是拉克丝’一类的。”
“是啊……”阿斯兰走到伊扎克身边靠着栏杆。
其实我们都明白,在迪兰达尔的眼中,一切事物只分成必要和不必要二类。不肯作战的阿斯兰就是不必要的,服从命令、引导人民的拉克丝就是必要的。他看待基拉也是如此。基拉拥有战士的本领,却没有如迪兰达尔所想的运用在“正确的”目的上,就被当成了“不幸”。
说到这时,基拉的语气激动起来:“那样的世界太傲慢了。”
伊扎克耸耸肩:“……我想也是。”
“利用一个少女单纯的心意和梦想,操纵她,要她扮演童话里的吹笛手,发现她无法胜任时,还牺牲她去做诱饵。”伊扎克看起来像是在说无稽之谈一样,我和阿斯兰、基拉紧紧地皱起眉头,伊扎克说得没错……迪兰达尔,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世界?既然已经听从了,为何还要被杀死?
……
在我和伊扎克、阿斯兰、基拉他们谈论的时候,拉克丝独自回到灵堂。
微暗的房间里,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少女正躺在那儿,就像是睡着了似的。拉克丝将存着日记的磁片紧握在胸前,米娅在生前和日记里说过写过的话,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这是自己的罪过。米娅从没有怀疑过拉克丝的人品,只是一心一意的喜爱她,甚至爱得想要变成她,如今也代替她而死去。
引发这场悲剧的不是别人,却是拉克丝自己。假使她不在公众面前现身,米娅也不会被迪兰达尔视为弃卒。追本溯源的说起来,她之所以被立为替身,也是因为拉克丝的销声匿迹。
拉克丝蹲在黑暗中,觉得肩上多了一股暖意。她回头去看,这才发现是基拉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他没有说话,眼神中满是关怀,拉克丝终于忍不住呜咽,投进他的怀里,任热泪夺眶而出。
前次大战时,拉克丝在父亲的羽翼下只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也就是运用自己身为媒体偶像的影响力向群众呼吁,并利用父亲的人脉组织在野势力,与当时的政权抗衡。她只是想使战争结束,防止世界走向毁减,没有别的念头,所以战争一结束,她毫不犹豫的选择跟基拉一起退居南海孤岛,过起遁世般的生活,除了想和心爱的人相伴,也想平复大战带来的心伤。
随终战而来的荣耀,她一点也不留恋,包括那几乎被神化了的英雄式崇拜,还有唾手可得的声望与权力。
其实,她到现在才醒悟,那不过是逃避而已。
就在自己远走他乡之际,迪兰达尔让米娅填补了空缺。假使自己留在那里,继续捍卫和平真理,也许能够阻止迪兰达尔的野心,或至少能避免米娅遭到利用,也就能救她一命了。
可是,当时的拉克丝只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离那些责任远远的。
——“拉克丝•克莱因”……到底是什么?
这原本该是拉克丝的自问。那个正直、美丽而清高的救国圣女形象,在人们的传颂下越发偏离拉克丝的真实,也掩掉了她在现实生活中的愁思和痛苦,变得更高不可攀。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置之不理;是她起的头,就该尽责到最后,不该逃避的。
拉克丝承受着自责,基拉则是不发一语的紧抱着她,像是在感受她此刻的心灵煎熬。
——人家的歌声、生命……请你不要忘记……
米娅在临终前的切切叮咛,又在拉克丝耳边响起,拉克丝抬起泪眼,在心中暗暗起誓:“我不会忘记的,米娅小姐……我绝不会忘记你。”
不忘却,也不再逃避。她不会重蹈覆辙。这是她对米娅唯一能做的补偿。
走过烦恼疑惑,现在的拉克丝重新拥有坚定,决心正视自己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