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1)
一句话,令人恍惚。
我因这句话愣了一瞬,才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其中内容不敢深究,只嗤笑一声随意道:“不信。”
下一刻,感觉到握紧我手的力气大了些。我学着他的模样,举杯轻抿一口,在放下时忍不住嘴角上扬,眼角觑他。但不曾想,他的表情,从未见过,似乎有些……憋屈。
来不及细想,一个一身富贵气息的乡绅举着杯子站了起来,对我与连之尧躬了躬身,一双眼睛本就小,笑起来更是眯得看不见,两颊各生着一团肥肉,手指虽粗,却依稀可见女子一般的细腻白皙。
啧啧,真是富贵相!
他行过礼道:“素闻成王才干甲天下,无所不能无所不会,心中只有江山社稷无丝毫个人打算,这等大家风范,实在让我等俗人钦佩不已!”
一言毕,无数符合此起彼伏。
因着敬酒之人太多,我终于抽出自己的手,赶紧笼在袖中,抬眸看向那个“富贵相”,默念,像他说的那种人大约只在传说中,现实中,恐怕只有寺庙中那个享受万千香火的佛祖了。
至于不置可否却坦然喝了众人敬来酒的成王,在我看来,不过一介凡人。
此时,身边的人放下酒杯,嘴角噙一抹似笑非笑,看着在场众人,直看得那“富贵相”有些坐立不安,才将视线转向我,似有若无的一眼,随即笑道:“为国事殚精竭虑的,何止本王,还有当今圣上,已经几道圣旨要本王即刻回京述职了!”
于是,众人又一致地看着代皇帝来此处的我,我亦不好一直旁观不语,只得顺着连之尧的话接道:“皇上担心长郡百姓安乐与否,我们不回去,他总很难放得下心来,诸位想必也明白皇上一番苦心吧?”
此话说得重了,连皇上居心也拿出来说事,众人都是长郡有头脸的人物,立刻点头称是,又是对皇帝的一番歌功颂德。
我低头,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场合,真心让人欢喜不起来。
“再忍耐片刻即好。”
声音传来,我下意识偏头去看,果然,连之尧坐我左边,左手支颐,状似看着左边众人,我却在他清明的眸中看清自己染了酒意的双颊。
仅仅这么一个眼神,我心中却忐忑起来。不过也只一瞬间,我学着他的模样右手支颐,清浅笑道:“难道后院起火了?王爷确定片刻后火就灭了?”
说完,我还忍不住眨了眨双眼,以示好奇。
许是我这般模样,他轻笑着低头抿了一口酒,只淡淡看着我,一会后,沉然点头。
彼时我也没忍住低头喝酒,见他点头愣了愣,想了想补充道:“你告诉他们,不要把火烧到我的院子,不然你可赔不起!”
“好。”
台下众人纷纷献礼献媚,好不欢畅,连之尧只消几个手势,众人服服帖帖。他们的崇拜中,都没有注意到台上我与他正聊得欢快。
“富贵相”再度开口的时候,我正问了连之尧一个严肃的问题——为什么要放火呢?连之尧还未来得及回答,“富贵相”就来捣乱。我坐直了身子,瞪着“富贵相”,然后他厚厚的嘴唇中吐出了一句和他本人一样不讨喜的话来。
“江南歌舞天下一绝,王爷,大家酒足饭饱,要不要小的安排个?”
我怔然看着面前丝毫未动的菜色,才想起宴开至此,我竟一点都未吃。我懊恼地看着手边银箸,叹了口气。然而连之尧依然端坐,斜眼睨了“富贵相”一眼,淡淡道:“传吧。”
可我知道,他说话的时候,正看着我我手中的银箸。
所以,我在琵琶声起时,再不舍也放下了银箸。因为我是皇妃,我的一举一动代表皇家,而歌舞起宴席毕,我再拿着银箸,实在是不应当。
舞姬偏偏起舞时,连之尧也终于坐正,在此前,低声道:“放火不过是希望,你不会再次在我面前被人抓走。”
我笑了,原来上次我被南入地少爷带走,还是严重刺激到了连之尧的王爷之尊。
我不再接他的话茬,认真看歌舞表演,虽然,那些歌舞千篇一律,无甚新意。
一曲歌舞毕,又有一个中年男子躬身上前,看形状应该是长郡守吏小官,然而行动中总透着一股怪异。
他行过礼后,谄笑着进言:“刚刚的歌舞只是开胃菜,娘娘,王爷,下官认识一个女子,是金陵舞娘,自小联系歌舞,可谓江南一绝,今日我将她请来,希望能让娘娘和王爷心情愉悦。”
我眄着那个官员,终于想到他身上透着的那股怪异,应该叫做——猥琐。
那个据说名动金陵的舞娘很快上来,身姿的确很是曼妙,举手投足间的确有着一股艳惊四座的趋势,只可惜,她蒙了脸,只有一双杏仁眼弯弯着,仿佛在笑,可是,那视线所落之处,却不知在哪。
她跳的金陵城有名的霓裳舞,衣袖生风,莲足点地,七彩玲珑霓裳在她身上不断变幻,犹如开屏孔雀,各种艳丽,的确美哉。
我忍不住笑着鼓掌,随即一片鼓掌声起。
幕墙后有人悄然走近,在连之尧耳边轻语几声,他握杯的手顿了顿,瞬间与我一道鼓起掌来。
舞毕,多人站起而喝彩,我在这时间转头看了眼刚刚进来的人,正是沈华。
是了,今夜夜宴,沈容沈华兄弟皆未出现。
原来,后院真的走水?
在场众人大多亢奋着,我也该识趣些,索性站起,对众人笑道:“本宫乏了,先去休息,众位请便。”
连之尧果然未阻我。
到了后院,除了比起平时安寂些,并无不同。
然而三岗一哨,戒备比起之前,太过森严了。
有句话说,表面越平静,内里越暗涛汹涌。