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不眠之夜(1 / 1)
叶瑗和衣躺在大通铺上,侧过身闭目装睡,边上四个男艺人说笑着脱衣上床,房间里弥漫着陌生的味道,叶瑗皱了皱眉,一声不吭。
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悄悄起身,像前几天一样溜向白灵住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却见雷二郎立在白灵房间的窗外发呆,吃了一惊,这个蠢汉在干嘛?怎么还不走?
没办法,只好关门等着,抱膝缩在大通铺角落里,无聊地数手指,数到一百,开门去看,靠,那个雷二郎还在!发什么神经?难道,他看上小灵了?啊呸,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来回了几次,夜深露重,叶瑗有些支撑不住,远远蜷在角落里打起了盹。
渠日闪身落进小院,他没有感受到剑宗的气息,今晚他不在?蓦然发现院中一个粗壮的身躯蹲在白灵房外的窗下打盹,愣了一下,忙进屋一看,果然,那个怪女人正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又是怎么了?
渠日抿了抿唇,扯过一条薄被盖在叶瑗身上,盘膝坐在叶瑗和另外四人的中间,闭目吐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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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要是小琓还在就好了。”
爸爸:“儿子……我记得有一次不知道为了什么,这孩子拿起菜刀要去砍人呢,呵呵,那时他才八岁。”
妈妈:“好像是说小瑗被坏孩子欺负了吧。哎,我的小琓真是命苦。”
爸爸:“……他走的时候才十二岁,刚过的生日……”沉闷苦涩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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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瑗猛的惊醒,双眸在黑暗中闪烁。哥哥……她也好想他。
察觉到身上的薄被和身旁盘膝坐着的人,心里划过一丝温暖,渠日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叶瑗小心的爬起身,去门外张了张,见雷二郎垂着大脑袋坐在地上,偶尔一两声鼾,许是冷,下意识的缩了缩手脚。叶瑗想起孔小七,这些可爱的家伙,个个都少根筋。她摇头笑了笑,抱起那床薄被,轻轻给雷二郎盖上,一转身,却见渠日站在身后,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渠日有些莫名的生气,她怎么把自己给她盖上的被子送给了这个蠢汉?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瑗觉得他大概是误会什么了,不然干嘛一副抓奸在床的表情?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说:“他是我兄弟,外面凉。”
真是的,为什么要给他解释?她又没有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温润的呼吸在耳边,渠日身子顿时僵住,直到叶瑗溜进了白灵的房间,他仍然僵硬的站着没动。
——
茶花苑。
斩棘烦躁的推开如姬,翻身坐起穿衣。
自从把她带回齐王府,他就对自己承认了那份不堪示人的私心。是的,他喜欢茶容!他曾经恨过,为什么在茶容入宫之前没有先遇到她;他更恨玄惞辜负了茶容这样的好女人。对那个贤德刚烈的女子,他是那么尊敬,甚至她死后他都一心要为她报仇,不惜找到钟悔去做他所不耻的勾当。可是报了仇又怎样?茶容死了,永远的消失了,即使她活着,也永远不是他斩棘可以想望的。
如姬的脸有三分像茶容,但是无论气质还是性格,都相差十万八千里,这让他越来越讨厌眼前这个女人。他已经无法强迫自己去要她,却又对她有些愧疚,毕竟人家不欠他的。
莫名其妙的,他又想起了叶瑗,更加焦躁不已。
如姬低声啜泣着,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越来越不接受自己?
“齐王,是不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
斩棘拧眉,良久,转身看着如姬,“你没有不好,错在我,是我害了你。我不是什么齐王,我不配……”
斩棘手里握拳,想到剑宗的事,突然有些心慌,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他心里那阴暗的一角?可是他应该知道,自己是不会逾越任何雷池的人,不过是心里残存一点思念而已,这也不能容许吗?
寂寥的身影飞快离开茶花苑,纵身向渡城西面而去。
——
阴暗的地下演练厅,漂浮着死亡的气息。何淳跪趴在地上,两臂支撑着沉重的身躯,身上无数的伤口在滴血,一滴两滴,滴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凝滞的嗒嗒轻响。又有两个人死在了这个蒙面人的剑下,被迅速拖走了尸体。
剑宗的剑尖抵在何淳的脸上,冷冷道:“准备好死了吗?”
“可恶……为什么娘会这么狠心?为什么带走西施?为什么要杀我们?你们这些疯子到底在做什么?!”何淳困惑而悲愤的低吼。钟敏和叶瑗的到来,打破了草坡的平静,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真的面对那么多残忍的现实,他才知道,要活着,需要多么强大的勇气。
剑宗缓缓抬起剑,怒道:“你走进这里,就应该知道,该死的命运就是这样的!你没有选择!”
何淳猛的抬头:“不!如果命运是这样的,那我就要改变它!我跟你拼了!”西施,我不能死,我要来救你!还有叶瑗,对不起,我也会想办法救你的!
削向何淳脖子的剑停住了,何淳跃起蹂身扑向剑宗,剑宗后退了一步,何淳抱住了他的腿,张口就咬。
尖锐的痛楚,反而让剑宗哈哈笑了起来,他没有踢开何淳,很好,这个死士合格了!他就是要向命运抗争,只有抗争才能改变,才能抹平心里的恨,靠忘却是忘不了的!
——
王城。
钟敏被边穗秘密送到了王宫,重新踏入那金璧辉煌的宫殿,记忆像残破的流云般,片片飞过,漫天的雪,镶满玛瑙和宝石的华贵大床,那张无数次想起的脸,最后只剩下皑皑白雪中的残红点点……
此刻,她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明亮的宫灯烛火,给斜卧在贵妃榻上的人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圈,分不清这光是他发出的,还是灯光反射的;他的脸剔透无暇,灿烂的凤眸懒洋洋瞥着拇指上一枚通透的白玉扳指,不点自红的朱唇勾着精致的嘴角,描画着冰冷的笑意,让人不敢仰视。
这个人就是季乙?就是追杀哥哥钟悔的幕后?就是她失忆以来唯一记得名字的人?
“敏妃娘娘,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季乙突然开口,把钟敏吓得手一抖。
敏妃娘娘?是自己吗?白天的记忆再次潮涌而至。
“为什么要杀我哥哥?”钟敏犹豫了一会儿才问。眼前的人让她既害怕又依赖,似乎很久以前就依赖着他。
季乙抚着扳指,目光轻飘飘落在钟敏身上,嘴上笑得更灿烂了些。嗯?不认识他了吗?真是个可怜的笨女人,啧啧。
“因为就是他害‘死’了你啊,我的敏妃娘娘。”将她的震惊看在眼里,果然是失忆了呢!季乙了然的闭上眼睛,悠悠道:“你说我要不要替你报仇呢?”
哼,本以为钟悔杀了钟敏才解除了诅咒,没想到是因为失忆了。
钟敏的诅咒是他手里压垮斩棘的一个王牌,三年了,再用不了多久,斩棘必定撑不下去,到时候他再杀了钟敏解除诅咒,届时谁还能与自己抗衡?离理想只差那么一小步了,没想到计划却出了意外,一怒之下,他就叫边穗去宰了钟悔泄愤。
事情又变得有趣起来,原来钟敏没有死,而是失忆了,哈哈。季乙的嘴角勾起一抹精致的笑弧。
钟敏目光凌乱,手足发凉。钟悔是因为逼她跳海才被季乙追杀的?他为什么对自己的妹妹这样残忍?可恨!
“文宗大人,实话跟您说,我失忆了。”良久,钟敏捏住拳头,面罩寒霜。
季乙微阖的眼皮掀了掀,淡淡嗯了一声。
“我想请您帮我。”
季乙根本不想问,她想让他帮什么忙,缓缓撑起身子,抚平身上华服的一丝皱褶,眸光闪闪:“我为什么要帮你?”
钟敏脸色一白,心跳加快,颤抖着靠近半坐的季乙,款款跪下,俯首去亲吻那只搁在榻边的白玉般的手,冰凉的唇触到那温热滑腻的肌肤,像被火灼到般,惊吓的一抿。
季乙双眸如电扫向身前的人,猛的抽回了手。钟敏愕然,眼角有些湿润,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也就是一瞬间的冰冷,转眼季乙又是满脸笑意,“跟你开玩笑呢,嘻嘻,你是敏妃娘娘,帮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虽然对方是在微笑,钟敏却虚脱了一般坐倒在地,双手捂住了惨白的脸。她不知道对方是恶魔还是她可以依靠的大树,为什么在他的目光下,自己像个没穿衣服的小丑?这一刻她突然怀念起何淳,虽然他不是个强有力的依靠,却不会让她这样没有尊严,这样连抬头呼吸都觉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