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相见争如不见(1 / 1)
八年不曾相见,如今面前的风古原,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把他当作小孩子了。他身形挺拔,比大哥敏言还要略微高些,虽然不似敏言的淡定儒雅,却有一种特别的飘逸出尘之感。精致的容貌,竟比敏行还要俊美,浓密的睫毛半掩着狭长的丹凤灰瞳,加之一袭雪袍,更觉他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让人不忍亵渎。
其实这些年,我早已适应了姬向晚这个身份,几乎不会再以我前世的超脱身份去冷眼旁观。所以,面对着风古原,我虽然依旧发着花痴,却很难将面前的他同八年前那个“小柿子”重叠在一起了。
天色将晚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姬仲华同云慕裳曾经居住了六年的地方——没有王府高门大阀般的复杂奢靡,只是质朴的一个小小院落。
用了晚膳,将风古原主仆二人安置妥当后,我毫无睡意,独自在坐在天井抬头赏着月色。
月色朦胧,我脑海中勾勒着一幅温馨的画面,云慕裳洗尽铅华,在这个朴素的小院中,为自己最爱的男人,洗手作羹汤。而那时的姬向晚,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在这个小院中,迈开了第一步,学会了说第一个字。
而院门外,激烈争斗的硝烟,与他们再无瓜葛。
“主子,人到了。”
“……让他们在外面等我。”
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我站起身来,步出了院门。
西藩世子姒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风古原出现在偏僻的泽源,是否代表北藩势力触角已经触及至东藩的各个角落?
还有那个叫做阿罂的异族毒女,无疑是来自蛮荒的人,她为何会出现在泽源?
我心中的疑问太多,八年前袭击王府的的异族人,今日的毒女,中原似乎早已被蛮荒的势力渗透。
姒源,阿罂——西藩,蛮荒。难道他们之间也有往来?这是否暗示着,八年前的袭击,西藩也有份参与呢?
蓝党必是脱不了干系。
而如今占东、北两地坐大的北藩,是否同八年前般的值得信赖呢?
手中握着隐士传来敏言的密信,我一点点将蜡封开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安抵勿忧,古原可信——
简单的八个字,却将我的心悬得更高。
回到小院的时候,月亮已行至中天。
“你回来了。”
风古原静静坐在庭院中,一袭雪袍的他,被月色映得放佛天人下凡,看起来竟然是那么不真实。
“怎么不睡?”我在院门处站定,有些心虚。
“等你。”他冷然的语气依然未改,却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向我伸出手。
我愣了半晌,却见他安静地伸着手臂,十分耐心的等着我的回应。
凝视他半晌,我的心头竟然渐渐被一阵暖意笼罩,于是几乎不假思索的便挽住了他的手臂。
“你手真凉。”冰凉的触感让我抱怨道。
“啰嗦。”
“你——”我气结,“你大半夜晾在院子里吹冷风,吹的很有成就啊。”
“那你深更半夜跑到院子外面吹冷风,吹的很失败了?”
“哼,懒得理你!”
气死我了。
风古原的毒舌,依旧一贯的所向披靡。和他斗嘴,我从来没有占过一次上风,八年前如此,八年后的我更是难望其背。
我用力箍着风古原的手臂生闷气,却没意识到,这个动作看起来有多亲昵。
风古原专心的听着我的粗气声,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我花痴一般的呆望着他,惊觉这是我们重逢后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已是初冬,我却觉得这简陋的院落却被温馨的气息包围着,哪还见一丝寒冷?
“和我回去吧。”
风古原笃定的口吻,让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警铃大作。
“回哪?”
“……”古原闻言面色阴沉下来,没有作声。
我有些尴尬的放开他的手臂,故作轻松的伸了个懒腰。
“好困哦,明天一早还要去祭拜我的父母,先去睡觉吧。”
我向后退了几步,转身急切的想要离开,忽觉不妥,犹豫的开了口,“我送你回房间吧。”
“不用。”
风古原拒绝的冷漠而干脆。
“哦,那……晚安。”
说罢,我便逃回了房间。
我没有看到,风古原依然静静地立在院子里,任寒风抽打,一动不动。
——古原可信——
可信又如何,他如何能超脱出北藩世子的身份?就如同我永远不能弃东藩于不顾。
天下分裂,不过在一夕之间,到时候群雄逐鹿,便不再有永远的盟友,即便世代联姻的姬、风两家也将难逃命运。
大哥何其了解我,他给了我讯息,让我自己选择,而结果不论是什么,他都选择接受。
姬敏言是难得的王者之才,只要他一天没有说他不要这个天下,我便一天不会停止辅佐他去夺天下。
可是一定要选择这种方法么?
我们比谁都清楚,以东藩目前的实力,只有联合北藩,才能有力量抵抗西京和西藩。所以姬、风两家世代联姻,其实也带着政治目的。
要我嫁给风古原,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所以,在我想明白这个婚约背后的真相时,竟然有些怕见到风古原。
明明重逢时满是喜悦,现在却被尴尬替代。
翌日清晨,我故意走在前面,和风古原拉开了距离。
他因为眼睛不便,所以他要走在他的跟班小弟风力后面,依靠脚步声来前进。
我本欲搀扶他,却被他冷漠的拒绝了。
我明白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心有不忍,却其实也怕和他太过亲昵,所以在他拒绝后反倒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