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番外下（1 / 1）
我真的非常希望，自己能是她的依靠，能听她说很多真话。
很多。
我那时并不知道，她与人起争执是为了我。
“我看她胆小怕事，居然因为别人说你几句闲话就动起手来，阿季，连我也不知道该夸她还是笑
她了。”逸明这么告诉我，我愕然而又无言以对。
很少有人替我在乎这些了，或者说，自我懂事以来，便知道这些蜚短流长在意不得，或许逸明说
的对，她做这些并没有是吗意义，不过是添麻烦罢了，可我想起母亲讲过的一些话。
母亲问过我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一碗粥比十两银子的许诺更珍贵吗？
我说不知道，母亲当时冲我笑笑，拍拍我的头。
因为给你一碗粥的人，他的全部就是一碗粥，而许诺给你更多的人，往往连仅有的东西也不愿为
你付出。
我并没料想到她身上的毒已到了这种地步，当时她是否中毒只是猜测，因为实在找不出她为魔教
卖命的理由；陆大夫看过也并未得出确切的结论，只说还要看她日后的状况。
那天她打翻了汤，满脸的小心翼翼，她告诉我手麻，我心里突然觉得不好。
我不敢再往下想，并希望自己的种种猜测不过是一厢情愿，生活教给我很多，唯独我不能学会逃
避，于是我总在猜测，而我的猜测一向准确。
渐渐的我总听到有人来报说她又跌了跤，并且八喜来告诉我说，她开始觉得饭菜无味。
我记起她在一白先生住处的时候，喜欢逗那只狗，我便送了她一只猫仔，看到她开心，不断和猫
仔讲话，嗯，比和我讲话时顺溜多了。
这时我的计划也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我觉得心烦意乱。
我很想让她不再蹚污水，从我的剑开始沾血开始，我知道自己就不再是一个干净的人了，但是她
不一样。
这样的自己令人讨厌。并且我开始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许诺十两银子的人，我总是给自己许诺要
参与她的将来，但是我怎么就能随意辜负她的现在。
父亲对我说过，有些人生来就是站在高处的，命在你脚下；而有些人，只配把他的时命交到别人
手中，身不由己。
她身不由己，我却觉得自己并无这个资格。
我开始处处担心她，几乎小心翼翼。看到她跳到池子里去捡猫咪，伸手去接她，她却将猫咪往我
手里一放。
我哑然，而又无可奈何。
骗她来南香阁，却舍不得就这么放她走。
我抄写经书，为母亲，也暗暗为她。我总想既然母亲知晓何谓爱，也请庇佑我不要失去她，我翻
那些古方，希望从中找出些治好她的端倪。
我无法告诉她心中所想，便只能拉扯出许多来与她说。
但终究不是我心里那些最要紧的。
看她歪头写字，一笔一划那么认真，我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不自在与僵硬，看她写“远离分
别，诸根寂静”。
这一切让人难过。
后来她的味觉时好时坏，那次我吓坏了，她喝掉整瓶的花雕酒，却说是水。
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她以为自己出卖我很多，胡乱的言语中我听出她的懊悔。
她说一心居不是她的家时，我很有些不好受，我没有给她归属感，还要任由她用局外人的身份折
磨自己。
我看着她撒完酒疯，带她回去。
在清醒时候无法言说的话，那样讲给我听也好。
我都信。
听她讲分别说的那样轻描淡写，我就无法忍受。
吻她，她跑了。
什么时候才能不跑。
许多年我不明白家人为何物，父母是家人，却给留给我幼年的回忆聊以慰藉，季氏山庄是家，而
很久以来，这个家里只有我独自一人。
累的时候我就听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每每那时我觉得不再那么孤独，也无须十分坚强，漫漫
长夜中她絮叨着可有可无的事情，我却觉得无比温暖。
那天早晨其实我醒来的很早，却不愿就此离去，天色发青的时候她也醒了，在旁边动，像安静而
笨拙的动物。将手放在我手里时，我听见她敏感而小心的呼吸，我佯装未醒，等她最终拿开手，
又睡去。
那一天终于不可避免的到来。
上元节时候，说好带她去看沉渺江畔的烟火，不过是个障眼法，怕出漏子统一口径才对她也那么
说了。
她很高兴，我不忍让她失望。
其实我只是赌那天魔教会趁机动手，本想将她带走。
逸明受托带沈妙音离开山庄，并会在安置好沈妙音之后来接应我，走之前他说，我这是在玩火自
焚。
我最终想来，还是不后悔。我与陆大夫想出了压制她体内□□的办法，即便无法请到济安前辈也
无妨，事成了，我一定要治好她，若此一役败北，我与她也没有什么，放她走便是。在她眼里，
我也不过是个为了执念丧心病狂的人。
那天她捂着我的耳朵，告诉我她不是楚灵儿。
我也终于听到她的名字，她叫杜一。
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简单。
我不能接受你的坦白，因为或许几刻终之后我们再不相见，当我不曾知道过，最好。
而我终究没忍住，即便这次等待将是一个谎言，也算不错，你一定会怨恨我，两两相欺，最后一
句，还是谎言。
我杀死霍金云的时候，只觉得一切终于结束，而我不必再叫她纠缠其中了，没有解药又如何，我
不信这就是命，我不会让她丢了性命，不会再让她无所倚靠。
看她愤愤要修书，我知道那天的话说的重了，可没来得及解释。
看她眼神不好，却站在江堤上舞动手脚，我很怕她出意外，却忘了这是冬天，江水结着冰。
师父说高手过招在乎忍，度很难把握，有时候并非缺乏功力，而是缺乏时机。
在我与她之间，我无法做到心定如水。
你是我不可离弃的家人。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