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他说了什么我听不见,不多时有小二接过食盒往楼上走。
“确定是不会叫的么?”我有些不安的问。
“小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只只都挑好了的。”西竺拍着胸脯打包票。
“王妃,这么做真的无事么?”冬子脸色苍白。
我咬咬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翘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
少顷,凄厉的尖叫划破沉闷的空气。
我有些心虚。
一阵碗碟破碎声与桌椅碰撞声中,有人气急败坏的吼,“林阿九!”
我透过窗看窗外,不等夏无端出来撒腿就跑。
西竺和冬子愣了愣,也跟着往外跑。店里的人都着了魔般往外跑,满大街的人潮水般往街西跑去。
我跑非是害怕夏无端,只是他喊得刹那,我瞅着一群人追着一个人掠过窗前。
我边跑边问身旁的甲,“小哥,你跑什么?”
“不是你先跑的么?”
我,“???”
乙道,“听说前面有人强抢民女。”
眼睛灼灼生光,我捏紧了拳头。
“是么?去看看。”丁道。
夏无端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阿九,你给我站住!”
油然而生的正义感让我停不住脚步,想着前面还有小白兔般的柔弱女子等我解救,我疾奔的背影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这英雄救美的差事,怎么也要抢在夏无端前面。
第十章 严城禁门
奔跑中有人撞翻了摊子,一簸箩新鲜的草莓跌落地上,纷杂步履而过只剩一团团湿糯的酱泥。远处雷声隆隆压过耳畔,天边划过亮紫闪电,凄厉划过心上。
我放缓了步子,眼见近处一群人围拢了不甚规则的圈子。闷热夏风里草莓甜香腻人,忽然失却了围观的兴致。
犹豫间,圈子挣开豁口,一团灰色的人影闪着银光冲出,直霍霍砸向我。
扣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我蹙起眉,在人影触到那刻我利落转了个身。
衣袍擦过那人影,那人不知怎的生出一大股力气,死死扯住了我的裤脚。
“救我???”声音粗哑难听,我一时怔忪,未带回神眼前人影晃动,兵刃裹着厚重的凉意劈头斩下。
我闭上眼。
刀刃相斥的锵鸣,我睁眼看夏无端那扇抵住一柄明霍霍的大刀。一黑大汉咬着牙,虎口渗出血来。
“你是傻的,不会躲么!”夏无端别过脸看我。
“那也要来得及才是。”我蹲下身子,窝在我身边的人显然已昏厥过去,我并指压在他颈上,显然还活着。
黑大汉的帮手围拢过来,夏无端拧着眉头,扇子颇有气势的摇个不休。
“臭小子!少管闲事!”
“若我非管不可呢?”
黑大汉一招手,手下呼啦啦围上来,他边挥着大刀便吼,“那我要你的命!”
我不忍地又合起眼,再睁开时,遍地躺歪的人,兀自呼痛不休。
一道闪电劈下,雨点砸下来。围观的人鸟兽状四散躲雨。
夏无端探过手来,我皱眉看他。他手指撩了撩我的额发,讽道,“出门在外,别说你认得我。”
说罢拿手指狠狠拧了我的脸颊一把,我疼得几乎跌出泪,抬脚踢他他却躲得快。
西竺小跑着过来,冬子赶来马车。我低头看着脚边人甚是为难。
夏无端以扇遮住滂沱雨水,雨密如织,隔着雨水声,他的声音模糊,“把人丢了,咱们回家。”
“我不。”我捂着还疼的发烫的腮帮子,“冬子,把人给我抬到车上。”
“你!”
你不让我做的事我偏要做,我看着夏无端站在马车前进退两难,心情大好。
他冷哼一声冒雨离开,雨水砸起的雾气里他雾白的身影很快寻不见,我忽明白,许家的小姑娘应该还盼着他的安慰。顿时觉得自己功不可没,怎么说我也给了他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这般心底的一点不安也打消殆尽。
回府后西竺忙着招呼人安置我救回来的人,我忙着回房换掉身上湿透的衣裳。
匆匆沐洗更衣,我披了一头半干的发往后院走。雷电交加,只觉脚下的青砖也跟着颤。回廊走到尽处,雨水顺着屋檐如小小瀑布,庭中花木沐泽葱茏。
景致极美,我却挫败的垂首顿足,光顾着出来,伞却忘了带。又想早点去看看,又不想回去取伞,我咬了咬牙抬脚往雨里冲。
衣襟被人扯住。
我回过头,夏千泽板着脸,他慢慢将伞移过来。素白的伞面,碧色荷叶绿茵茵画满整个伞面。
他仍旧是一身翡翠色,青葱一般。我暗暗摇头笑。
“你笑甚?”他忍不住问。
我答非所问,“烦劳送我去后院。”
他皱眉,却不再说什么。雨水在脚下泛开朵朵花开的波痕,我无奈提着裙脚,几缕漆黑的发丝垂到胸前来。
见我进了后院,他收起伞,神色阴郁。
“多谢。”我笑。
他生硬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小王爷。”我犹豫开口,“柳???先生,这几日可曾来?”
他冷冷哼了一声,却是扭身走了。
我尴尬的摸摸头,还好不曾让人看见。是,柳暗来与不来,与我到底无甚干系。
推门进去的时候,冬子正垂着头蹲在屏风外,见我进来忙站起来。
“你怎么不帮忙?”
“西竺不让我插手,说是我笨手笨脚的,明明就是她看那人长得好,她???”
“够了。”我笑着打断他,“小小年纪就懂吃味了?”
冬子红了脸闷声躲到门外去,我抬脚绕到屏风后。床前的帘帐也放了下来,我满心疑惑,难不成这人有宋玉之姿不成。
我蓦地拍了西竺一把,她唬的一跳,手中的布巾跌进水盆里。
“小姐,你吓死我了???”
“怎么?看上人家了?”
她脸色一变,沉吟道,“小姐,他是女的。”
我吃了一惊,抬手揭开他已换的整洁的衣裳。
果然。
我在床沿坐下来端详,确如冬子所说,这个人长得却是好看,额上的伤痕平添几分凛冽的美感。
正兀自思量,她霍的睁开眼。四目相视。有什么飞快划过脑海,却无法捉捕。
她一双凤目含着诡谲的波痕,复又平静。
“不要说,求你。”她声音粗哑,按住我搁在她脸侧的手。
“什么?”我心生怜悯,原来上天总是公平,她的声音竟破碎如边塞的风声。
“不要说我是女子的事,我???”一口气喘的急了,她呛咳了几声。
“恩公,多谢救命之恩。”
我竟无措,僵了身子陷在她的哀恳里。她见我默许,瞳孔的神采消散,昏沉沉的睡过去。
请了郎中把脉开方,西竺忙着去煎药。
雨水畅快下个够,我揉了揉有些冷的手臂,有小厮寻来传话,说如夫人寻我。
西竺正端了药进来,我细细嘱托一番离开。
头发还散着,我边走便用木簪子挽起,回廊里的灯被丫鬟们一盏盏点亮。灯光灼灼逶迤,小厮不声不响在前面引路,我咬咬唇,眼见一扇朱红的门在身前拦着。
镂花鸳鸯,两两相望。
惊雷落下,大雨如注。
清淡檀香味传出来,这扇紧掩的门,困所严守,遮住我所有探寻。如兽之血口,淋漓血腥向我扑来。
吱呀应声而开的门,风大衣薄,我觉得冷。
小厮躬身道,“王妃,请——”
我手指扣紧,抬步迈过门槛。两扇木门折过筛碎了的烛光,在我身后匡然紧闭。
第十一章 旧玉簪
香炉里燃着香,丝丝缕缕的烟从镂空的花格中钻出。空气潮湿,于是这淡香闻起来粘腻湿润。
如夫人左手抬起拢了拢鬓角,轻声缓语,“端儿待你可好?”
我后背笔直贴靠在椅背上,不假思索道,“劳夫人担心,我们很好。”
“是么?”她朱红的唇弯了弯,“可我听说,今儿端儿与许家的丫头出去了。”
我恩了一声。
她又道,“这女子嫁了人,夫君就是自己的天,这不把天看好了,等哪天塌了,修都修不好,你以为呢?”
我手心沾满了汗水,极不舒服。
“许小姐与无端自小相熟,交情好也是自然,今日的事他是说与我了的。”我暗自按捺,心底浮起森然寒意。
她以手掩唇娇笑几声,眉眼风情尽显。脑海里沉浮多年的画面,陌生而又熟悉。心底发闷,我淡淡看她,不远不近的姿态。
“端儿真是娶了个好夫人,我真是自叹弗如呢。”她着人取了一个小巧箱奁,细碎的翡翠星罗其上。
她取了一枚玉簪子,款款靠近我。
白的玉兰花,簪子的尖端一抹刺目的血色。
这是——
眼眶发热,我僵在原处,任由她将簪子别在我发间。
“这簪子是位故人所留,我觉它与你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