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年一梦,此情相忘是何期(3)(1 / 1)
天还未亮,我便被玥绛楼里吵杂的声音惊醒。
我披起外衣下了楼梯。
“这是怎么了?”我叫住慌慌张张地纤儿问道。
“清、清泸姑娘死了——”纤儿哆嗦道。
外衣无声无息地滑落到了地上——我像疯了般几步冲出了潇湘阁——
莲花池边,一双沾满泥的莲花绣鞋静静地躺在那里,莲池上,几个仆人撑着小船,用竹竿在莲池里寻找着,一个杂役望着深深插入松软泥河里的竹竿,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瘫坐地上——
“姐姐,”乐滢端着一个木盒跑了过来,“姐姐,这是在你窗子下发现的——”
我一愣,接了过来。一枚玉静静地躺在红木盒子中,在光下泛着点点紫晕——
这不是鸣善当日仿的那枚紫玉荷珠吗?!
盒子底,一个纸鸢压在压在了玉的下面——
展开纸鸢,清泸的字迹出现在我面前:珍相予,鸢尾意,执意相与,莫要归去何问’鸢尾花语,字字锥心。将珍重赠予,如鸢尾意语深深情谊。手执它交给珍视之人,此去天上楼阁,莫要问及是否只影相随——妹妹罪孽深重,自知无言直面,只求这鸢尾执意,日日护佑姐姐平安——
纸翩然落地,那玉在莹光闪闪,我似乎能听到泪水落在玉面上轻轻的声音。
“没想到,你果然是那般不堪之人——”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我一惊,转身望去——
容若站在身后,面上冷得让人透不过气。
“澜玉翡翠坊之下,四位得力干来去无影,形如忍者。”容若冷冷道,“‘玉面’‘夜风’‘白僧’‘嵋边’,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是没想到,那位高辈重的‘玉面’竟是你这般弱弱女子——”
“什么?!”我惊得呆在那里。
“怎么,事已至此,还要骗我?!”容若一伸手,一枚玉环在阳光下闪着光泽,“这玉佩是我当日赠与你的,‘相知相相,昭昭我心’”他一脸苦笑,“可这昭心付情的信物竟然出现在秦月的尸体旁边!本以为这至清至净之物终于寻到了好主,本以为我至真至切之心终于寻到了知晓之人,没想到,终是被那血渍污了一番清净!”
话间,玉环砰然掷地,碎片迸溅——
我的心仿佛也随之碎落!
“秦月死了?”我哑声问道。
“你做的事,还要我细细同你讲吗?!”容若冷笑道,“清泸恐怕也是命折你手吧?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的目的,所以你才杀他们灭口,是不是?!”
“不是——”
纳兰望着我手中的紫玉荷珠,冷笑道:“终于拿到真的紫玉荷珠了吧?还要说你同此事无关?!”
“无论从前如何,你都不会这样对我。可为何今日,你竟这般不信我?!”我颤声道。
“从前?!”容若苦涩一笑,“当日你从钰宝斋中出来,我还那般信你说的话,信你清绝之人怎会做杀人这般凶残之事!可如今看来,只怪我从前为情所惑,未曾发现,你娴静淑雅的外表下,竟有这样一颗狠毒的心!”
我呆呆地望着他,心中像是被掏空了般。从前我知道,风尘歌妓只是那些风流公子,王宫贵胄们华丽锦缎上简单的饰品,是那些信手拈来,随手又可以丢弃的玩物;可自从遇到了他才让我明白,若是遇到真正爱惜自己,为自己所爱之人,即使是最简单的饰品在彼此心中也会如珍珠般弥足珍贵。可这世事终究逃不过“失去”二字,拥有永远都是失去的开始——
剑光一闪,锋利的刃口抵在了我的脖子上。乐滢和几个姑娘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容若表情冷冽。
我怆然一笑:“你既已恨了我,认定我是杀人的毒妇,我还有什么可说?你且下手吧——”
我闭上了眼,泪水自眼角滴落。
如今,我似乎才真正懂得了那些妖冶的脂粉下不尽的苦楚。或许,我早就应该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我这才明白,女人的灵魂是一种柔弱的寄托。如女红般勤勤恳恳地织起一张张密而华丽的网,最终却成了自己灵魂的枷锁。那曾令人艳羡的记忆,如今只成了一道道无法逾越的藩篱,在那里,脆弱永远都是女人一道无法解开的符咒。
剑刃上丝丝血迹恍然入眼,一滴血自脖颈流了下来——
剑尖忽然抖了抖,清光一闪,泪水瞬间朦胧了我的双眼。
容若痛苦声音遥遥传来:“此生,只当我未曾与你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