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舞姬（1 / 1）
答剌麻八剌看莫昶不领情，微微一笑，也不计较，又看向我，问：“这位姑娘是？”
“我的故交红姑娘。”莫昶说，“她很好奇我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来我的想法已被他猜中，我只能点头说：“我了解老爷，我知道他是一个忠义之人。”
“忠义之人？也就是说，是一个终于宋室，不屑与我这种‘胡虏’为伍的人了？”答剌麻八剌虽然面上依旧带着笑，但眼神咄咄逼人，语气也比以前凌厉了很多。
我不确定他是足够豁达所以自称胡虏，还是用表面上的笑容掩盖心里的怒火。所以我没敢接话。或许因为他是黄金家族的后人，总有一种得天独厚的威慑力，我竟对他有些畏惧。
莫昶立刻为我解围说：“小王爷智慧过人，何必把自己说成胡虏？”
“如果不是胡虏，那么红姑娘怎么看我？”答剌麻八剌又把烫手山芋扔给我。
我进退维谷。如果说他是拥有高贵血统的王爷吧，就等于承认了蒙古人入主中原的地位；如果骂他，这不就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撒泼吗？
我一咬牙，说：“您是黄金家族的后代，为世人瞩目。”
“哦？黄金家族？我父王倒是叫真金。”他说着，大笑起来。
我本以为他很喜欢黄金家族这个称呼，刚有些安心，但见莫昶沉着脸，知道我回答地并不好，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莫昶接着说：“丫头不懂事，扫了小王爷的兴，还是让我把她先送回去吧。”我知道他是在紧张我的安危了，估计他怕答剌麻八剌对我不利。
答剌麻八剌也敏感地看出了这一点，他大手一挥，说：“谁说她扫了我的兴？两位都请进。她说的对，我的祖先们的功绩永世不可磨灭，我继承了他们打下的江山，继承了他们光荣的血脉。我孛儿只斤家族，确实应该被称为黄金家族。不过，”他瞬时收敛了笑容，脸色一沉，对我说：“你会看到的，我会取得比任何一个祖先都更加伟大的成就。”
哦，我明白了，他刚刚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我夸耀他的家族，却没有突出他。这个男人，也有点太小心眼了吧？不过，他狂起来的样子，并不让人讨厌。
就这样，我和莫昶跟着答剌麻八剌走进了这座巨大的别馆。我本以为里面会是草场围栏，再现蒙古人的草原豪情，没想到处处假山叠石，翠竹亭榭，宛如来到了一个超大的苏州园林。
“天呢，”我不由得惊呼：“我还以为我到了江南！”
“这里不是江南，”答剌麻八剌转头得意地对我说：“这里是塞北江南，是由几百个汉人工匠花了几年时间才修建成的。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喜欢这里。”
“塞北江南毕竟不是江南。”莫昶低声说。
答剌麻八剌的脸拉了下来。他干咳两声，对莫昶说：“你想回江南，我大可以向陛下求情，让你去江南做官。”
“王爷，我早就说过了，我死也不做官。”莫昶决绝地说。
气氛很尴尬。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晚餐，估计这顿饭我肯定会吃得惊心动魄。
答剌麻八剌看着莫昶，眼神中满是遗憾。现在我彻底明白了，眼前的状况是这样的：答剌麻八剌爱惜莫昶的才华，对他十分尊重，不仅想让他入朝为官，还想拜他为师。可莫昶死活不干。
夜宴在一艘画舫中举行，宾客只有莫昶和我。答剌麻八剌坐在主席，我和莫昶分坐两侧。
就坐后，答剌麻八剌举杯说：“今日设宴邀请莫大人，实际上是因为我刚买到一个绝色歌舞姬。此人为汉人，精通汉舞，歌喉婉转，我想邀你一同欣赏她的舞姿。”
我心中暗笑：他现在使出的应该是美人计吧？
然而，莫昶低声感慨说：“哼，‘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种靡靡之乐，不听也罢。”
答剌麻八剌碰了一鼻子灰，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我看着不由地觉得好笑，心想莫昶虽然文质彬彬温润如玉，但他如果想做一锅汤里的那粒老鼠屎，绝对也可以做得很称职。今晚他数次忤了这位王子的意，无非是想让他放弃自己，无奈这王子也执着，就是不怒。
答剌麻八剌对着门口高声拍掌，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袅娜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
看到她的脸，我顿时呆住了——这不是琰玉吗？！
看到琰玉的瞬间，同样呆住的不只我一个，还有莫昶。我只听到“当”的一声，莫昶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
“雪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摇头道歉说：“莫某酒喝多了，认错人了。”
听他念出江雪姝的名字，我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第一眼见到琰玉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长得确实和江雪姝有几分相似，不过姿色远胜于她就是了。
而答剌麻八剌则假装没看到莫昶的失态，对他说：“莫大人，这位是琰玉姑娘，正值及笄之年。她的舞姿和歌喉，都是美妙绝伦。”
琰玉微微一笑，婀娜垂首，向莫昶行礼。有一瞬间，她的视线瞥过我的脸，却好似根本没认出我来。只见她浓妆艳抹，面白唇红，金箔点缀在眼角，双眸似能勾人心魄；彩绘披帛，纱裙轻柔，环佩叮咚，打扮地异常妖冶。
答剌麻八剌让她跳舞。段二爷走了进来，在一旁操琴，琰玉就舒展广袖，舞了起来。她的舞姿，如水般柔美，我即便是女人，也不由得被她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为我取汉名的事，师傅您考虑地怎样了？”趁莫昶沉浸于琰玉的舞中，答剌麻八剌问。
“哦？”莫昶似乎精神受到了很大刺激，他脸色有些发白，忘了否定“师傅”的称呼，直接对他说：“我非大儒，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在我看来，您就是大儒，而且是个有节气的大儒，比朝中投降而来的那些汉人要好多了。”答剌麻八剌说：“你看这样怎么样？你为我取个汉名，我就把这个舞姬送给你。”
他一定是看出莫昶对琰玉动容，所以才用她作为诱饵。
我看向琰玉，听到答剌麻八剌说要把她送给莫昶，她的身子一颤，慢了一拍。
“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莫昶毫不犹豫地说。
见此计不成，答剌麻八剌退一步，刺激莫昶说：“我跟师傅说笑呢，其实是我看上这个女子了，正想纳她为妾。”
“哦？”莫昶一惊。
看出莫昶对琰玉的介怀，答剌麻八剌微微一笑，又说：“当然只是想法而已，她还没有最后答应我。师傅您知道的，我不会做强取豪夺的事。”
莫昶轻吐一口气，以退为进，站起来说，说：“今日酒已尽兴，感谢殿下的邀请。莫昶酒力不支，还望殿下允许我回去休息。”
“我们才开始喝不是吗？你看，红姑娘的饭菜还没怎么吃呢。”答剌麻八剌挽留说。
“我已经饱了。”我连忙说。
他瞪我一眼，说：“看不出来，以红姑娘的身材，饭量竟然这么小。”
我干笑两声，心想他是在变相说我胖吗？这家伙也够毒舌的。
莫昶向前走了一步，行礼说：“那么，我就告辞了。”
“师傅何必每次都这么来去匆匆的？既然你已不胜酒力，今夜就住在这里如何？”答剌麻八剌也站起来，一边走向莫昶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