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殷别离微笑着在前边引路,因为长辈不在,欧阳少恭年纪与她差不多,纵然仍是进退有度不曾失礼,但多少放松了些。
掌门曾言,欧阳少恭较之她还小两岁,尽管气度不凡,态度看上去比她更加成熟沉稳,毕竟也还是个孩子。
“呵,还未请教长老高徒高姓大名。”对方得青玉坛如此看中,加之这几天都要由她看顾些许,想了想,她带着温和的微笑问出了声。而步伐仅仅超出对方半步,不缓不急,不快不慢。
“哪里。在下复姓欧阳,名少恭。高徒实在愧不敢当。”
少年步伐悠然,唇边绽出个谦和的笑。那种从容不迫的态度,一点也没有被长老破例带出的惶恐和甫一到陌生地方的不安,也没有小小年纪受到重视的自傲自矜,谁都不放在眼中的狂态。他对着殷别离行了半礼,看上去也像是因为长辈不在放松了些许,笑弧慢慢扩大,亲近却又不显得突兀,甚至还带丝歉意:“是少恭的不是,忘却殷姑娘还未知在下姓名。”
“哪里,也是别离的疏忽。”其实她进去之后,听到的称呼也就是掌门所说的长老爱徒,根本没提姓名,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掌门的错。殷别离脸上略带抱歉地承下罪名,接着笑了笑,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亲切,又带着谨守本分的矜持,“这几日欧阳公子要是有什么不便,请务必告之于别离。我……这几日就住在欧阳公子隔壁,若是别离不在,询问其他弟子也可。”
“那便多谢殷姑娘了。”
几句话,加之都是笑脸迎人,语声亲切,陌生的感觉也淡了不少。再略作交谈了几句客套,便到了目的地。她缓声说道:“这便是欧阳公子住处了。一日三餐若师尊与贵门长老没有要求,便会由本门弟子送至房内,且不用担心。如若需要其他物事,告知于我或其他弟子亦可。路途辛苦,望欧阳公子今日好好休息。”
“贵门有心了。”少年停步,再次抱拳。齐耳的短发划过漂亮的弧度,略显宽大的黄色衣袖扬起,说不出的从容潇洒而又谨慎——说实话,她亦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孩童。这些特质,就算是成人亦很少有,越是相处久了就愈发叫人赞叹。
就算是之前经受掌门敲打,已是明了许多的她,也是没有这份风骨的。
突然间便是心里起了几分争胜之心。不知在东皇门内饱受掌门关爱同门妒忌的她,和这个被丹芷长老另眼相看的少年,究竟是谁更厉害?
殷别离忍了忍,还是强自把这份突然兴起的争胜之心压下。今日青玉坛车马劳顿刚刚到达东皇门,反正还要待一段日子,不愁没有机会比较,何必今日失礼。她抿抿唇,维持着唇边三分笑意,“还望欧阳公子早点休息,明日别离再来打扰。这便告辞了。”
“十分感谢。殷姑娘请。”仍是得体的言辞。少年在原地静站了片刻,见她没有先走的意思,才从容转身将客房门推开进入,打量片刻便转头向她微笑着颔首。少女这才还礼转身离开,进了欧阳少恭相邻的屋内。
“呼……”回想今日发生之事,自觉自己没有失礼之处,殷别离这才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青玉坛果真名不虚传,不愧是和东皇门并列的七十二福地之一。”她自言自语。这是她第一次参与青玉坛与东皇门一年一度的论道之会,过去即使是轮到东皇门,也都是由资历更老技艺更精湛的师叔师伯们操办。如若不是这次丹芷长老破例抬举弟子,也远远轮不到她参与——即使掌门再看好她再喜欢她,也从未认为现在的她有这个能力参与。就算她再有天赋,她也不过十三岁;再加上她本身便锋芒太露,如若掌门对待她再更特殊,对她不利,对门派内弟子关系也更加不利。
毕竟是掌门,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远非一个长老能及。
今日见到青玉坛长老之辈暂且不提,单凭欧阳少恭小小年纪这份风骨,也不难想象长老为何愿意为他破例。而据掌门所说,丹芷长老是怜他天赋,惜他才能……
她右唇微挑,半阖起眼帘,心中倒升起半分期待。
——只愿,你不是如东皇门这群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这般无聊浅薄。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六六童鞋你如此热情,……不多更不太好意思。但咳咳,速度真的是无法保证,虽然很感谢你每章留评,但还是要内疚地说声,谢谢但是请多担待。
这文刚开始肯定是没啥激情的,慢慢来吧。论道开始了主角就有机会培养感情了。殷别离也会慢慢了解这个人,这也是为了日后剧情做准备嘛。
☆、论道之会
第四章论道之会
再过得一天,待青玉坛来客修养好之后,论道之会便正式开始了。
其实说是论道之会,也不过是在别厅之内,客人与东皇门掌门长老们共同就某一议题进行探讨。或是某种疾病,或是某种药方,又或是某种药草的效用……掌门所言无错,如若没有一定水准,就算旁听也是多余,更别提参与了。
茶香袅袅中,她与欧阳少恭便站于众位长辈身后,沉默地听着。不时有弟子进出,带来些茶点或是加些茶水,不过人来人往,全然不在她眼中。
她只是十分认真地思考和记下在场这些丹药大师的每句话,十分入神。掌门平日事多,其实仍是低估了她的进境和才能,不曾想到即使在这种水准的探讨中,她亦是可以很有所得,如海绵般不断壮大自身的才识。
——原来如此,天葵子若和鹿活草混用,就算药性有些相冲,但只要把握好分寸,效用却可成倍提升。只是这分寸实在难以把握,必须对不同的人下不同的药。但不知若是再加上乌药和甘草呢?
她静静思考,仿佛看见四种药材所产生的制衡与效用。
——甘草乌药全都是性更缓的草药,或许无法完美解决天葵子和鹿活草混用时分寸把握的问题,但仍然值得一试。
想到这里,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丹房将她的想法试验出来,却艰难忍下。面上虽然仍旧保持着平静,但眼光稍稍一动,身体绷紧复又放松下来。身旁不远的欧阳少恭似乎发觉什么,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便马上移开了。
面前的长辈仍在时而从容时而激动地讨论争论着什么,她勉强定下神来,暗暗记下方才的想法,继续听下去。而身旁的少年也未再看过她一眼,眼眸垂下,貌似十分认真地听着。
毕竟机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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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争论得再激烈,论题再引人入胜,参与者也是要休息的。午时以后,掌门便安排了弟子带着青玉坛来客欣赏北岳恒山景致,有些累了的便带去客房小作休憩。殷别离瞅了空便匆匆回到自己这几日暂住的客房内,先急笔将自己上午所得写下,再一条一条凝神细细思考。
要完成一个药方的改进又或是创新,不仅要经历漫长的摸索试验,更要凭着对草药的理解,慢慢琢磨所试分量及可行性,再根据一步步的结果来确定下一次试验的方案。想要尽力少走些弯路,便更要消耗精神。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对各种草药特性的掌控,便是这样一步步积累起来的。
只是这试药的方面……
她停下手中一刻不停的书写,左手撑起额头,眉头微微皱起,静静地叹了口气。
东皇门下稍有所成的弟子每年都要下山半个月至六个月不等,一般稚年弟子会由年长者带领,掌门也不曾例外。有时候是被请去富贵人家治病救人,有时候却也是如同历练般踏过千山万水,救助所经过村庄和大城的民众。悬壶济世,拯救苍生,无数人称赞东皇门心慈,可又有谁知晓这项门规其中还另有深意呢?
丹药炼制之道又岂是那样简单。没有一次次医者的殚精竭虑,没有一次次病人为制药做出的牺牲,又怎么会在这一途上有所成就。
说到底,这也是一条踏着尸骨前进的道。纵然它是为了未来让更多人能够摆脱疾病的纠缠活下来,也不能否认在救人之前,它更要害人的事实。
她心中清楚,却也从不曾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有天赋,更是于此道痴迷,若是由她去追求丹药炼制之道的极致,所需的牺牲更是少了许多。
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更何况,那些病人也不是因为医者为试药之故故意害死,只是挺不过。生老病死,此乃自然之理。若是因此让医者琢磨找出应对之法,便可救更多的人,又有何不好?
她叹息倒不是因为不忍,而是在此之前,今年她已跟随掌门下山游历了三个月。若无其他缘由,掌门必定不会让她再次下山。那位她可敬的师尊信奉一张一弛才是王道,在外奔波许久,一是需要休养,而是需要将在外所得沉淀下来,变成自身学识,于此道再进一步。
本来掌门所想的确是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