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看来公子识得这个病症?”
“并非,在下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少年漫然言道,“倒是也能看出一二。这株植物……也可算得妖物了。”
“的确……”少女沉吟片刻,也缓缓说道,“不过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这具躯壳已然快要维持不住,而相对的,这株妖物只怕也是,活不长了。”
虽然不知这株妖物是如何埋在病人胸口而后发芽生长的,但明显它是依靠着宿主的养分而成长。现下原先的养料已快要被耗尽,如果找寻不到新宿主,它也会慢慢枯萎死亡。
至于新宿主……不会有人再靠近它,尤其在他们来到之后。
少年不语,只是微微抬起手来。纤长的指骨上凝出了轻微的灵光,而后慢慢靠近了青灰色的枝条。
这次枝条却没有攻击来人。而灵光挨上枝条之后,便可见得枝条颜色翠了少许,不似之前那般死灰的色彩。
“……”静静地看着欧阳少恭动作,少女并未出声阻止,而是若有所思。
反是少年像是有些诧异,在放下手后,偏过头来看着少女,轻声问道:“姑娘你……不阻止我吗?”
“这倒不必,不过杯水车薪而已。”少女轻声说道,“只是你……日后有何打算?”
像在思考着什么,少女用词不再是步步为营的客套,反而是直呼‘你’。欧阳少恭微微眯了眯眼,轻笑地说道:“想必姑娘你……已然猜到了。”
“自然是……带回青玉坛,好生研究。”少年字字清晰,眉梢微挑,清澈的眼里仍旧是温柔和缓,只是不知为何却透出了些许锋利。他说完后转而一笑,缓缓道,“当然,若是姑娘想带之回东皇门,自是请便。毕竟是姑娘带我来此,在下已十分感激~”
凝眉看了床榻上的妖物片刻,少女缓缓摇头,轻声说道:“无妨,若是公子想要带回研究,想必也是一桩好事。毕竟若能知晓为何会至此,说不定日后也可救人。”
“姑娘真这么想?”少年浅笑道,微眯的凤眸光华流转,似要看入人心。
抿抿唇,她自是知晓少年究竟何意。逝者已矣,却不念着除去妖物,让此人最后留于世间的身躯入土为安,反倒想着豢养这致命的妖物,已是大逆不道。然而……
“自然。只不过逝者已矣,带走仍需经得其亲人首肯。”
“……这倒是不必担心,看之前此人亲人是如此做派,相信带走这妖物并不难。说不定……”少年目光落于妖物青灰色枝条之上,似嘲似讽,“他们还会感谢在下今日作为。”
想起当时带着他两人入内的青年男子一脸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她轻叹一口气,言道:“或许的确如此。”
“倒是姑娘所想叫在下惊讶。”少年看着她,眉梢轻轻挑起似在回忆什么,唇角带着抹飘忽的笑意,“仍记得当初初见之时,姑娘曾反问于我,若无重重牺牲怎得对症之药。现下看来,姑娘果非如此……迂腐之人。”
殷别离一怔,随即叹笑着摇摇头:“未料得当日气盛挑衅之言,公子仍然记得。”
“当日是挑衅……今日亦非昨。”少年摇摇头,轻声叹息,“多年所遇之人,即使不加反对,也大多心中是不会赞同的。如姑娘这般倒也真是难得。如今在下亦能确认,姑娘当年虽是气盛之言,却也是由心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三章就到剧情了,大家不必着急……
好纠结,感情还是好难顺……
☆、晚来泛舟
第二十五章晚来泛舟
“当日是挑衅……今日亦非昨。”少年摇摇头,轻声叹息,“多年所遇之人,即使不加反对,也大多心中是不会赞同的。如姑娘这般倒也真是难得。如今在下亦能确认,姑娘当年虽是气盛之言,却也是由心而出。”
少年字字句句言来,虽是赞叹,却也都像是别有意味。殷别离微微眯了眼,整个人本是柔和清雅,此时却透出了少许锐利气息。她唇角仍是微微带笑的,声音愈发轻柔:“公子实在抬举别离了。如若亲人同意,别离也并无立场去阻止公子,不是吗?”
不可本末倒置。
牺牲是为了救助更多的人,就如如若知晓妖物为何会宿于人身,便可叫人远离一般。
违背世人道德意念,是为了活人之命。这是手段,而非目的。
可看着欧阳少恭如此行事,分明是模糊了两者的界限。
少年只是笑了一笑,不再与她纠缠这个已然有些险恶的话题。反是言道:“既然殷姑娘亦如此好意,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请。”
欧阳少恭前行两步,站于病人身边。而后便伸出手虚虚置于青灰色枝条之上,似在默念着什么。倏尔灵光一闪,他将手缓缓自上而下拂过病人全身,便见得妖物连带着枯骨化为七色灵光,飞往杏黄色的袍袖之中。
“……真是神乎其技。”
“雕虫小技而已。”显然已并非袖里乾坤之术,但少年却未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而后他转过身,温和地笑道:“那便由少恭与病人亲属稍作解释,此行还要多谢姑娘了。”
看他这样,只怕是病人亲属并不同意,也会强行说服……
缓缓在心中叹了口气,少女心下有些复杂,竟是生出一种自己与他同来是对是错之感。随即想起这同行的一路,两人相处甚欢,也甚是认同对方所思所想的样子……
罢了,虽然或许模糊了那道界限,但想必欧阳少恭此人也会于此尽心,如此也不负这被妖物吞噬的人了……
有些释然地绽出一个笑,她缓缓摇头,回道:“这倒是不必。想必由公子带走……也是好的。”
“在下自然会尽心。”明了少女的意思,杏黄道袍的少年甩袖笑得温润柔和。
病人亲属的反应倒是不出两人意料之外。当得知那人已被妖物吞噬,现下所留已是妖物之后,便带着十分恐惧和嫌恶的神色允了让少年将妖物处理掉,离得越远越好。
看来这些日子看着这植物妖怪慢慢生长出来,已让他们磨去了仅剩的亲情。
看着这些人如此做派,殷别离也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
看来这位病人,连最后的枯骨都将不复存在。尽管知晓最后多半是如此,还是叫人心生唏嘘。
少年倒似心情十分之好,离开分别之际还笑着问她再次道谢:“此番真是多谢姑娘了。”
“不必。”少女亦微笑着回道。方才的事不过一小小的插曲,既然事情已经完结,她便不再去纠结。心中仅有的一丝叹息也消逝无踪。
“不知姑娘今夜是否仍有空闲……”少年眼瞳中透着愉悦的光辉,相邀道,“难得来到渭南也是不易,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同游渭河,行舟而下,共赏夜景?”
“这……”听闻少年的突然邀约,殷别离不由怔了片刻,然后绽了丝柔和的笑意。
“公子相约,自是在下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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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泛舟,华灯初上。
绕城的水流泛着粼粼暗光。明亮的烛火映衬着两旁行人来去,十分热闹。碧波之上,散散地行着几艘渡船,其中一支木窗青帘,素净而精致,几点烛火,静溢而简单。
船夫立于船尾,身姿挺拔,缓缓划着小船。船头两人席地而坐,一张古琴,一炉清香。两盏灯笼静静悬立于船舱口。
青烟渺渺,随清风斜斜而上。一缕琴音,在静寂中流转。
满目星辰,一袭月光。少年身着杏黄道袍盘膝而坐,背脊挺直,眼瞳在夜色的遮掩下,看不分明,却隐隐透着柔和。纤长指尖随心而动,琴弦轻颤,泠泠冷光都是那般澈然而温柔。
淡紫裙装的少女环膝而坐,及腰长发被挽了少许,更多的则是散于身前。虽并未有过多修饰,却仍是显得体态风流,气度高华,一双黑瞳映着月色,满溢着宁静与柔和。
小船距岸不愿,闹市之声隐隐。但船头却仿若自成一个人间,流水琴音,明月朗星,别有风流。
琴音潺潺,轻颤着扶摇直上。本已是一曲之末,却又轻轻地转了个调,继续了下去。如珠落玉盘,更如高山而下的瀑布,阳春白雪,不外如是。
心又是慢慢地安宁下来。少女专注听了许久,终是轻声赞叹:“游历途中,别离亦听过一些琴曲,但都比不过公子。”
“哦?”少年只是淡淡地应着。尽管语声中并无平时常带地几分温和笑意,但她无端却觉得此时此刻,此人周身却透着和缓愉悦之感。
少女偏头,凝目看着少年随琴音纷飞的手指,轻声继续说着:“如此……让人由衷感到安宁……”
上次于青玉坛中也是这般,清澈淡冷的琴音流淌,生生有了红尘尽散,纷繁尽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