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路在脚下(1 / 1)
渠真放下手里的湿巾,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眼光轻飘飘落在床上的叶瑗。她的烧已经退了,不再喊胡话。即使这样脆弱的状态,仍然看得出她是个倔强的人,飞扬的修长娥眉锁着,不知梦见了什么。
看到那双杏仁般的眼睛沉重的抬起眼皮,渠真微微松了口气:“要喝水吗?”
叶瑗的眼珠子迅速转向走过来的人,戒备的抿紧了唇。
渠真不以为意,将水递过去,用眼神示意。没有察觉到恶意,半晌,叶瑗用手肘支撑起身,接过了水:“你是谁?这是哪儿?”
“云谪仙送你来的。”渠真答非所问,但是却立刻解除了叶瑗的所有疑问。
是他啊!他又救了自己一次。叶瑗脑子里想着云谪仙的样子,心稳了不少。
“我能见见他吗?”她一定要问清楚,是不是有办法可以让她回家!
渠真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摇了摇头。“他要见你的时候,自己就会来了,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快四年了吧,她和哥哥就那样每日等待在这小小一方院落,神经一直绷着,无时无刻不在留心他的气息,只要他出现,不管他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无边的欢喜。她有时候会想,难道这辈子都要这样过下去了吗?每次看到那个人影,她就忍不住雀跃,也许,相比于大多数人,她应该感到幸运,幸运自己能够偶尔这么近距离的走近他。
叶瑗愣愣的看着渠真,她的苦笑里有迷惘的幸福,她……微微皱了皱眉,叶瑗觉得头昏脑胀,片刻后才恢复了清醒。“西施在哪里?你有没有看到她?”
“西施?”渠真不解,“她是谁?”
“喔,我的朋友,她跟我一起的……哎呀,我怎么把她丢下了?!”叶瑗想到自己慌不择路乱跑,根本没顾上西施的死活,心里懊恼万分,自责得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她挣扎起身,一个站不稳,打了个趔趄。“我要回添香楼看看,西施恐怕被他们抓走了!”
主人没有吩咐她兄妹管其他事,只让他们将眼前这个女孩弄进斩棘王府。但是对方不合作,爬起来就乱冲,怎么办?
渠日一身黑衣,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口,拦住了叶瑗,目光锁住她。眼前的女孩一身靛蓝男子装束,一顶黑色的六合凉帽,面色憔悴,身形瘦弱,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
“姑娘稍安勿躁。”渠真抢上前拉住叶瑗的手,对渠日投去一瞥,“他是我哥哥渠日,他会帮你找那个朋友的。”
渠日点了点头,就像个影子般突然消失了。
他们兄妹俩早就心意相通,对方在想什么,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惊愕的看着凭空消失的黑影,叶瑗半天才合上了嘴巴。“你别告诉我你也像你哥一样,都有这么拉轰的武功……”
见识了渠日的身手,她放下心来,凭他的功夫,把西施救出来应该没问题。
“我只会飞跃之术,不会武功。”渠真淡淡道。渠日做云谪仙的影卫,为了方便,就教她腾挪飞跃,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她跑跑腿。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把她也算成影卫之一。
“好厉害。”叶瑗由衷赞叹,“真是想不通你们年纪轻轻,是怎么练出这身本事的。”
看她露出娇憨的样子,渠真更加奇怪,如此一个孱弱的女孩,云谪仙为什么这么重视她,竟然不嫌弃她一身脏臭。
“你为什么来赤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对方显然不是这里的人,她真的想不通主人的心意,想不通对方的目的。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叶瑗心神恍惚,这也是她最纠结的地方。
以前,她总以为只要乖乖听话就能让周围的人放心,谁知却丢掉了自己的心性,变得让周围的人都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想回家,改变曾经的自己,留下本应该有的足迹,活出真我的风采,对生养她的父母、对她自己而言,那就是她生的意义。可是,她还回得去吗?
这几天的每时每刻,她都铭心刻骨,历历在目。是命运指引着她,在这个异世弥补人生的缺憾吗?
“也许,是因为这里有我需要走的路。”叶瑗目光穿过渠真,看向远方,“感谢上苍给我一个找回自己的机会,在我找到回家的办法之前,我会珍惜这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这里时刻充满危机,令她疲惫不堪,但是经过这几天的磨练,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习惯了。
需要走的路吗?渠真怔住,从叶瑗的眼里,她看到了一个人接受现状后的豁达。原来,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不经意的走上了一条路,一条不能回头逆转的路。
渠日带回了没有找到西施的消息。添香楼一切如旧,没有新来的姑娘,倒是添了三个横死的打手。
“是逃脱了吗?”叶瑗松了口气。
——
渡城城辅府衙。
城辅边穗,蓄着整齐的山羊胡,目光锐利的扫过下面低头站着的一排新募的候补衙役,停留在一个身材细瘦的人身上。这种体格,怎么被招募进来的?难道真以为是来候补办差的?
“那个,轰出去!”边穗冷哼了一声。
边上的衙总忙去扯钟敏,何淳下意识的伸手一拦。钟敏猛的抬起头,凤眸如电。看到她的脸,边穗大吃了一惊,有一霎那,他以为看到了钟悔的眼睛,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张绝美的脸,难道,是个女子?
边穗挥手制止了揪扯中的衙总和何淳,狠狠瞪了一眼何淳,才清了清嗓子,说:“你,叫什么?”
钟敏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坚定的吐字:“我姓钟。”
边穗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不是疯了吗?难道好了?不知道缘故,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他按捺情绪,不动声色。
“你跟本官到后堂来一下。其他人,衙总,你带下去!”
何淳不放心,跟着钟敏准备往后堂走,衙总对他早就忍无可忍了,刚才居然敢阻拦纠缠,现在更是大胆妄为!摘下腰间的阔刀,啪一声狠狠砸在何淳的肚子上,将他打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剧痛让他闷哼出声。
“狗杂种,活得不耐烦了?!”衙总瞪圆了小眼,脸上的胡渣挺立着。
听到声音,钟敏回头看了一眼何淳,皱眉摇了摇头,这个人有没有脑子的?见他痛苦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心,给他丢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挥手让他出去,这才转身跟上了边穗。
屏退了所有人,边穗表情变得郑重。
钟敏审视着他,两人目光来回较量,边穗先开了口:“你是钟悔的妹妹?”
“不错。”钟敏脸上无波。
“果然是你!”边穗握紧了拳,“钟悔在哪里?”
“大人为什么找他?”钟敏不回答他知不知道,反过来问。
“不是本官找他,是文宗大人对他很不满意,要本官宰了他!”边穗冷笑了一声,虽然他不知道钟悔怎么得罪了文宗季乙,但是得罪了那位,他钟悔就必死无疑!
“季乙?”钟敏脱口而出,她想来想去,脑子里能记起的人,除了那张带着一双多情桃花眼的脸,就是一个名字:文宗季乙。
“哼,你该知道季文宗想要的人头,是不会要不到的。快说,钟悔在哪里?”
钟敏默然,她万万想不到问到的是这个结果,一个大人物叫季乙,他是要城辅杀哥哥!那她岂不是来自投罗网?可是,为什么她会失忆,却记得季乙的名字?这个人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
“我要见季乙大人,我会亲口告诉他。”钟敏转了转眼珠,眼神变得坚定。
——
一个宽敞而阴暗的地下演练厅,新招募的十几个候补衙役和另外三十几个人形成了一个五十人的方队,何淳也站在其中,嘴角带着血,脸上未消的青肿有昨天添香楼打手留下的旧伤,也有刚刚被衙总打的新伤。
“从今天开始,你们吃住都在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来训练你们,不合格的,死!现在要是后悔想要出去的,也是死!要想活命,就给我用功,自己走出去,听明白了没有?”衙总叉腰大声喝道。
那五十个人面面相觑,不是来领俸禄办差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害怕地悄悄后退,想趁衙总转头的功夫溜走,暗处突然飞出一个裸着上身的大汉,一脚踢在他的额头,那年轻的脑袋发出奇怪的脆响,随后脑浆迸裂,气绝当场。
众人顿时呆若木鸡,两股战战,只有何淳脑子里记挂钟敏,对眼前的变故浑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