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那些爱笃、平静、背弃、怨恨、绝望、阴郁……似乎都再无凭借，像是尘土一般，一阵清风吹过，便再也无处可寻。

有些怔然地闭上眼。在一片静谧之中，他听见有人缓缓走到了他身后，轻声唤他。

语气镇定，从容，温润，而又带着隐忧。

如此熟悉。

“……少恭。”

“……”

他并未马上回应，但寥落停止的心跳似也随之而缓缓鼓动起来。不多时，他轻叹了一口气，像是询问于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她最后，要对我说什么呢？”

“……斯人已逝，她想要说的话如今亦只有随她而去，再不可知。就算有什么……也不再重要。”

“说的……也是……”

尽管语气仍有些飘忽，但是已然慢慢沉淀下来。欧阳少恭微微睁开眼，最后再看了一眼已然逝去生命的老者，随之伸出另一只手，将死死抓着他的枯瘦扯开。

他用的力气并不算大，反而有着几分克制和轻柔。而老者的手抓得太紧，又因死亡而僵硬，此番却并不容易。

“……”

看着他这般，殷别离轻叹一声，便轻轻侧过身，双手越过他的肩，覆在那只枯瘦如爪的手上，微微用力，便将两手分离。

然后便见得，欧阳少恭修长而指骨间，有着深深地指甲之印，隐显殷红血意。

手中聚起水系灵力，便见得原本的伤口慢慢愈合，变成一道浅浅的红线，而后便随之消失，不留痕迹。

欧阳少恭安静地任她施为，并不阻止，只是有些怔然地看着那道血线消失，忽而怅然若失地一笑。

“少恭？”

“……不，无事。我只是……”

“……”

她并未说什么，只是面上隐带担忧，忽然便侧身轻轻靠了上去。双臂环绕到了他的身后，就此揽住了他。

迤逦的淡紫袖摆随之而慢慢遮蔽了他的视线，直到铺天盖地，再看不到其他。

——完——

☆、后记

后记

终于可以打上“——完——”这个标签，心中感慨万分。回想我当时开坑，绝对没想过这么快就能完结……

20万字可不是朝夕之功，尤其要写的这个人是如此复杂。他温和、孤傲、善良，却又疯狂、绝望、扭曲……要如何把这些用自己的文字表达出来呢？要如何婉转地通过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言语来加以暗示？当然，若是细细描写他的心理变化的确简单很多，但却没有那份娓娓道来和追寻的意思了。

这篇文虽然是第三人称，但从头到尾全是以殷姑娘的视角在观看，以剧情为明线，亦是以这段感情历程为暗线来叙述。从刚开始的挑衅，到好奇，到认同，到挚友，当最后殷姑娘察觉这份感情已然变质的时候，却发现很早的时候便已埋下了伏笔。她或许动心于多年前的渭南夜话，又或许动心于多年君子之交；或许动心于那人轻轻拂去她发上飞叶，又或许动心于衡山洞穴上的张扬字迹……不过那又何妨？当她说出要陪伴少恭的时候，一切都已有定论。

或许此文的确有些慢热，但感情并非我所长……其实这篇文原本打算挚友暧昧到底的，结果开了个群让我改变了好多想法。便如我在文中猜测的那般，少恭或许并不期望一份热烈燃烧的爱情，而是细水长流的宁静。此心安处是吾乡，红尘之中，如果心有了归处，自然就能得以安宁。他渴求不过一份能长久存在的感情，来寄存他那颗善感温柔的心。至于这份感情是否是爱，其实已不再重要。

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也没有谁伤害了谁，可能并不会有那种跌宕起伏的精彩。但开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治愈。如果能够治愈那些同样被少恭结局所打碎的玻璃心，我想这个坑也就填的有所价值了。

关于巽芳这个人物，我知道结局后是不解的，也有过愤恨，但最后却是无奈。她不过是个平庸之人，因为她的单纯善良而接受过少恭，给了他一段如梦如幻的时光；蓬莱毁灭之后，她又多年找寻，的确算得上是情深意重。我能够理解她为何多年不说，任何一个平凡女子或许都不能接受自己垂垂老矣出现在依然年轻的夫君面前吧，尤其她当年是那么美丽。她或许也在害怕，所以紧紧闭上嘴，就算少恭为她种下君影草，心底一直怀念她，她都不愿说。她让雷严阻止少恭的想法或许十分单纯，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不能接受做坏事的人是她爱的那个人。可她，可她最后为什么不坚持到底？既然已走，就不要回头；既然不说，那就永远不要说了。她最后拉着少恭同生共死，用她的一生换少恭的生生世世，否决了之前所有的爱，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坚持；也否决了少恭所有的怀念，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希望……那个当初在蓬莱翩然起舞的女子，小心想要让夫君开心的女子，一瞬全部在时光中消散成灰，再不得见。

少恭此生，负尽苍生都未曾负她；而巽芳一生，毕竟是负了这份感情。而诚然最后巽芳或许救了千万众生，可雷严之事上，她却的确也负了苍生。

她此一生，身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蓬莱因天灾而毁并非她之过，可少恭因她而死却是她一手造成。

她不过是个平庸之人。少恭不过是又一次地饮鸩止渴。只是这一次毒药太过甜美，故而他再也承受不住，只有归去。

在开坑之前，我想过许多或许会适合少恭的人格，最后却发现，性情如水性情如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份执着，愿意为了他付出，愿意承受他的试探，愿意一直陪着他，无怨无悔。历经多世，少恭的确已然千疮百孔，不敢再去交出一片心意，怕对方终有一日会背叛。喜悦太过短暂，徒留无尽的哀伤。但逆鳞也好刺也好，总有掰完的一日，当他能够坦然的一刻，便是他圆满的一日。

待得那时，他便又会成为当时榣山奏乐怡情的那个太子长琴。只不过，他懂了凡间情爱，懂得了“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此话的真意，所以又不再是那个寡情寂寥的神仙。我想到了那时，他一定是完美得叫人心动，亦能让人从心底为他拜服。

很感谢大家的支持，让我这么快地写完了这个故事。稍微有点舍不得，但是巽芳死去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然终结。少恭有了心之归处，所有如荆棘一般缠绕的束缚也尽皆成灰，无论是对他而言，还是对姑娘而言，亦或是对我而言，剩下的都只是安宁。

长久的相伴不离，像是一个童话故事，却也是我对他的祝福。

无论是为我写长评、贺文、听我抱怨、给我意见，亦或是给我地雷、留短评的朋友，我都心怀感激。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性格不同，经历不同，更何况对自己而言，像是写长评这些或许很简单的一件事，别人就要花很长的时间构思写作。所以愿意冒泡来做这些的人，非常感谢，我一直一直都记在心中。没有什么好报答，只有速度快点，多写些了。

写文原本是一件很孤独的事，像是夜深人静自己与自己交谈一般，而且不总是十分顺利。因为很怕写崩，一个情节或许要总是前后推敲，却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像是少恭得知巽芳其实就在身边而且背叛的那一段，似乎反应太小了，是不是要他立刻想找过去，在激烈一点会更好？可是我同时又感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证明殷姑娘对少恭影响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大，而少恭看中和巽芳的感情更甚于姑娘所做的永久相伴的承诺……我不能接受，而且接下去会很不好写。少恭不像是个会沉湎旧梦的人，他那时原谅巽芳我觉得多数是因为他只剩下了巽芳，而且他若是不原谅他又在做什么呢？重建蓬莱是为了什么？看看他对待过往背叛之人的手法，我觉得在这里，少恭已经对巽芳很不同了，他甚至没想要找过去看看巽芳的血是热是冷，而只是说了句“不要再说下去了”。

巽芳毕竟是不同的，那是第一个知晓他渡魂的女子，故而他有心灰有绝望有愤恨，却始终什么都没做……而这一切，也随着巽芳的死而灰飞烟灭。就像那最后一句未出口的言语，到了最后，似乎也已经不再重要。

我想巽芳弥留之际是不会甘心的，不然为何她多年不说，偏偏拿着雪颜丹最后找少恭，要吐露一切让少恭陪她共死？或许即将死去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那个最爱的夫君不在身边，并且以为她已然死去，多年相伴竟然浑然不知，会突生一种刻骨的孤独和悲哀。她拿起了雪颜丹吃下，看着自己恢复年轻美丽的脸，义无反顾地去找了少恭——即使此前有过背叛，即使此前已然离开，她都可告诉自己，她从来没有背叛离开，之前只是为了他才做出那些事，她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是她将少恭带出了衡山洞穴，是她给了少恭一段如梦如幻的时光，是她家乡因此而毁，却寻找少恭多年，最后一点一滴将他照顾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