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虽是以殷别离主动居多，但少年也并无烦躁之意，反是有意在她即将来访之时，呆于客房之内，沏上两杯茶以作等待。
如此相处了十几日，她倒是愈发惊讶于少年之才。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熟识如此之多的药方和药材药性，不仅能跟上她思路与她讨论，有时更能提出些不可思议地方案。
就如同此时少年旁征博引，如若不是她于此道上努力钻研，说不定便不能理解其意，这讨论便要变成讨教了。
倒不是说讨教有什么不好，若是明知不会还藏着掖着，只是徒增人笑柄罢了。只是若变成讨教，两人所得便会减少许多。说不定靠着别人的思路，反而会限制自身的思考，尤其若是对方所言也并不完全，更是会有先入为主的错误认知了。
这也是为何一年一度青玉坛与东皇门的论道之会，非到达一定水准不得参加了。
而且少年之表现越是出色，她在心中激赏认同之余，更是有些不服输死死横亘于心。每每在讨论之时，她便更加专注认真，有新想法必定先于脑中过上数遍才缓缓道出。
殊不知较她所想，少年反而更是惊讶。
原本他也因为一些原因，并没有尽全力与她讨论，只是带些敷衍地引用旁的药方而已，纵然如此在他看来，以对方年岁可能也未必能跟上，没想到结果却是让他吃了一惊，不知不觉也愈发认真起来。
在他看来，殷别离已经远远不止有些天赋可以形容，不如说……她是个鬼才。
如若此时还如此敷衍，那就说不准是不尊重自己还是看不起对方了。
“……千日红的确不适宜加入这舒筋定痛散中……”马上跟上她的思路，明了多少有些药性相冲，多加这一味药只会更加麻烦。少年微微敛起眉，仔细思考片刻，“那如果是……将甘草换成天麻呢？”
“天麻和白薇么……”沉吟片刻，殷别离微笑展眉，“这别离倒是未曾想到，……应值得一试。不愧是欧阳公子，别离受教了。”
“哪谈得上是受教，殷姑娘太过抬举我了。”少年有些失笑，“若无殷姑娘，在下也想不到小小的舒筋定痛散还可以再行改良。虽是多加了两味药材，但天葵子和鹿活草所加分量变少，也不用苛求于比例。总的来说，还是简单了些吧。”
闻言她有些赧然：“打扰半天却只为了一方舒筋定痛散，还并无本质改变，却是感谢欧阳公子如此耐心了。”
再回想这份药方，就算有所改动也只能算是不过不失。就因为这还抓着对方陪她想了半天，实在是失礼了。也是欧阳少恭脾气好，换做他人指不定就生气了。
“哪里。这些天来与殷姑娘讨论，也让少恭获益良多。”浅抿一口茶，少年微笑，眉眼柔和雅致，一张清秀的脸恍若流转温润珠光一般，“于微小改动中更加明了药物药性间互相牵制，岂不是最大的收获了？只是可惜……”
“可惜？”
“可惜……明日便要随师父回青玉坛了。”少年眉目微垂，倒真露出几分惋惜之意，“殷姑娘之才，真是叫人惊艳，假以时日于丹药炼制之道上成就必定不凡。可惜在下却无机会再行讨教了。”
“……欧阳公子才是叫人惊叹。”想到论道之会居然今日已是结束，明日面前少年便要离开，殷别离心中也是不舍。如此才华如此风度，较之她某些讨人厌的师兄弟们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加之这几日她的确与对方相处甚欢，一个论道之会下来她之所得也是甚多，倒是有些不希望结束的意思了，“不过听闻欧阳公子如此感叹，仿似再无机会闲话说道，倒是让别离伤心。”
少年闻言，唇角浅浅一牵：“是在下失言了。平日里若蒙不弃，自然可书信往来，虽是耗时甚久，但若能闻得姑娘佳音，自是喜不自甚。”
“欧阳公子客气了。能与公子如此一言，是别离的福分。”她唇角微勾，满意一笑。这位欧阳公子实在是进退得体，每每说话便叫人如沐春风不说，未竟之言也会被他好好接下去，闻弦音而知雅意，实在让人心情熨帖。
“哪里……”
“欧阳公子？”
方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客房门被叩响，紧接着便是一个颇带试探的男声传来。少年道了声失礼，便起身过去开门，却是个身着东皇门道服的陌生弟子。
“是在下。请问……”
“多有打扰。云袂不过是传话人而已，欧阳公子，贵门丹芷长老要公子前去客房寻他。”
“哦，多谢，在下这便前去。”
弟子点点头，话已传到便转身离去。少年转身看轻抿茶水的她，表情有些无奈：“殷姑娘，抱歉，看来少恭要少陪了。”
“无妨，打扰许久也该离去了。”她站起身，笑着颔首以示无事，“看来丹芷长老待公子果真十分非同一般，每日俱会叫公子前去，应是怕公子初次前来东皇门有什么不便吧。”
“……非同一般么……”少年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这神情也只是一闪而逝，若不是她十分敏锐，只怕也不能发现。他温和地笑着，接着说：“长老初次带在下参与如此重要的事物，或许也是不太放心吧。”
“那么在下便失礼了。”少年握拳做了个辑，她亦还礼告辞，踏出客房。
作者有话要说：胡扯了一通，不过总算顺下来了。下一章便是年岁过去……快要进入正题了=w=
☆、来信
第七章来信
时间用白驹过隙而言，并不为过。尤其对目标明确有所追求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转眼间，殷别离十已有六，当真算得上是豆蔻年华了。整个身子被拉长不少，当初一点点的婴儿肥就如同当初那一丝如何也化不开的傲气一般，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抹无论何时都挂在脸庞的，叫人忍不住去信任靠近的温和笑意。
黑如鸦羽的发丝已是很长，被松散挽起以免干扰动作；眼眸总是清澈而专注，如一汪清泉一般；而浑身的气度也已是如青竹丘壑，静雅而从容。
如今她已是东皇门的掌门了。年前她的师尊因年岁已尽，含笑而逝。临走前将掌门之位传于了她。
经过整整三年的韬光养晦以及改变，即使门内依然有不服的师兄弟，但已不妨碍她登上掌门之位。
作为掌门，虽然有些需要处理的事物，她花在琢磨丹药炼制之道上的时间变少了；不过身为掌门，她所能观看的典籍以及外出的机会也更多了。再加上她也有些心腹弟子可帮上忙，总的来说，她甘之如饴。
“掌门，青玉坛欧阳少恭公子有信传来。”
“……是他？”似乎有些讶异，她的视线从手中所握书本之上离开，站起身来，看着下方垂首而立的弟子，神情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很快作答，“送过来吧。”
“是，掌门。”
这几年她与欧阳少恭的信件虽不多，却并未断过。一年数封，大多数时候是有了什么新奇想法说与对方知晓并讨论一二，或是互通有无地附上些稀奇的药材；但有时也会说些游历时的趣事、新鲜病症，又或是当处景致等等。只是年前因为改换掌门的事，欧阳少恭的信她还未回，没想到对方又是寄了封信过来。
她开始时惊奇，而后转念一想，也隐隐知道了对方寄这封信的用意。
果不其然，待得弟子将信件恭谨呈上而离开之后，她展开信件，清隽井然中又隐含少许凌厉之意的熟悉字迹便跃于纸上。
【殷姑娘，见信如唔：
听闻姑娘已继任东皇门掌门之位，实是为姑娘感到欣喜。可惜少恭近日以来俗务缠身，需出远门，只怕不能亲来恒山道贺了。】
看着开头她便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为欧阳少恭信中称呼未变而感到欣喜，还是为今年可能不得见而感到惋惜了。
既然珍而重之写了这封信，便是暗示着今年将在青玉坛进行的论道之会，他也不一定能脱身参加了。
去年青玉坛丹芷长老病故，欧阳少恭也是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新的丹芷长老。在东皇门的那次论道之会因着丹芷长老亡故的时间恰好在论道的前两天，故而欧阳少恭也未能前来。算起来，他们也有两年未见了。
她再展信向后看，后面倒是再没提这件事，而是说了些近日发现的药物妙用，以及一些仅在传说中出现的药草被他得到而后种在了青玉坛。看得出他写这些的时候心情不错，笔迹也透出几分欣然洒脱来。
“唔……这倒是有趣。天仙子和白果……还有梦魂草……”反反复复将信读了几遍，她颇带愉悦地笑了起来。那个温润而气度非凡的少年每次都会有新鲜有趣的见闻和奇遇，让她不禁更加惊叹对方之才，以及丹药炼制之道的广博。
这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却是她必将耗尽一生去摸索前进的，自从拜入东皇宫，踏进这条道，她就已定下了自己的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