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39.一落成尘(1 / 1)
天色微亮,一个黑影偷偷溜出营帐,向镜湖方向移动。
韦落已醒,白梧未睡,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都没有拦截。黑影趁着天色昏暗、篝火又被熄灭的空隙,躲开巡逻的士兵,快速消失在前方。
背着一个小包袱,回望着来时的路,白宛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天已大亮,看不太清的营帐隐在树木的背后,早饭的炊烟袅袅升起,隐隐一些声音,或许是士兵早上操练,或许只是群鸟迎接新的一天……征战之地特殊的祥和。
默默地走远,背朝那片天空,独自在树林中穿梭。记住了路径,不过半个多时辰,就来到了发现蛮部密道的地方。放缓速度,沿着被摧毁的密道痕迹向深处走去,行不多时,白宛儿感觉自己的小包袱被刮住了,挣了几下,还是动不了,回头。
“啊……”一声惨叫。
拽住白宛儿包袱的不是树,也不是鬼怪,顺着黑色的衣服向上看,正是那日蒙面的黑衣人,转身要跑,胳膊又被拉去。黑衣人轻轻抬手,白宛儿就被甩到地上。幸好包袱垫在下面,摔的不是很痛,白宛儿努力地摆出笑脸。
“大侠,您怎么在这?”
“等你。”
戏谑的目光,欠扁的话语,白宛儿有种韦落重现的感觉。嘴巴干干的,鼻子一皱。
“我要是不来呢?”
“哼,周围都是天楚军队,你若想离开韦落,只有这条路可走。”信心满满。
“我是韦落夫人,为什么要离开啊?”白宛儿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黑衣人有些不耐烦,抓住白宛儿的衣领。
“别以为你和韦落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昨晚多大的动静,嗯?”瞄了白宛儿衣服里面一眼,淡淡的吻痕。
慌忙拍开领子上的手,整整领子,把尴尬的印记盖上。大哥的军营中果然有探子,只是眼前这人,比起韦落来,太差……韦落从来不会低估自己的敌人,也从不会让别人摸透自己。
“你想怎么样?”再看那黑衣人时,眼中也没有了恐惧。
“请你去坐坐。”黑衣人摩挲着手里的短剑,手向旁边划去,一棵大树轰然倒地。
“我不会跟你去蛮部。你,根本斗不过我大哥,更不可能比得过韦落。陪着你玩,真是浪费时间。”白宛儿兀自说着,任树枝刮伤自己的脸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对于黑衣人来说,白宛儿的命在他手中,现在再也不会出现个韦落救她,白宛儿的话纵然刻薄,也不过是困兽最后的缠斗,可是令他难以忍受的是白宛儿的态度,根本没有为他的威胁所动。他喜欢看着人在恐惧下的丑态,厌恶这种漠然的无视到了极点,用力攥住白宛儿的胳膊。
“我就让你看看,白梧怎样成为我的刀下之鬼。”
胳膊痛的发麻,白宛儿皱皱眉头,没有说话。黑衣人看着白宛儿的表情,突然撕开白宛儿的袖子,一道鞭伤清晰可见,撕扯之中还有血珠流下。
身后,静谧的清晨有了一丝响动,几只鸟儿飞向远方。白宛儿猛地挣脱出来,掩住胳膊,眼眸垂下,看不见神情。黑衣人笑了出来,了然地点点头。
“怪不得你要跑出来,怎么韦元帅这么对待自己的夫人?”
捂住伤口,白宛儿咬着嘴唇,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黑衣人一个转身,绕到白宛儿的前面,抓住她的衣带,往怀里一带。
“郡主,今日白梧军中岗哨减少,是不是就是为了送你出来?白梧给我的大礼啊。”白宛儿还在挣扎,点了白宛儿的穴道,狞笑挂在嘴边:“跟我回去,我让你看看韦落死无全尸怎么样?哈哈……”
嚣张的大笑在树林中回荡。树后走出一个人,一席白衣。
白宛儿醒来时,已经躺在一辆马车上,头疼的厉害,袖子掉了半只,上面一道血痕。马车停下,一个人跃上马车,褐色的袍子,一把精巧的弯刀,心中一惊。再看看着那人的样貌,那双桀骜的眼睛在哪里见过。
下意识地往马车里躲,来人挑起嘴角。
“怎么,郡主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那人挨着白宛儿坐下,“那我给郡主讲讲如何?昨夜郡主与元帅争执,元帅气急甩了郡主一鞭子,白将军心疼不已,实在看不过去,就让我偷偷带郡主出来。”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仔细地看着那个人的眉目,浑身一颤,她想起来了,他是那日的黑衣人,就是这个人掳走自己的。白宛儿挣扎地往外跑,那人轻轻一挡,白宛儿喊出声来。
黑衣人不耐烦地点了白宛儿的昏睡穴,向外面喊道:“巫医,你的药没有用,她没有相信我说的话,还记得我的身份……”
一个时辰,白宛儿就醒了过来,她确实全都想起来了。那个人是蛮部太子,只有太子才有资格佩戴那把弯刀。听人说起过,蛮部太子野心甚大,如果是他主使的话,蛮部起兵的事情就能说得通。还有外面那个黑袍人,自己昏睡前,听太子唤他巫医,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刚才的记忆模糊,和那个黄雾阵,恐怕也都与他有关。
思绪万千,不多时便觉得腹中空空,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看时辰现在也过了中午。挑开车帘,外面已经是她没有见过的场景,密密的树林被成片的草原代替,白宛儿哑然,黑风会喜欢这个地方。
马车一晃,白宛儿回头,太子不知怎么坐在了马车中,手中拿着两个馒头,白宛儿淡淡扫了一眼,又看向窗外。
太子有些不解,这个女人,看过她的狡猾、做作,也品过她的恐惧,却不曾想,在她最没有依靠的时候,会是这种淡然,最是这种难以捉摸,耐人寻味,怪不得四弟……
举起手中的馒头。
“你不吃?”
没有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白宛儿知道窗外有一个人在……
太子向来高傲,哪受的了这等忽视,故意抓住白宛儿臂上的伤口。痛得一颤,本来轻微鞭伤,并不是很疼,只是总被这太子折腾,伤口有些恶化。
深吸一口气,扭过头问道:“太子,你抓我到底为了什么?现在军事大权在韦落手中,韦落自然不会为我一个女人做什么,你绑我来只是为了让我看你的计谋?”
太子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白宛儿的伤口,直到血珠又冒了出来。
“还在装傻?”喜欢鲜血的颜色,这有这种色彩才能证明他是一个王者。
“哦?”白宛儿不解,能够看出这太子对她志在必得,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只是为了报密道被识破的一口气?这太子虽没有韦落那般物尽其用、心思周密,也是个人物,不会单单为了这一件事费这么大的周折。不知敌方虚实,只能按兵不动。
“郡主,我初次见你时,你可并不是这样。”太子手指蘸上白宛儿的血,放入嘴中。
白宛儿连退了几步。初次?难道以前还见过这人,这么一脸变态的人,见过应该就不会忘吧。
“郡主还不想说吗?勿用再装,那次战舞可真是精彩,郡主是唯一看穿了我的人,害得我不得不连夜回国。”舔干手指上的血,太子显得意犹未尽。
仔细地回忆,顿时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次蛮部借兵来的蹊跷,竟是这蛮部太子借机观察天楚情况。那次宴会放在韦府还真是正确,若是在皇宫,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乱子,不过想想当时韦落的反应,让自己献舞,难道那时韦落就知道这太子身份?
这次定计,她假意生气跑出来,被太子抓住。即使知道那个黑衣人会回到那一带,怎么这么巧,刚出来就被抓住?恐怕也是韦落布置好的。闭上眼睛,韦落,你好深得心计,这局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布下的?
看白宛儿闭目不语,太子就把一个馒头放在车上,下了马车。慢慢张开双眼,望着那个雪白的馒头出神,终于记起,那双眼睛。刚嫁给韦落时,蛮部太子密遣使者来京借兵,皇帝在韦府设宴款待,她陪同韦落出席。酒宴上被韦落设计献舞,那时候蛮部使者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只有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目光一直看向韦落,她也就多看了那人几眼。
可笑,太子是误以为自己发现了他,所以这回趁机掳走她,试探她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白宛儿苦笑,这太子果然比不上韦落,真正发现了他的不是自己而是韦落。
把馒头扔出窗外,韦落一个献舞就把蛮部太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可笑她还挖空心思,妄图说服他让自己来刺探蛮部虚实。
雪白的馒头滚上泥土,落到路边,一个白色的影子微微一顿,从旁划过。
傍晚,马车又停了,车门打开,太子示意白宛儿下车。站在车下,白宛儿揉揉酸麻的腿,环顾四周,有草有树,没有什么特殊的场景。
蛮部太子脸上带着得意,旁边站着一个黑袍的人,黑色的袍子从上到下连成一片,看不见容貌。那黑袍人从袖子中放出了一股黄烟,黄烟一缕缕向一个方向飘去,太子携着白宛儿追上。
不多时,就看到了沐惜描述的四季植物共存,黄烟弥漫的山谷。在黄雾中行走,白宛儿快走几步来到黑袍人身边,小声问:“你是巫医?”
黑袍人没有回答。白宛儿听到太子的脚步声,连忙问道:“这黄雾是怎么回事?”
“这黄雾神奇的很,不吃解药的人闻了就会昏死过去,吃过的生活在这雾中可能长时间不吃不喝,也不会疲惫。”太子赶上来,料定白宛儿逃不出他的手心,说出了黄雾的奇妙之处。
白宛儿不可察觉地点头,这就是了,张随便和沐惜吃了解□□,才能在黄雾中走了十天。“你把主力都藏在了这?”
太子没有回答,但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白宛儿知道自己猜对了。大军不吃不喝还能维持作战能力,确实为战争提供了方便,可是人长期这样,身体也会受不了,为了一场战争,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不禁为蛮部的人叫苦。
看出了白宛儿的不赞同,太子嗤之以鼻。
“妇人之仁,成大事者怎能没有牺牲,等到占下天楚的土地,天下都是我的子民。”
不在言语,看向远方。突然想起韦落,那个人从不曾这样想过,天楚交到韦落手中,也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