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秘密 第二十七章（1 / 1）
第二十七章
饭后，老太太让我带着三个人去阿贵家铺子里选裹布，首先我不知道他们与死者是什么关系，其次他们都是很小气的人，他们在阿贵家铺子里站了大概半个小时，有二十分钟是在与阿贵的父亲谈价钱。我和阿贵一直站在一旁，依旧谈着关于葬礼的事情，阿贵说现在死的是年轻人，要是老人的话就会看到一整套的葬礼仪式，他看了看来买裹布的人，然后又接着说，但是现在的情形看来葬礼恐怕会简便得多。我们两抱着手站着，一边看一边嘀咕，这一刻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像个大人，我们讨论一些关于善良和孝顺的话题，多数时候是阿贵在发表他的看发，因为他念过书，在十六岁以前他一直在学校里呆着，而我是在墓地里呆着，所以很多东西我还必须跟他学习。
当他们谈妥了裹布的事情之后，我们一起回到祭堂，阿贵也跟着来凑热闹，化妆的事情在今天要进行，在这些人群里我没有看见一个女人。我所听到的都是关于几天之后在河边对葬礼的安排，关于躺在八号屋子里的尸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许是得病又或者是摔死……当然，这些好象也不是我该知道的，我和阿贵找老牧师来聊天，他的笑容一直是一个模式挂在脸上，他看上去很有知识，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引用道理，但是他所说的道理往往又是我所不明白的。
这天稍晚一些，死者的家属找来一些竹竿，他们编制了一个竹架，准备把死者从八号屋里抬出来洗澡，洗澡的事情由化妆师去做，原本要到河边去的，但是他们改变主义要在园子里进行，连恒河水他们都准备好了，在太阳落下去之前我和阿贵一起目睹了这次化妆，我总感觉浑身不自在，我看见那是一个光头，浑身发白，我和阿贵站得很远，我们暂时没有勇气像那些亲属一样站那么近，化妆师的表情很沉重，看上去死者像是他的仇人，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也许他对待所有的死人都是这副表情，牧师绕着转了三圈，阿贵告诉我那是在念经文祷告，我转着头四周看了看，只有老太太在若无其事的坐着晒太阳，当然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她这一辈子谁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这样的法事，对于这些她早已经习惯了，仪式进行得很快，阿贵说现在的风俗越来越在简化了，很多程序正在被人们减去，他说小时候他所见到的要比这个复杂很多。在化妆师开始裹布的时候，我和阿贵才渐渐走过去，化妆师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灰，不然怎会一点光都没有呢？我们对视了一秒钟，顿时我的心里就产生了寒颤，首先是因为我初次见识了这样的场景，其实是我顿时想起了昨晚他说的那些话，想起了他在河里捞尸的情景……
事后那具裹满白布的躯体又被抬回屋子里去了，阿贵悄悄对我说：“这些杂种，他们真是粗心，连油灯都忘记点了。”
“点油灯？”我很好奇。
“灵魂要升天当然要点灯。”
“也许他们真的忘记了。”我们俩都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我接着问。
“我见识的多自然就知道的多了，你以后会见到更多的，要是你感兴趣的话，今晚到我家去吃饭，我爸爸会对你讲更多的事情。”他说，并且朝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糖，递了一颗给我。
“不了，等吃过饭后我再来找你，我也不想和这些人呆在一起。”我说。
“你可以跟老牧师说说话，人们都说他是智者。”
“也许吧，他是个好人，昨晚上我跟那个化妆师睡在一起，简直难受得要命。”
“我的天，你胆子真大。”阿贵笑了笑，我们坐到了一些长满碎花的地上，此时的太阳就要跌下去了。
“没办法。”我说。
“今晚你到我家来，你跟我睡。”
“老太太会同意吗？”
“你何必管她呢？她没有权利管你的生活。”
“那你的床够大吗？”
“当然。”
“现在没事情做了我们到街上去逛逛。”
“我得问问老太太是不是允许我出去。”
“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我们站起身朝大门口走去，我进屋里去请示老太太，阿贵说他先回去一趟然后在门口等我。我对老太太说要出去的时候，她看着我眼睛一下也没有眨，我一直盯着他，我希望她不要阻止我，她似乎没有听清我说什么，也难怪，她是这样的老，看上去她的腰就要塌下去了，我又问了她一遍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她摇摇头，然后说：“只要你们不出去惹事，你随时可以去。”
“今晚杜满请我去他家吃饭，然后让我跟他一起睡。”我接着说，尽管这样会把她惹怒。
“你不回来睡吗？”
“昨晚我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是因为化妆师吗？”她问，大概她早已知道我不情愿跟化妆师睡在一起。
“是的。”
“那随便你了，希望你今晚能够睡好，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事情结束后我会带你去集市买件新衣服。”
“不用了太太。”
“这是你应得的。”她笑笑。
此刻我觉得她其实也可以像所有的老人一样慈祥，此刻她并不可怕。
我出来之后阿贵已经在大门外面等我了，他说要带我到处逛逛，他已经告诉他父母准备了饭菜，我对他笑笑。我觉得我真是粗心，要是莫尔非来找我那怎么办了，看着阿贵，我顿时想起了莫尔非，但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因为我的后祖父和我的叔叔谁都没有来看我。傍晚的街上渐渐开始冷清下来，一些摆地摊的人还没有撤走，他们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生意，从那些阡陌的巷子里阿贵带着我来到他小时候念书的地方，这里虽然有些破旧但是看上去却是如此的令人向往，我又开始想，要是我不跟叔叔来到印度的话，那么现在我又将是什么样子呢？这些永远得不出答案的假设让我开始有些困惑，喀什某某小学的名字听起来很憋口，但是它能够让我复圆我小时候见过的家乡的那些学校来。有时候我双手悟住脸，我觉得我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我还见到了几棵石榴树，感觉很亲切，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了，真的很怀念小时候的生活，而后来一切又都变得残忍，此刻想来，充满战争的年代，鬼魂又有何惧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